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上簽[校園] 第118節(jié)
她琥珀似的眸子,盛滿了認真,是可以驅(qū)散烏云的明亮耀眼。 陳徹看著那一雙眼睛,不著痕跡彎起唇。 她的五官秀氣可愛,但如果覺得她只有可愛,那就大錯特錯。 “兔妹……”簡陽光目瞪口呆。 涂然回神看他,“嗯?” “你在閃閃發(fā)?光你知道嗎!”簡陽光激動說,“不愧是當(dāng)過小偶像的人,隨便說幾句都這么?有感染力!” 涂然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捂著嘴笑,開心又羞澀,“是嗎是嗎?” “太是了!”簡陽光一把?握住她的手,“求你再去做回小偶像吧,我?給你當(dāng)經(jīng)紀人!不,我?來當(dāng)你的金主,我?砸錢捧你!” 話音落下,就被陳徹抽了本書?拍上腦門,“少給我?白日?做夢。” 哈士奇在大魔王手底下哀嚎呼救的場景再現(xiàn)。 ** 百日?誓師大會那天也是高三全體同學(xué)的十八歲成人禮,可以邀請家?長來參加。 知道唐桂英工作忙,即使說了,也大概率不會答應(yīng),涂然猶豫再三,決定還?是不提這事。不抱希望就沒有失望。 回家?的時候,卻看見一向回家?就在書?房處理公事的mama,罕見地在客廳,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電視里放著今天的新聞,最?近降雨太多,全國許多地方發(fā)?生?水澇洪災(zāi)、山體滑坡這類自然災(zāi)害,幾乎每天都有新聞報道死傷多少,鮮活的生?命變成屏幕里冰冷的數(shù)字,對于觀眾而言的短暫幾秒的放送畫面,是罹難者家?屬一生?要承受的悲痛。 作為沿海城市的青安市也發(fā)?布了暴雨紅色預(yù)警,現(xiàn)在這會兒,外面就在下著大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屋里的氣氛似乎不太好。 涂然把?雨傘放到門口的收納桶,換了拖鞋走過去,喊了聲mama,就準(zhǔn)備回房,卻在轉(zhuǎn)身前?被叫住。 “然然,我?有點事問你。”唐桂英拿遙控器把?電視靜音。 涂然腳步一頓,脫下書?包,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坐下,問:“什?么?事?” 唐桂英開門見山問:“暑假,你是不是和朋友一起過生?日?了?” 涂然一怔,腦子霎時空白了幾秒,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又聽她問:“你是不是在和陳徹搞對象?還?讓他跟你一起考東晏大學(xué)?” 涂然噌的一下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您翻我?電腦了?!” 她沒有用本子寫日?記的習(xí)慣,但會在q.q空間里發(fā)?一些?僅自己可見的照片和心情日?記。 沒等?唐桂英回答,涂然想也沒想就沖回房間,抬起電腦屏幕一看,果然沒關(guān)。 她一直用的是筆記本電腦,昨晚用電腦在網(wǎng)上查了點資料,又粗心大意用完沒關(guān)機,只是合上休眠。 有設(shè)置屏保密碼,密碼就是她自己的生?日?,很容易被猜出來,她也知道很容易被猜到,但還?是沒換掉。因為她一直覺得,她mama并不是會做出偷偷看她電腦、偷看她隱私這種事的人。 “您怎么?能這么?做?”涂然沖到客廳,說不清是慌張更多還?是氣憤更多。 唐桂英同樣看著她,臉色微冷,“我?要是不去看,現(xiàn)在還?被你蒙在鼓里。” 她站起身,一句句指責(zé),“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嗎?高三,馬上就要高考了,這是你該談戀愛的時候嗎?” 涂然幾乎瞬間紅了眼,她大聲否認,“我?沒談戀愛!” “還?騙人,”唐桂英顯然不信,“你要是沒跟他談,他怎么?要為了你去考東晏大學(xué)?陳徹是什?么?成績你不知道?人家?是可以沖青安市狀元的苗子,那是重點大學(xué)都會來搶的學(xué)生?,為了你,把?目標(biāo)局限在一個東晏大,你這是在耽誤人你知不知道?” 涂然睜大了通紅的眼睛,胸腔里火山巖一般的情緒沸騰翻滾著。 有多諷刺呢? 直到前?一秒,她還?在為mama偷看電腦而生?氣慌張,怕她是覺得自己會因為早戀而耽誤學(xué)習(xí)。卻怎么?也沒想到,她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怪她在耽誤陳徹。 