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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上上簽[校園] 第123節(jié)

    轉(zhuǎn)到普通病房后,涂然就詢問?了醫(yī)生,她現(xiàn)在?能不能看書?學習。醫(yī)生知道她是?今年的高?考生,但還?是?建議她別太勞累,量力?而行。

    涂然當然知道身體更重要,但在?能力?范圍內(nèi),也還?是?想繼續(xù)看書?復習。她不想因?為這次事故耽誤高?考。

    雖然連她mama都說了,耽誤了也沒關系,大不了復讀一年。但涂然不想,她不想掉隊,不想被朋友們落下。

    “不會落下的,有?我們在?。”陳徹沒有?勸她,而是?向她保證了這么一句。

    這并非空話,從那天開始,陳徹、祝佳唯、周楚以幾人,輪番來給她補課(簡陽光是?跟她一起被補課的這方)。陳融來探過一次病后,也被陳徹按頭?加入補課隊伍。

    “為什么連我也要?我還?能不能好好復習了!”

    陳融起初是?反對,他原本是?要參加保送的,也在?原定名額里,但他放棄了保送這條路,執(zhí)意要參加高?考。

    原因?無他,次次和智明聯(lián)考,次次被陳徹壓一頭?,被人說了三年的萬年老二,他勢要在?高?考中把這口惡氣?給出了。他下了死?決心,要當青安市的高?考狀元。

    死?活不愿意來,結果還?是?來了。

    涂然好奇問?過他,“你不是?說要好好復習嗎?”

    陳融一臉嚴肅,“我也想好好復習,但架不住他喊我哥。”

    涂然無語凝噎,陳徹手起刀落,“誰喊誰哥?”

    陳融捂著后頸嗷嗷叫喚,終于肯說實話:“我想清楚了,不管我的目標是?不是?高?考狀元,我的敵人都是?陳徹!”

    涂然懂了,這人是?來趁機刺探軍情的,想看陳徹是?怎么學習。她憐愛地搖搖頭?,“別想了,陳徹的這里,”她指了指腦子,“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陳融冷呵一聲?,“你怎么就斷定,我是?普通人?”

    事實證明,這里唯一的普通人是?涂然自己。

    轉(zhuǎn)到普通病房已經(jīng)?有?一周,涂然因?為車禍錯過了一模考試,在?身體情況恢復些后,在?醫(yī)院的病房里,自行模擬了這場考試。

    身體原因?,多少有?些影響她的狀態(tài),那種半個多月沒學習還?能如常發(fā)揮的奇跡沒在?她身上發(fā)生。

    涂然的試卷是?幾個朋友一起幫忙改的,結果出來后,幾個人的神色都有?些糾結,不忍心跟她說這不太樂觀的分數(shù)。

    但她本人像是?不怎么在?意,反而是?樂觀地安慰他們,“沒關系,這次沒考好,還?有?二模呢。”

    “還?得是?兔妹,心態(tài)無敵好。”簡陽光膜拜地給她豎起大拇指,見她能這么樂觀,他也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氣?。他經(jīng)?歷過這種落差,所以知道這有?多難受,涂然真的比他強太多。

    涂然笑了笑,沒說什么。這個周末,大家都聚在?這里給她改試卷。

    “正好趁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涂然想了想,還?是?開了這口。

    祝佳唯問?:“什么事?”

    簡陽光連忙問?:“什么想吃什么?”

    涂然看了他們幾人一眼?,無一不是?擔心的眼?神。在?她醒過來的這段時間,不光是?陳徹,幾乎每天放學都往醫(yī)院跑,其他三人也隔三差五來看她,給她補課。

    大家都很好,但這對大家很不好。

    涂然輕輕舒了口氣?,說:“以后你們不用這么頻繁地來看我了,一周一次就好。”

    陳徹最先皺眉問?:“為什么?”

    祝佳唯也說:“那我們怎么給你補課?”

