第126章
她半點沒有“助紂為虐”的自覺,就覺得虞洐從畏畏縮縮連句喜歡都不敢承認到現在一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模樣,多少也算是進步。 再者,這里面她最該擔心的是白臻榆,但虞洐要想能傷害到白臻榆......尹琦不免嗤笑了聲,大概還是沒到那道行。 之前能讓人難過,是對方心甘情愿,現在,可不會了。 “所以你想怎么干?”,尹琦理了理裙擺的皺褶,發覺虞洐沒動靜,多問了句,“我得提醒一下你,現在是法治社會。” 虞洐挑了下眉:“我不想看見姚景在白臻榆身邊。” 對“法治社會”四字置之不理。 尹琦覺得她似乎對虞洐的估計錯誤了???這人怎么好像沒有中間值啊,在極大值和極小值兩者間反復橫跳。 識時務者為俊杰,她拿包站起身來:“我什么也沒聽到,今晚也沒來過,您繼續欣賞窗外景色,再記得處理下工作,畢竟我投了錢。” 虞洐沒搭理她,長長的眼睫投射下模糊曖昧的暗影,似乎藏匿住萬千心緒。 ------------------------------------- 直至站到月亮低垂,虞洐眨了眨眼,從窗邊踱回桌前。 右肩的傷沒處理,現在似乎腫了,肩膀處的布料壓得緊,讓他難以動作。 他目光在紙頁上來回打量,終是移開。 疼痛沒有到不能忍的程度,也就無法阻止他有精力想些什么。 可是他和白臻榆的接觸實在少得可憐,大概是實在太少了,所以翻來覆去再細致到擦肩而過時匆匆幾秒,重復多遍也時長有限。 他不相信一見鐘情。抑或者說,白臻榆不會一見鐘情他。 等明白“白臻榆喜歡他”這件事后,回顧所有,才發現初見時,對方的情感便熾熱濃烈。 所以所有起始之前還有前因,但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虞洐認定自己一定遺漏了什么。 但記憶是很奇怪的東西,在不可以琢磨時,它就在不斷地藏匿,然后在日復一日里找到絕佳的潛藏地點,以至于你真的集中精力去回想,還是難以覺察到零星半點的痕跡來。 就像從未發生過。 “從未發生過”虞洐嗟磨這五字,突兀地揚起唇笑笑,大概現在的白臻榆真是這樣想的。 其實如若不想有折磨,他大可以直接去問對方,這樣的行為很像是在轉嫁,當密封于口的秘密有了吐露的機會,秘密不再變得彌足珍貴,而擁有它的主人也就多少失去了執念。 所以他不愿。 如果可以,他想讓白臻榆永遠抱有只有他一人知曉秘密的執念,因為是孤品,所以一遍一遍,重復且不敢忘懷。 瞧,他就是這樣卑劣的人。 表盤未經修繕,從一道縫變成了裂痕密布,看上去像是蜘網,把表盤的數字切割得四分五裂,于是“身為表”的意義就沒有了。 虞洐想,他該扔了的。 但將其摩挲在手里,細小的缺口劃過指尖,帶著絲縷刺痛感,他還是沒扔掉。 大概是他和這塊表很像吧。 都是沒有意義而存活下來的東西,然后浪費一生,等待能賦予自身意義的人回頭。 他怔怔地出神。 為自己的想法啼笑皆非,可笑聲剛擠出喉嚨就偃旗息鼓,短促又輕微。 他才發現自己不是想笑的。 可哭么?哭是什么呢,是海洋的塵埃,是不起眼的存在,是天的雨滴,是毫無用處的懦弱。 何況,他說過自己不難過。 虞洐把表戴在手腕上,透過裂痕相互傾軋的間隙看見了桔梗的花紋。 至死不渝的愛,他從一開始就明白。 ------------------------------------- 陽光正好。 白臻榆打開門窗通風,站在虞洐的房門前時還是定住腳步。 他沒打算對無關之人的東西進行清理,而更為確切地說,在這里,虞洐幾乎什么也沒留下。 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懷念的痕跡。 那為什么會頓住呢? 白臻榆手搭在門把手上,又松開。 他后知后覺對疼痛的鈍感,更趨向于遲緩的條件反射。它遠沒有膝跳反應那么迅捷,只不過若隱若現,潛伏在最不備的時刻,跳出來扎人。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足夠平靜。 平靜到他自己也以為這不過是一場稍微痊愈療程稍微長一點的感冒,已經好了。可是感冒是“不治之癥”,沒有根治的說法,永遠反復。 但好在可以在它發展成更為嚴重的疾病時治好。 白臻榆輕輕地吐出口氣,手垂在身側,大抵是身旁沒有人,他沒有拖延癥,卻也想拖延一下。 他站定在門前,像是從幼年起就熟稔的面壁思過。 告誡自己不要繼續犯錯,但至少,現在可以錯。 陳燃的電話是在此刻打來的。 白臻榆摁下接聽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不過此刻掛斷顯得過于刻意,也就只能把對方的話聽完。 “臻榆?你忙么?” 陳燃還是和初次見時一樣溫柔的語氣,白臻榆不好冷漠相對,即使他是真的不想面對和虞洐有關的任何人——在他選擇軟弱的時刻。 因為這像在嗤笑,嗤笑他虛偽,而又裝腔作勢。 明明沒釋懷,卻假裝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