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白鈞眼神愈發幽暗,想起自己母親的“悉心教導”,覺得自己實在是明白得太晚了,以至于讓不甘和憤懣積壓著,積壓著,一壓便是這么些年...... 李楠先是道謝,想想再度開口:“現在白臻榆的科研項目在我手里,我估計他不會什么都不做的,畢竟白臻榆還挺看重這些的......” “這您不用擔心,學校方既然決定把項目轉交給您,那必然是說明您有能力,能擔當得起,既然如此,就誰也奪不走,不是么?” 李楠是聽人奉承就認不清自己到底幾斤幾兩的貨色,被白鈞這樣一說,就真的覺得這前景很好的項目到他手里,便會勢如破竹地推進,連帶著他的人生都一并向上。 可憐白鈞都明白“擔當得起”才會“誰也奪不走”這道理,他卻不懂。 李楠其實早就看白臻榆不順眼,在見到白臻榆那刻起,他就認定對方是個花瓶,空有外貌而無能力,至于履歷上那些豐富的成就,指不定是通過怎樣見不得人的手段獲得的...... 可無論他怎么想,事實就擺在那里,白臻榆的能力和他的樣貌一樣出彩,這樣驚才艷艷的天才,這樣令人艷羨的人生...... 李楠也說不清自己對白臻榆過度的關注是源于什么,但嫉妒一日日滋長,這些年他做一個項目就黃一個,科研資金根本就批不下來,學生遇見他,表面打著招呼,背地里卻都搖搖頭,說他為什么還沒有被解雇,課教的那么爛!他們有多羨慕隔壁班,能上白臻榆老師的課,那真是講解得偏僻入里,本來看完書腦子打結了,白臻榆老師硬是生生給他理順了...... 諸如此類太多話,他聽見得越多,就越是要問一句“憑什么”!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是他今年沒招到學生,但白臻榆卻站在他旁邊拒絕了別人的轉組申請。 撞見白臻榆和王柯的事時,他正在窗臺抽煙,白臻榆從未和一個學生私底下有如此多互動,他和白臻榆當了紀念同事,見面打招呼都不過是點點頭。 他思來想去,仍不覺得王柯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尤其是對方根本不是學經濟的,只不過一個跨選,又不是什么罕見的天才,至于白臻榆花費這么多力氣? 李楠怎么想也想不通,懷疑就這樣埋在心里,之后他同學聚會去消遣,就撞見白臻榆和王柯站在一起,說什么沒聽很清楚,但情感糾紛卻擺在明面上,他頓時覺得撥云見月明,事情全都清楚起來,身為老師卻和自己的學生糾纏不清,怎么說都是要招人譴責的...... 他就此開始收集證據,反正白臻榆和王柯也很少避人,他等待時機差不多了,怎么看怎么覺得證據確鑿,就準備發匿名信,然而也是陰差陽錯,不過是充人數去參加白氏和項目組的搭線會,結果一來二去就和白鈞有了聯系。 事情于是演化成現在這樣,白鈞甚至為他提供了白臻榆論文造假的證據。 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錯事,反倒是想自己做得不錯,不然白臻榆還要繼續論文造假,這樣師德有虧的人,怎么還能這樣招搖撞騙下去? 李楠摸出根煙來,更加覺得心安理得。 ------------------------------------- 白臻榆拿起大衣,就這么直接裹著里面單薄的病號服,從醫院出來。 他現在的確精疲力盡,胃腹間的疼痛仍舊灼灼,他佝僂著背攔下一輛車,說完地名,就頭枕著窗,面色灰白地抿緊唇。 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嘗試著彎曲手指,才發覺關節處被凍硬了,他輕輕呵出口氣,手捧著一團白霧,瞳色灰暗。 這件事,他只能自己去討要公道,他比誰都清楚,所以沒辦法,無論怎么疲憊,想這樣死過去也未嘗不可,這些破事他都不愿再管,可他一生中真正在意的實在太少。 虞洐算一個,他熱愛且為之奮斗的事業算是另一個。 可今天來看,他果真是失敗得一塌涂地啊...... 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無所不能,而目前所有的事情反倒正像證明了一件事,因為他的不值得,所以所有的事情都不會讓他如愿...... 無論付出了什么,期待多久,就算妥協了,認輸了,還是會一無所有的。 被快速閃過的景色晃得頭疼,白臻榆闔閉上眼睛,既然無論他做什么對結果都沒有影響的話—— 低頭給虞老爺子發去消息,語言簡潔——“我會和虞洐離婚。” 然后再一一給自己的學生們道歉,除卻一句“我是清白的”,也不剩別的什么。 放棄這些,不是放棄重擔,這些東西賦予他意義,讓他認認真真地求著些什么,有一份惦念,可抽離出去、決定放下的那一刻,就仿佛是自己身體里最重要的一團血rou被剝離了,讓人再度感受到命運的沉重,沉重得他幾乎要吐出血來卻負擔不起。 何止四字“心灰意冷”。 ------------------------------------- 從關系還說得過去的同事那里得知接替他的人是李楠,白臻榆對所有人基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點點頭打招呼就算是認識了,陡然提及這個名字,白臻榆一瞬間卻沒想起來是誰。 科研實力過硬的教授,他大多交流過幾句,不至于沒有印象,他對自己所研究的東西有判定,絕對不是不入流之輩能解決了,如果這樣草率做決定,也是對他那些學生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