    涂然說:“我讓我mama給我請了家教老師,以后都不用你們來幫我補課了。”

    周楚以是?個懂事故的人,立刻就猜出原因?,但沒點明,而是?委婉地減輕她的心理負擔:“其實我們也只是?下課時間來看看你,不耽誤什么。”

    “是?啊是?啊,”簡陽光連忙附和,“學校到醫(yī)院,打個車也就十來分鐘的路,又不遠。”

    涂然卻還?是?搖頭?,“你們也都要高?考,總是?往我這邊跑,肯定還?是?有?影響的,而且請家教老師,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壞事,我還?是?會一樣地學。”

    簡陽光還?要說什么,卻被陳徹攔住,“好,”陳徹和其他幾人的態(tài)度都不一樣,沒多勸她什么,只是?說,“我們知道了。”

    涂然是?不喜歡麻煩的人,他很清楚這點,也知道說什么都沒用。

    涂然朝他笑:“謝謝你理解我。”

    連陳徹都做出讓步,其他人也無話可說,只是?祝佳唯和簡陽光都有?些郁悶,一個是?覺得朋友不就是?這種時候幫忙的嗎?一個是?覺得,一周來看她一次的頻率也太低了。

    “陳徹,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天色不早,在?大家都要回去時,涂然出聲?將他留下。

    等其他人離開病房,陳徹馬上問?:“是?不是?覺得一周見一次太少?”

    他以為她是?要改主意,卻聽她說:“你不要把目標定在?東晏大學了。”

    陳徹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什么?”

    涂然重復了一遍,“我不會和你一起考東晏大學了,所以,你別把目標局限在?這個學校。”

    局限。

    陳徹敏銳地抓住這個詞,“局限是?什么意思?,你解釋一遍。”

    他臉上沒在?有?笑容,眼?神里甚至帶著點薄怒。

    如果是?以前,涂然或許會畏懼,或許會換個更委婉地方式提出來,但現(xiàn)在?,涂然表情平靜地跟他解釋:“你的成績,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不該是?為了跟我一起去江都市念大學,就把目標局限在?那一個地方。”

    不是?看不上東晏大學,東晏大學很好很好,是?她過去沒想過要考這所學校的好,但相對于陳徹而言,這不是?他的最佳選擇。

    而且,就她現(xiàn)在?這個情況,這兩天考出來的一模的這種水平,她今年大概率是?沒什么戲了。她是?個有?自知之明的普通人。

    陳徹咬牙問?:“你是?不想和我一起考這個大學,還?是?覺得這是?在?拖累我?”

    涂然張嘴想說后者,但,以陳徹的性格,以她對陳徹的了解,他必然會說這不是?拖累,他是?心甘情愿。可有?些事情,不是?心甘情愿就沒有?問?題的。

    “兩個都不是?,”涂然說,“我一模的成績你也看到了,都說一模難度是?最接近高?考的,我現(xiàn)在?這個水平,考不上東晏了。”

    陳徹立刻說:“我可以幫你補課。”

    涂然輕輕搖頭?,“沒用的。”

    “怎么沒用?”陳徹不想讓她就這么放棄,“之前不也是?我給你補課嗎?我比你剛請的家教老師更清楚你的——”

    “可現(xiàn)在?你也要學習,”涂然打斷他的話,“陳徹,你也只是?一個學生,是?即將要高?考的考生,你不能把精力?都浪費在?我身上。”

    陳徹咬牙看著她,“但你說過,高?考,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想和你共進退,這不是?浪費時間。”

    “涂然,接下來的路,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著哽咽的顫抖。

    涂然也很想哭,很想讓步妥協(xié),說好啊,一起走。她知道,陳徹說這話是?真心的,可越是?真心,就越讓她難受。

    她攥緊藏在?被子下的拳頭?,努力?忍住想要涌上來的情緒,幾近冷酷地望著他,一字一頓說:“如果你因?為我沒考好,我會愧疚一輩子。”

    “陳徹,你想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這話說出口時,她望見少年的下頜明顯收緊,眼?里的神采倏然黯淡。

    到底是?沒再說一句話,他緊咬著牙關,提著書?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病房的門被甩上,涂然才終于松開拳頭?,捂住早已發(fā)熱的眼?睛。

    誰都知道,我們都是?在?為對方好,但殘酷的現(xiàn)實如此,普通人跟不上天才的腳步。更何況還?是?出了這種意外的普通人。

    其實在?醒過來后,涂然和唐桂英進行了一次漫長而深入的溝通。

    并不是?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經(jīng)?歷過生死?,馬上就和曾經(jīng)?有?芥蒂的家人,深情擁抱著說對不起沒關系的和好。她就只是?,把在?意的事情心平氣?和地挨個提出來,一件件溝通。

    唐桂英告訴她,爭吵那天,之所以說她在?這時候和陳徹談戀愛是?在?耽誤陳徹,確實有?陳徹的成績比她好的緣故,但絕非是?對她偏心。

    作為母親,一個經(jīng)?歷了很多的成年人,她想得遠比兩個高?中生多。

    陳徹的成績可以去沖更好的大學,卻為了配合她而去考東晏,現(xiàn)在?是?心甘情愿,那以后呢?

