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抬起頭,又是向后瞥了眼,白臻榆眼睫垂著,投出一小塊淡淡的陰影,瞧著應當是睡熟了。 ------------------------------------- 與虞成這人若是扯出對峙二字便太可笑了。 虞洐神色漸冷,面上卻依舊扯出抹笑,卻是假的可以,讓人疑心他就是故意讓人明白他這表情是刻意裝出來的。 只這么瞧著,虞成心莫名涼了半截,他腦袋空空,平日里說些什么還要秘書幫忙先寫文稿,也就吵架拉扯能多說上幾句對別人無關痛癢,純粹為自己發泄的話,現在干巴巴地想從一點墨水沒有的肚子里搜刮些語句,和虞洐繼續掰扯下去,才發現難度值極高,他根本說不什么來。 而虞洐也沒給他任何機會。 “是我‘滾’這個字說的還不夠字正腔圓么?” 虞洐疑惑地掀起眼,只是語氣譏誚得可以,顯然是對虞成失去了耐性。 望著虞成難以置信的臉,虞洐暗中發笑之余想起自己從小便情感寡淡,這樣的聯想來的突兀卻也合稱。 他猜測虞成應該在心中對他大罵“孽子”,但礙于自己此刻氣勢過于駭人,所以也只能擺出現在這幅神情,忍氣吞聲下去。他笑的是虞成的忍氣吞聲,也笑的是“孽子”。 情感淡薄應當是天生的東西,所以他對“父親”“母親”這種象征著某種意義的代詞一直都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既然如此,血緣這東西也就更無足輕重得很,他從未對虞成有過任何有關“父親”的期待,卻平白無故地領了“孽子”的名號...... 這不好笑么? 可能是情感淡薄的緣故,他不愛哭,也不愛笑,不是討喜的小孩,也不與母親親近,他只是覺得......自己的生母是個好人。 這樣的評價任誰聽到都會不解地譏諷滿滿。虞洐不是不能理解,現在還有人說他不待見繼母和繼弟,是因為為他母親抱不平,倒沒有這樣的事。 就好像每個人生命的誕生必須安排這兩個空位,而單薄的稱呼聯系也是空位,兩者不必一致,這是他的理解。所以那些人說的不對,他表露顯而易見的厭惡,不愿接受,只不過是因為不喜歡。 討厭那個人而已。 說白了,他對虞成都不見得放在眼里,怎么會覺得虞成身邊的位置重要。 他從未在乎過這些。 這是件好事。 缺乏情感便有更多理智,而理智起碼不會傷害自己。 當年他母親去世的時候,有無數的人推搡著他的肩膀,要他跪在地上哭泣,但是他冷漠地看著周圍,或真情或假意,時隔久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配合的意思,反正種種,到最后也就是簡簡單單地一句,他沒哭出來。 旁人給他太多解釋。 年紀尚輕,不明白死亡到底代表了什么,不懂得離去。 抑或者,太難過也不是簡單的眼淚能夠表達的。 還有人拍了拍他祖父的肩,說了句“懂得隱忍,少年穩重,是個成大事的材料。” ...... 很多很多。 但他只是哭不出來而已。 離去應該是件悲傷的事情吧,死亡卻不好界定,離去是一個情景中兩個人甚至更多人的事,但死亡有時只是一個人的事。 誰知道呢?誰知道呢..... 對于他那位生病很久與他并不常常見面的母親而言,死亡是不是一種解脫呢? 如果是的話,他不明白哭泣的意義。 如果不是,哭泣也無用。 雖然這樣那樣的為自己做出很多推演,究根到底,他必須坦誠。 他只是冷漠,只是哭不出來。 人周圍每天行色匆匆又來來往往無數過客,只要愿意,如此的離別無時無刻在上演。 情感若是落到旁人身上,就太難控制了。 虞洐想不太出來,因為別人的舉止而或悲或喜,又因為“在乎”二字輕易地更改決定...... 所以,他是個自私的人,這是他必須接受的評價。 ------------------------------------- 虞洐眨眨眼,發覺虞成依然還杵在他眼前,他才發覺原來想了這么多也不過是一瞬的事。 “其實,也只是牽絆太少。” 祖父曾站在過來人的角度對他說過這么一句,他無意與老一輩的人爭論些什么,這種東西爭論下去沒意義。他只是點點頭,回話道:“羈絆少,不是壞事。” 祖父不置可否。 但話題總歸是這樣揭過。 當時說“羈絆”的時候,他腦袋空空,只是理解這個詞語的意思,但腦海中并無具體的解釋,現在反過去想,卻浮現出淡淡的倒影,只不過近似于烈陽當空的湖面,投遞下來的拓痕,并不清晰,自然也就尋不到影子的源頭。 他還是能無比坦然地說出那句,羈絆少,不是壞事。 虞洐下巴微抬,眸底卻是晦暗醞釀。 關系用情感來衡量過于虛無縹緲,這樣不客觀也難以租借與償還。 就像此刻,他還得忍受著虞成。 ------------------------------------- “你......” 虞成咬咬牙,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暴露了,但沒道理啊,這件事他做的滴水不漏,什么記錄都沒留下,不要說是虞洐想查出點什么,他都覺得自己私底下和那人交涉只是他做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