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原本帶點感激的眼神，頓時復(fù)雜起來。

    陳徹：“……”

    簡陽光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邀功：“多虧我反應(yīng)快，哥們幫你打的這掩護(hù)怎么樣？”

    “……簡陽光。”陳徹語氣平靜地叫了他一聲。

    簡陽光還咧著?嘴笑得?沒頭沒腦：“咋？”

    陳徹拎開他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抬手在?他后腦勺不輕不重拍了兩下，聲音冷淡：“建議你去看看腦子。”

    不管是故意放水還是挑撥離間的放水，涂然到底還是贏了他，最?后一局，是她和祝佳唯猜拳。

    涂然又到了為難的時刻，輸了還好，如果贏了，那祝佳唯豈不是會不開心？

    但她又不能放棄，因為祝佳唯顯然很認(rèn)真。

    越擔(dān)心什么，就越發(fā)?生什么，墨菲定?律用在?這里總是格外準(zhǔn)確。

    一局定?勝負(fù)，沒給她多糾結(jié)的時間，幾秒的工夫，她出了布，贏了祝佳唯的拳頭。

    涂然本人都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第一時間，是去觀察祝佳唯的臉色，怕她不高興。

    祝佳唯也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反問：“看我干嘛？去選電影。”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也聽?不出情緒，涂然判斷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有些遲疑地說：“要不我選那部權(quán)謀片吧？”

    比起想看那部寵物電影，她更希望讓朋友玩得?開心。

    “看什么權(quán)謀片？選你想看的，”祝佳唯似乎看出她的憂慮，“既然輸了，我們就都聽?你的，愿賭服輸。”

    “可是你們不會不開心嗎？”涂然總算把這擔(dān)心直白地說出來。

    “這有啥好不開心的，”簡陽光一點沒在?意她的憂慮，大大咧咧地推著?她的肩膀往售票機(jī)的方向走，“朋友出來一起玩，不都這樣輪流著?來做主？這次看你想看的，下次看我想看的。”

    涂然愣了愣，是這樣嗎？

    她回過頭還想繼續(xù)問，卻見簡陽光被陳徹和祝佳唯，一人抓住一條手臂架起來。

    兩邊的人兇神惡煞：“說話就說話，手放哪呢？”

    中間的人一臉無辜：“搭個肩也不行？”

    陳徹和祝佳唯頭一次這么默契：“不行！”

    涂然：“？”

    ***

    涂然選了排片時間最?近的電影場次，但也還要再等半小時。

    幾個人就坐在?大廳里的沙發(fā)?上等著?，聊天或是看手機(jī)，涂然有些坐不住，瞥見那邊放置著?一排娃娃機(jī)，好奇走過去。

    其中一個娃娃機(jī)前，一對年輕情侶剛好把一個娃娃夾上來，女?生激動地在?原地跳了兩下，抱住了自家男朋友。

    等他們把夾上來的娃娃取走，涂然也走過去，手搭在?玻璃櫥窗上，瞧著?娃娃機(jī)里的胡蘿卜形象的擬人公仔。

    正看得?出神，耳邊響起少年清冽低沉的聲音：“想要這個？”

    涂然轉(zhuǎn)過頭，陳徹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

    比她高一個頭還有余的少年，長腿抻在?地面?，抱著?胳膊，平且寬的肩膀斜倚在?娃娃機(jī)的櫥窗上，微微歪著?頭，正瞧著?她。

    涂然點點頭，又搖頭：“我很不會玩這個，還是不浪費錢了。”

    她沒經(jīng)常玩娃娃機(jī)，也從來沒夾上來過。

    陳徹選擇性忽視她的搖頭和推辭，站直身?體，肩膀離開玻璃櫥窗，手機(jī)掃碼，朝她揚了揚下巴，“試試。”

    “哎，別浪費錢呀！”

    “我付的，你沒浪費錢。”陳徹理?由充分。

    涂然不知道他從哪學(xué)的歪理?，“什么呀，你的錢不也是錢嗎？”

    “那，我讓它吐出來？”他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涂然被他逗笑，但到底還是站在?了娃娃機(jī)前，抓住cao縱桿。

    盡管知道夾不上來的結(jié)果，站在?娃娃機(jī)前抓住cao縱桿的時候，還是覺得?緊張，也抱著?一絲微妙的僥幸，希望能有個出乎意料的好結(jié)果。

    娃娃被夾子夾住，緩緩上升，往出口移動。

    難道這次會是不一樣的結(jié)果？

    涂然不由開始雀躍，卻在?距離出口很近的位置，夾子驟然松脫，娃娃留在?了娃娃機(jī)里。

    帶著?期望的失望更使人萎靡，她一臉委屈地看向陳徹。

    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這會兒皺眉蹙額，嘴巴無意識地微撅，活像受委屈后找大人討安慰的小孩。

    陳徹怔了怔，抄在?褲兜里的手，不自覺伸出來，捂在?心口的位置，“你……再試試。”

    “要不還是算了，我真的夾不上來。”涂然沒覺得?幸運能降臨，再試一次也是同樣的結(jié)果。

    “再試試，我買了二十次機(jī)會。”

    “二十次？！”涂然還是有點節(jié)儉習(xí)慣的，尤其在?從來沒夾住娃娃的娃娃機(jī)上，“這也太浪費錢了。”

    “錢是次要。”陳徹捂在?心口的手放下，面?上波瀾不驚，“出來玩，開心最?重要。”