    高?考并非兒?戲,填志愿更是?比高?考更需要慎重的事情,他現(xiàn)在?輕易地妥協(xié),是?少年人的一腔熱血,但以后呢,誰能保證未來他會不會改變想法??

    如果他以后覺得,當初不考東晏就好了,去更好的學府念大學,是?不是?發(fā)展會更好,那時候的涂然,又會怎么樣?那時候他們的感?情,又會怎么樣?

    唐桂英和陳徹的父親陳朗闊,曾經(jīng)?是?大學同學,也是?各自的初戀對象。當初分手,就是?因?為畢業(yè)季,各自的發(fā)展規(guī)劃不同,于是?和平分手,各奔東西。

    他們誰都沒有?為對方妥協(xié),現(xiàn)在?也至今慶幸,沒有?為愛情妥協(xié)前途。

    和經(jīng)?歷過更多的大學生不一樣,高?中生的感?情更純粹,更不顧一切,卻并不是?最理智。唐桂英作為過來人,理應要幫他們更考慮現(xiàn)實的東西。

    唐桂英跟涂然道歉,她確實是?把話說得太難聽,也對她太嚴厲。但她這么做,只是?因?為不想讓涂然一直在?溺愛的溫床。

    涂然是?她從小帶到大,她太知道涂然并不是?堅持和刻苦的人,從小到大對什么都三分鐘熱度,學畫畫學書?法?學芭蕾,沒有?一樣能堅持下去。

    當初涂然想當練習生,堅定地說自己想出道當明星,她真的以為涂然是?對一件事有?了定力?,準許她去了。

    但出道沒多久后,涂然卻反悔說想要回家,這讓唐桂英很生氣?,甚至于以為涂然說的和隊友不和,只是?她想要半途而廢的借口。

    造成這一切的,是?她對女兒?的印象,還?停留在?丈夫去世前。她并不能知道,涂然在?當練習生那兩年,吃過多少苦,也并不能知道,涂然在?出道后,受過多少來自隊友的針對和排擠。

    事情已經(jīng)?過去,涂然也不想再提那些過往,沒有?詳盡地跟她復述當年的委屈,只是?語氣?很淡地說,“我只對您撒過一次謊,就是?您問?我是?不是?真的想當偶像的時候,我說了是?。我只是?想逃離您,逃離失去爸爸后,變得對我冷漠的mama。”

    “對不起……”

    事到如今,唐桂英除了道歉,別無其他處理方式,任何彌補都太蒼白。

    涂然輕輕搖頭?,“我沒有?責怪您,真的,我一點都不怪您,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太脆弱,聽不得一點指責,是?我的錯。”

    在?這場公交車事故之前,她確實在?心里對mama有?過責怪,有?過厭煩,但出事醒來之后,就不再有?這種心思?了。

    她理解了mama,為什么遲遲走不出爸爸去世的陰影,為什么不允許她再過生日,為什么……幸存者是?自己。

    十一歲生日那天,mama和爸爸是?一起下班回家的,爸爸因?為過分擔心交通事故所以不會開車,mama下班后去接的他。

    除了早就為小壽星女兒?準備好的生日蛋糕,爸爸還?想買一束花給mama,感?謝她十月懷胎的辛苦。

    就在?他抱著花回來的路上,在?馬路這邊的mama,坐在?車里,親眼?目睹他扔掉了那束花,沖到那輛急速駛來的失控的車前,護住那個沒來得及躲開的小孩。

    那天,同樣是?在?下雨,雨水,泥水,血水,狼藉的車禍現(xiàn)場,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前,爸爸的死?亡對涂然來說,只是?mama在?電話里的一句話,和趕去醫(yī)院時,太平間里蓋上白布的看不到身體也看不到臉的“模樣”。剛開始是?悲傷,時間也沖淡了這悲傷。

    現(xiàn)在?,涂然切身地體會到了,那時候的無助和絕望,每每閉上眼?,都是?那煉獄一般的畫面。

    親眼?目睹的人,怎么忘得掉?怎么能把它忘掉?

    最絕望的是?,她親耳聽到了。

    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

    瀕死?時有?多嘈雜,死?亡后,就有?多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