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上簽[校園] 第90節
“那就對了。” 周楚以笑了聲,習慣性想露出?一個笑容,唇角卻牽不上來。 他忽然?也不想再?勉強自己,臉上不再?擺出?任何表情。 “我?很累。” 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對一個關?系說不上多親近,甚至還有點看他不順眼的人,訴說這樣的話。但他就是說了。 “念什么學校,上什么興趣班,留學哪個國家,去認識誰,去巴結誰,甚至和誰結婚,我?的人生是他們精心規劃好?的清單表,完成一件,打一個勾。” “不能有自己的愛好?,不能有自己結交的朋友,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束,十年,二十年,等他們死?了,還是等我?死?了?” 周楚以趴在圍欄上,低頭向下俯瞰,底下像深淵,也像天堂,“有的時候,真的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陳徹脊背離開圍欄,側過身?,往下瞥了眼,沒什么情緒地?說:“樓層太?矮,頂多摔個半殘。” 沒等周楚以開口,他接著說:“割腕也別想了,成功率低,安眠藥沒處方很難搞到,車禍撞不死?,還給別人添麻煩,去跳海倒可行?,也離得近,就是可能某天會被沖到岸上被人圍觀?” 他用極其平靜的口吻,將每一個自殺的辦法挨個反駁。 周楚以都側過頭看向他,有些稀奇,“你好?像對這些東西很有研究啊。” 陳徹也側頭,漆黑的眼睛與?他對視,勾著唇,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真的研究過。” 時刻都在微笑的人此刻沒有表情,經常不作表情的人此刻帶著笑容。 好?像我?變成了你,原來你也曾是我?。 兩個人都沉默,只剩下耳畔的風聲,和鼻間?呼出?的白氣。 “對不起,”周楚以說,“我?以為你很……算了,是我?只看表面就做了論斷。” 陳徹笑了聲,“道歉就太?rou麻了,叫我?聲爸爸,我?倒是可以答應。” “滾蛋。”周楚以笑罵了聲。 偽裝的矜持終于全部卸下,這一刻,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十七歲的高中生,會嫌棄,會罵人,會生氣,有生命力。 對話迎來短暫的沉默。 冷風刮在臉上生疼,周楚以冷不丁出?聲:“用這種極端的辦法來解決問題,被他們知道,又會責怪我?們脆弱吧。” 陳徹又靠回圍欄,腦袋仰著,喉結冷淡地?突起,閉著眼睛像在閉目養神,“用極端辦法的是我?們,但極端的人是他們。脆不脆弱不是他們說了算,是三十年后的我?們自己會怎么想。” 周楚以問:“為什么是三十年后?” 陳徹閉著眼睛笑:“因為我?媽在三十歲生的我?。” 他像是在答非所問,周楚以卻聽懂了。 三十年后,他們或許也變成討厭的大?人,換一個角度看十七歲的自己,會不會不一樣? 但這是三十年后才會知曉的答案。 “得了吧,”周楚以今晚是裝都不想裝,就一喪到底了,“我?還不一定能活到那時候。” 他一點都不遮掩消極厭世的想法,“媽的,人為什么要讀書?為什么要工作?為什么要活著?” 他抱怨一句罵一句,恨不得人類滅亡,世界毀滅,過去十七年的臟話都沒今天晚上罵得多。 陳徹也懶得搭理他,不搭腔,隨便?他發泄。 等他終于停下來,陳徹睜開眼,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昨天是不是沒下雪?” 周楚以:“哪個昨天?三十一號還是三十號?三十一號沒下。” 陳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他離開圍欄,站起身?,“還來得及。” 周楚以跟著站起來,一邊問:“什么來得及?” “爬山,看日出?。”陳徹一邊要往屋內走,一邊說,“我?去把他們喊醒。” 周楚以抓住他的手臂,剛剛罵順嘴的臟話脫口而出?:“……你他媽瘋了?現在?去爬山?看日出??先別說能不能趕上,能不能爬上去,爬上去也不一定能看到。” 陳徹回頭看著他笑。 在深藍的夜色里,少年的輪廓被黑夜浸泡得模糊,雙眸卻尤為明亮清晰。 “十七歲,不就是用來瘋的嗎?” 第59章 追太陽 涂然正做著?夢時, 忽然覺得?眼睛刺痛,像是有人開了大燈,下意識往毯子里鉆。 毯子卻又?被人揭開,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一張熟悉的俊臉。 少年眼底帶著笑意, 干凈清澈的雙眸, 漂亮得?人都恍惚。 涂然已經?睡懵,以為在自己房間,以為還在做夢,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怎么又到我夢里來了?” 房間很?安靜,陳徹得?以聽見她的小聲?