涂然很想笑,可悲得發(fā)?笑。 “mama,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絕望地問。 唐桂英一愣,像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涂然努力壓低聲音,才?勉強忍著喉腔里顫抖的悲鳴,“自從爸爸去世?后,你就變了很多,從來不會對我?說好話,每次都只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打擊我?。嘴上說把?我?帶到青安市來是為了監(jiān)督我?的學(xué)業(yè),實際上你從來不過問我?學(xué)習(xí)上有什?么?問題,只看我?的成績和排名?,考得好了就施舍一句繼續(xù)保持,考得不好就找各種可以指責(zé)我?的原因。” “東晏大學(xué)很差勁嗎?全江都市最?好的大學(xué),爸爸讀書?的地方很低人一等?嗎?你的女兒就這么?配不上你初戀情人的兒子嗎? 涂然使勁抹掉眼淚,“我?一直以為您只是對我?嚴厲,是我?想錯了,您是討厭我?,您恨我?,恨我?和爸爸為什?么?長得那么?像,恨我?的性格和爸爸一模一樣,恨我?的生?日?和爸爸的忌日?是同一天,恨一看到我?就讓你想起他!” “涂然!”唐桂英顫聲喊她,要制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但涂然已然越說越激動,最?后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來,“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把?我?接回你身邊!” 甩出這一句質(zhì)問,她頭也不回地從家?里跑走,拖鞋沒換,傘也沒拿,卻全然不顧唐桂英在她身后喊她。 涂然一路沖下樓,沖進浩蕩的大雨中。 雨水像石頭一樣砸在她臉上身上,先打濕頭發(fā)?,再鉆進衣領(lǐng),涼意順著脊背往下爬。腳踩進水洼,濺起水花,沾濕襪子和拖鞋。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渾身都濕透,頭發(fā)?臉頰都滴著水,每一步,都像踩在河里。 在喉嚨里出現(xiàn)血腥味的時候,涂然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附近的一個公交車站。 模樣過于狼狽,唯二兩個在等?公交車的路人,都朝她看過來。但她沒有心情理會。 丟不丟臉已經(jīng)無所謂了,隨便吧,就算世?界末日?來了,也都隨便吧。 二月的天還?很冷,被淋濕的身體不可自制地在打冷顫,真是不知道,電視里那些?在雨天跪上一整夜的主角是怎么?熬過去的。所以才?是電視劇嗎? 涂然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依次開始擰頭發(fā)?擰衣服,能擰干一點是一點,但還?是很冷。 再冷,也不想回家?。 “小meimei,你這是怎么?了呀?”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傳過來,帶著明顯的驚訝。 涂然扭頭看過去,是個帶著黑色針織圍巾的中年女人,鬢邊頭發(fā)?白了幾撮,但長得很面善。 女人拎著袋子走過來,坐她旁邊,善意地關(guān)心詢問,“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涂然穿著拖鞋,渾身被淋濕,眼眶還?通紅,一看就不是沒有帶傘才?淋雨的平常狀態(tài)。 這會兒,她的情緒已經(jīng)稍微緩過來些?,也有對著陌生?人不太自在的原因,尷尬地扯出一個看起來有點傻的笑,“我?沒事,謝謝您。” 道謝其?實有婉拒關(guān)心的意思,但中年女人顯然是不放心她這個樣子,在她說謝謝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從拎著的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白色羽絨服外套,看起來嶄新,像是剛拆了吊牌還?沒穿過。 女人把?外套披到涂然身上,“這大冷天的,你淋成這樣怎么?搞,趕緊打個車回家?,別把?自己凍壞了。” 如果涂然想回家?,就不會在這濕著衣服挨凍了。她沒接這話,把?外套脫下還?給女人,“阿姨,謝謝您,我?身上都是水,別把?您衣服弄臟了。” 尤其?還?是這種白衣服。 “你這孩子,這時候還?想什?