    夾上來，她開心，夾不上來，這樣可愛的委屈臉還能再看十九次，一點不虧，還穩(wěn)賺，穩(wěn)賺。

    聽?他說買都買了，再糾結(jié)，錢也退不回來，涂然只好繼續(xù)去夾娃娃。

    也不知道是每一臺娃娃機(jī)都這樣，還是這臺娃娃機(jī)要跟她作對，每一次都是在?臨近出口的時候，要么夾子松脫，要么娃娃被那一下彈動甩下來。

    每一次，她都從緊張期待，到失望郁悶。

    她專心夾娃娃，一點沒注意到，身?旁陳徹的視線，完全沒在?被夾起來的娃娃上，重新捂在?心口的手，也始終沒放下來過。

    又嘗試了五次，涂然徹底被自己?的運氣打擊到，要放棄cao縱權(quán)，讓陳徹這個花了錢的人來。

    一轉(zhuǎn)過頭，卻正面?迎上少年的視線，平常慣是沒什么表情的俊臉，此?刻莫名帶著?幾分……老父親般的憐愛？

    涂然困惑地眨了下眼，對方臉上又沒再有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樣的，透著?幾分距離感。

    原來是她被娃娃機(jī)氣出來的錯覺。

    “你來吧，你運氣肯定?比我好。”涂然往旁邊挪了一步，讓他來cao控。

    做了虧心事般，陳徹略不自然地輕咳了聲：“好。”

    陳徹把手機(jī)揣回兜里，和涂然換了個位置，彎下腰，削瘦的手把在?cao縱桿上，cao縱夾子移動。

    涂然就站在?他旁邊看著?，第一次第二次，她的視線還專注地停留在?被夾住的娃娃上，有所期待，娃娃機(jī)又是相同的套路把娃娃松脫，她又麻木了。

    一定?不是陳徹的運氣不好，是這臺娃娃機(jī)的套路太多！

    涂然微微偏過頭，娃娃機(jī)內(nèi)置的燈光挺明亮，映在?少年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整個人更顯得?疏冷淡漠。

    他左眼正下方，那顆小小的淚痣，在?薄薄的皮膚上，莫名的又很勾人。

    陳徹眼睛盯著?娃娃機(jī)夾，不慌不忙地cao縱娃娃機(jī)，不像她總是一驚一乍，即使沒夾到，他也依舊淡定?，像早料準(zhǔn)了般，沒什么情緒波動。

    涂然想了想，從斜挎包里拿出帶過來的拍立得?，舉到面?前。

    她原本想拍他的側(cè)臉，但對方卻在?她按下快門的前一刻，毫無預(yù)兆地側(cè)頭看過來。

    在?拍立得?的鏡頭里，少年眉梢一抬，像隔著?鏡頭，與?她對上了視線。

    涂然整個人一愣，是條件反射，亦或是其它，手指不聽?使喚地按下快門。

    “咔擦”的聲響，與?心跳的某個節(jié)拍鼓點重合。

    電影院大廳并?不安靜，但照片從相機(jī)里滑出來時滋啦滋啦的聲音，仍舊大得?讓人無法忽視。

    涂然回過神，連忙抽出那張照片，用手機(jī)的手電筒燈光照了幾秒，照片里的人影漸漸顯現(xiàn)?。

    拍立得?的濾鏡氛圍，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更立體清晰，那雙眼睛直直地望著?鏡頭，漆黑眼底，好似藏著?山川河流，少年意氣坦蕩，教人心神神往。

    涂然的拍照技術(shù)稱不上好，尤其不擅長用拍立得?拍照，浪費過的相紙，都快趕上買相機(jī)的錢，但這張照片卻是史無前例的完美！

    她把照片遞給他看，面?上不掩開心：“雖然沒夾到娃娃，但給你拍到了一張很帥氣的照片！”

    帥氣。

    被在?意的人親口夸獎帥氣。

    男高中生總結(jié)出的重點向來簡潔而精煉。

    陳徹接過那張照片，嘴角控制不住要往上翹，聲音勉強(qiáng)維持淡定?：“哦，謝謝。”

    “我再幫你拍一張吧！”

    涂然已?然把夾娃娃的事拋在?腦后，舉著?拍立得?要再給他拍一張，鏡頭里卻忽然出現(xiàn)?另一個大頭。

    簡陽光在?那邊坐不住了，跑過來湊熱鬧，咧著?嘴笑：“兔妹，給我也拍張大頭照唄。”

    “好呀。”涂然欣然應(yīng)允，鏡頭順勢從陳徹身?上轉(zhuǎn)到簡陽光身?上，在?他咧嘴比剪刀手時，按下快門。

    成像的照片即刻出爐，涂然抽出來再用手機(jī)燈光加快顯影，又是一張曝光剛好的成功照片。

    一連拍下兩張好照片可難得?，涂然很有成就感地把照片給他，“給，你的帥照！”

    簡陽光接過一看，“喲，拍得?還挺帥。”

    他又搭上陳徹的肩膀，朝涂然比剪刀手，示意她：“再給我和阿徹拍張合照。”

    被他勾住肩膀的男高中生，早在?“帥照”那兩個字蹦出來時，就垮下嘴角。

    原來不單是夸他一個人。

    怨念化作對氣氛破壞者的嫌棄，陳徹拎開簡陽光，還沒開口，就聽?涂然提議說：“我們干脆一起合照吧，把祝佳唯也喊過來，娃娃機(jī)這里的光線很好，拍出來一定?很好看。”

    簡陽光自告奮勇：“行，我去喊她。”

    祝佳唯沒在?意那邊的吵鬧，正低著?頭，目光在?手機(jī)里。

    手機(jī)里躺著?好幾條新發(fā)?來的消息，充滿中年男人說教意味的內(nèi)容和語氣，總結(jié)起來無非一個意思——質(zhì)問她究竟什么時候回家。

    她垂眸，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波動，在?聽?到簡陽光喊她名字的大嗓門時，收起手機(jī)。

    簡陽光去喊祝佳唯的同時，涂然翻到機(jī)身?背面?去看還有幾張相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