嘟囔, 眉梢一抬, “又??” 涂然閉著?眼睛點頭。 她是側躺著?睡, 一側臉頰被枕著?的抱枕擠得?rou嘟嘟,看著?手感很?好?,讓人很?想去?試一試。 陳徹也真的伸出手去?試了, 手指在她臉頰輕輕捏了下。細嫩柔軟,手感確實很?好?。 閉著?眼睛的人忽然抓住他的手, 手掌在他手背上拍出“啪”的一聲?響。 涂然睜開眼睛, 沒適應光線的眼睛微微瞇著?,蒙著?一層惺忪睡意。她秀眉蹙起, 抓著?他作亂的手,像警告又?像規勸:“這次不能再干壞事了。” “再?”陳徹又?一次捕捉到關鍵字,饒有興趣地問,“我之前在你夢里干過什么壞事?” 涂然迷迷瞪瞪的, 正要乖乖回答,旁邊被周楚以吵醒的祝佳唯, 突然像僵尸一樣打挺彈起來,語氣兇狠地罵了句:“吵我睡覺者,死!”罵完又?立刻倒下去?,瞬間睡著?,仿佛剛剛只是在夢游。 周楚以:“……” 祝佳唯這一聲?呵斥,把涂然吵清醒了,意識和理智逐漸回籠,揉著?眼睛坐起來問:“我不是在做夢?” 陳徹只是看著?她笑,繼續剛剛的話題:“所以,我之前在你夢里干過什么壞事?” 涂然瞌睡醒了大半,立刻捂住嘴,捂住幾秒又?松開,問:“你你叫我起床干什么?” “爬山看日出,去?嗎?” “去?!” 涂然幾乎立刻答應,她是名副其?實的捧場王。 剛答應完,肩膀就被人拍了兩下。她轉頭,周楚以指著?怎么也叫不醒的某人,說:“你來把祝佳唯叫醒。” 涂然看了祝佳唯一眼,毫不猶豫地從地上爬起來,踩在她身旁的空隙,徑直越過她,“我去?叫簡陽光。” 周楚以:“……” 所以都不敢惹這位女王大人是嗎? ** 五個人溜到樓下的時候,周楚以的左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女王大人打的。 陳徹已經?在手機上約到車,幾個人站在路邊等網約車過來的時候,他去?附近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些爬山必備品。 涂然低著?頭在手機里,給?趙從韻她們幾個回復新年祝福的消息,還額外解釋了下昨晚不小心睡著?,所以沒在零點送祝福。 一一回復完,她打開手機的錄像模式,舉到旁邊抱著?雙臂的祝佳唯面?前,另只手握拳當話筒,作采訪狀:“新年第一天,請問祝佳唯同學有什么想說的嗎?” 祝佳唯正因為美夢被某人打斷而?心情不爽,渾身散發?的黑氣仿佛能rou眼可見。 她陰惻惻開口:“如果等下看不到日出,今天就是周楚以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正在旁邊揣著?手抖腿取暖的周楚以:“……” 周楚以:“這是陳徹的主意,冤有頭債有主,請你去?找他,謝謝。” 涂然的手機又?對準他,“小周同學好?像對這次爬山有額外看法?” 周楚以立刻收了農民揣,挺胸抬頭做出標準站姿,又?露出一個沒有一點感情的官方微笑:“我有三個看法,一,陳徹瘋了,二,陳徹真瘋了,三,陳徹閑瘋了。” 剛說完,就被正好?買完東西回來的陳徹,從他后面?,踹了一腳,“瘋個屁,爸爸帶你去?見世面?。” 周楚以拍拍屁股上的灰,同樣不客氣回懟:“見個鬼世面?,等我爬上去?,見閻王爺還差不多。” 涂然看著?他們倆的互動,歪了歪頭,莫名感覺他們倆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還沒等她細想到底哪不一樣,簡陽光就在她頭頂敲了三下。 簡陽光迷信地避讖:“呸呸呸,新年第一天,說什么晦氣話。” 涂然捂著?腦袋不明所以:“你敲我頭做什么?” 簡陽光:“說了晦氣話要敲三下木頭,你的小腦袋瓜子跟木頭也差不多。” 涂然:“……” 這人就是在記恨她剛剛騙他著?火叫他起床。 陳徹壓著?笑意拍了下簡陽光的后腦勺,順手幫她報了個仇,“行?了,車到了。” ** 他們在打車軟件上約了輛七座的商務車,簡陽光眼疾手快去?搶了副駕駛,祝佳唯和周楚以緊隨其?后,去?坐中排兩個單人座,把最后排的雙人座留給?涂然和陳徹。 事實證明,簡陽光坐副駕駛是正確選擇。司機是個三十出頭的大哥,據他自己說是新年第一單,比較興奮,話密的程度和簡陽光差不多。 簡陽光就是這種跟誰都能嘮幾句的人,哪怕是家里那只哈士奇,都能對著?它嘮上半天,哈奇士聽不懂,但會嗷嗚附和。 陳徹曾經?就懷疑,老板這粘人脾氣,就是被話癆的簡陽光給?慣出來的。 開往騰海山途中,周楚以還在試圖挽救自己的生?命,“想看日出不一定要去?山上,海邊的日出更好?看,師傅,把我們送去?海邊吧。” 說完就被簡陽光懟了:“來都來了,去?什么海邊啊,哥你甭搭理他,咱們剛剛聊到哪了?” 周楚以生?無可戀地閉上眼。 涂然從他身后探頭,拍拍他的肩膀,給?他遞了一盒口香糖,小聲?說:“你把這個拿給?簡陽光。” 周楚以疑惑:“這是什么?”這東西細看不像是口香糖。 涂然食指豎在唇邊噓了聲?,神秘兮兮說:“我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