么?衣服呢?”中年女人把?衣服又給她披回去,還?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圍巾給她圍著,盡可能給她保暖。 被她圍圍巾的時候,涂然看見她喉嚨下方的一道長疤,像是很久之前?的手術(shù)疤。 從雨霧中駛來的公交車到站,是女人等?了許久的這路。她把?圍巾給涂然圍好,又把?自己的傘塞給她,“這雨還?有得下,趕緊回家?,別讓你爸爸mama擔(dān)心。” 她說完就小跑著上了公交車,衣服和傘都留給了涂然。 涂然有些?手足無措,既不想回家?也不想辜負她的善意,眼看公交車就要走,腦子一熱,在車門合上的前?一刻,跟著跑上了車。 “阿姨,這衣服還?您!” 她實在太狼狽,公交車里的乘客被她的聲音吸引過去,又因為她落湯雞的模樣停留視線。這時候,涂然又感覺到難堪了。 她下意識朝女人走過去,偏偏這時候司機師傅出聲提醒了句上車買票。涂然手忙腳亂地掏口袋,電子支付成為主流的時代,她身上并沒帶任何?現(xiàn)金,手機也落在了家?里。 慌亂難堪,涂然被凍得發(fā)?白的臉色為此漲紅。 給她衣服的中年女人走過來,有些?無奈地嗔怪了句,“你這孩子怎么?還?跟過來了呢?” 公交車已經(jīng)啟動,她幫涂然刷了公交碼,牽著她的手往車后的空位走。 涂然低頭跟著她,包裹著手的溫暖,讓她眼眶發(fā)?熱。 如果她mama像這個阿姨一樣溫柔就好了。 公交車上人并不很多,中年女人帶著她去到倒數(shù)第二排的空位坐下,這里前?后都沒人。 “是和爸爸mama吵架了嗎?”中年女人問她,細心地顧及了她的面子,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 涂然垂著頭,同樣很輕的聲音里帶著點鼻音,“和mama。” 中年女人聽后點點頭,“青春期嘛,再乖的小孩,都會和mama吵點架。” 她不著痕跡地夸了句她乖巧,注意到她高中生?年紀的模樣,又問:“是學(xué)習(xí)上的事?” 涂然搖搖頭,“不只是因為學(xué)習(xí)。” 她其?實并不怎么?會向別人傾訴和mama有關(guān)的煩惱,和陳徹是一樣的心理,潛意識里多少會覺得這莫名?地難以啟齒,且得不到什?么?幫助。于是哪怕自己消化不了,也還?是會選擇憋在心里。 這次卻對中年女人說了很多,或許是因為她溫柔的善意太親切,又或許是因為覺得她是陌生?人,在人口眾多的青安市,再一次遇見的幾率不大。 中年女人耐心聽她講完,發(fā)?表意見,“這件事,確實是你mama做得不對。” 聽到有人贊同自己,涂然憋屈的心情總算好受些?。 然而,女人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但是,你也有一個不對的地方。” 涂然不理解,“我?哪里有做錯?” 女人問:“你有沒有想過,mama為什?么?會想偷看你的日?記呢?” 涂然篤定說:“因為她想知道我?有什?么?瞞著她。” “是,也不是,”女人說,“她是想知道你最?近有什?么?瞞著她,或許,也可能是想更多地了解你的近況。” 涂然還?是不能理解,“可這也不是她快要偷看我?日?記的理由,這是我?的隱私。” 女人點頭贊同:“是,你mama侵犯了你的隱私,做得不對,她沒有尊重你,你回去該跟她好好溝通這件事,說服她,讓她跟你道歉。但是,除了讓她道歉,你還?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告訴她你的近況,讓她不用再像個小偷一樣,用這種方式來了解你。” 涂然怔了怔,“什?么?……意思……” 她或許是懂的,但還?是想問。 中年女人笑了下,說:“不怕你笑話,阿姨我?也做過和你mama一樣的事,偷看了我?女兒的日?記本。在偷看的時候,盡管知道這不應(yīng)該,但沒有辦法,我?太想知道她最?近的情況,遇到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不開心。” “她小時候還?會經(jīng)常跟我?講她在學(xué)校的趣事,從上初中起,她就漸漸不再說這些?。我?也知道,造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我?過于關(guān)注她的成績,每次她跟我?說點什?么?事的時候,我?都會聊到她的學(xué)習(xí)上。” “她越來越封閉,也越來越叛逆,我?和她說話沒三兩句,就被她氣得吹胡子瞪眼,她看我?不順眼,我?也看她不順眼,她買了件不耐臟的白色羽絨服,我?都能念她一個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