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林云笙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頭痛欲裂,一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林云笙雷打不動的醒來、洗漱,掐好時間給自己和陸鈞行做早餐。 但他沒想到反倒是陸鈞行比自己先掉了鏈子。 陸鈞行用被子擋住半張臉,巴巴地盯著坐在床邊的人,嗓音沙啞:“林老師,對不起。” 林云笙頓時沒了脾氣。 他伸手摸上對方的額頭,果然一片guntang,又疑心自己本就偏低體溫影響了判斷,于是索性附身貼了上去。 陸鈞行也坦然地感受著林云笙的體溫,打量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看上面的睫毛根根分明,瞳孔里映著的,全是自己。 林云笙碎發一縷縷垂下,點落在陸鈞行的面頰,勾得他心癢癢。 “應該是著涼引發的低燒,我去給你找體溫計再測一下,”林云笙心有余悸,“今天不上課,先好好休息一天。” 陸鈞行一聽就慌了,不可名狀的恐懼擠壓著他的胸腔:“林老師,我還可以繼續上課。” 他知道身體是一切的本錢,但明確的目標與有限的時間都擺在那里,誰都沒辦法輕易承擔擅自喊停的代價。 “不要急,我會把今天落下的內容恰當地再融進之后的課程里,”林云笙撥弄著陸鈞行的劉海,只言片語間就把壓力轉嫁了一干二凈,“相信我,可以嗎?” 陸鈞行皺起眉頭,支支吾吾地說他沒有不相信:“我只是害怕自己閑下來。” 距離中影的初試只剩兩個月的時間了,他的影視文常雖然每天都在背,但總覺得還不夠,更別提一次都沒上過七十分的影評和故事寫作了。 “林老師,那今天的小測可不可以不要停?” 陸鈞行轉起自己燒迷糊的腦袋,輕輕扯了扯林云笙的衣袖,見他一副不打算答應的樣子,又連忙用兩只手,包裹住了林云笙的指尖。 “林老師,我幫你暖手吧,我現在手很熱的,你快問我問題。” 林云笙要被陸鈞行的討價還價給氣笑了。 最終,他還是順著陸鈞行的意,妥協了自己的決定。 “我們國家第一代導演的電影特點。” “將傳統敘事藝術和舞臺戲曲結合,重視社會的教化作用。” “第四代導演提出了什么電影思想?” “他們提倡‘丟掉戲劇的拐杖’,追求質樸自然的風格和開放式的結構,喜歡從小事里挖掘社會和人生的哲理。” 陸鈞行一下就聽出來,林云笙并沒有真的想考自己的意思。這些問題太容易了,跟年長者之前出的考題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難度的。 “林老師,問個難的吧。”陸鈞行兢兢業業地給林云笙暖著手,企圖賄賂考官。 林云笙不吃陸鈞行這套,只是伸手撫平他的眉心,“你昨晚幾點睡下的?” “凌晨三點多吧。”陸鈞行如實答。 原本按照原本的課程規劃,林云笙今天要帶他拉片的電影叫《色戒》,陸鈞行便按要求提前去把原著小說讀了一遍。 可他看完之后,卻躺在床上失神了很久,滿腦子都是行文里的悲愴。 作者的筆觸就像是一把手術刀,把女主在大我與小我之間痛苦的掙扎,直白到近乎殘忍的,刨開來給讀者看: ——她的友情是虛偽的、她的親情是荒蕪的、國家是四分五裂的、革|命是似是而非的。 她生活在一片廢墟里,獨獨性|事的快樂是真實的,但這唯一的真實里,偏偏又夾雜著萬分的欺瞞。 陸鈞行靜靜地看了林云笙好一會兒:“林老師,你可以跟我講講‘愛’是什么嗎?” 林云笙被他這副認真地口吻晃了神:“你是在問《色戒》這部電影里體現的愛,還是它原著小說里的?” “都不是,”陸鈞行搖著頭,抿了抿嘴,“我想問的是現實生活里的愛。” 面對這樣龐大的命題,饒是林云笙也一時失了言。 他垂下眼簾,捏了捏小孩的臉:“現實里我把自己的感情都經營得很糟糕,所以很抱歉,關于愛,我也沒有什么好的解釋能夠給到你。” 林云笙的話語里,有足以破開陸鈞行血管的無奈。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入侵了,疼得咿呀亂叫,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轟”的一聲,在白晝里斷了線,見不到光亮,只是下墜。 陸鈞行也說不出來什么是愛。 可他能想明白一件事——林老師被葉影騙了。 葉影對林老師所謂的愛,根本就只是看向櫥窗里精致的奢侈品,借由多巴胺貸款的渴求,集獨占欲、□□為一體的沖動。 他當時甚至沒有去了解過,林老師性格的成因、落在過去的傷疤、面向未來的規劃。 葉影明明什么都不懂,就只是捏著林老師無意間露出的七寸,不計后果也不負責任的,提出了“我會教你如何愛人”的承諾。 陸鈞行也曾在心底涌起過想要把這一切全部說給林云笙聽得沖動。 他希望林老師不要因為葉影錯怪了自己愛人的能力,可又害怕是自己的高傲自大與一廂情愿,輕易斷言了林云笙與葉影的過去。 更害怕當他自顧自地說完一切之后,被林云笙警惕地叩問:“那你現在又是以什么立場,在跟我說這些話呢?” 陸鈞行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