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上簽[校園] 第28節
人多熱鬧,她就喜歡熱鬧!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和?朋友出去玩了,一想到明天,涂然就忍不住開心?,連頭發絲都是興奮的。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籠罩在陳徹頭頂的烏云,都被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驅散。 陳徹看?著她,郁悶的心?情由?陰轉晴。 下一刻,卻見涂然朝一個方向招手。 涂然喊住正提著椅子路過的新朋友:“周楚以,你明天去不去看?電影?” 陳徹站在一旁,目光瞬間冷淡下來。 看?著她邀請周楚以看?電影,她對周楚以笑,他的唇角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周楚以笑著婉拒:“下次再約,我周末要回家陪我meimei,你們玩得開心?。” 涂然大大咧咧應好,正跟他約著下次再一起出去玩時?,陳徹冷不丁出聲:“我明天不去。” “誒?你也有事情嗎?” 涂然邊問邊扭頭看?向他,對上他視線,卻是一怔。 那雙漆黑的眼睛,又變回了望不見底的深海,她看?不懂的情緒,在海面?下翻涌。 涂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捏了一下。 “……嗯,有事。” 陳徹不明不白地應了聲,移開視線,丟下一句“走了”,就轉身離開,簡陽光叫他他也沒回頭。 涂然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橙色的余暉清淡地籠在少年單薄的身上。 他身后,影子漸長。 夕陽下,孤零零地遠去。 第19章 太陽啊 陳徹討厭分享。 打從出生起, 他就從來沒有任何單屬于他的東西。 他和陳融分享同一套dna,衣服,玩具, 還有……父母的愛意。 這種分享,并不平等均勻。 什么時候有了這種意識,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許是?母親讓他把最后?一顆草莓讓給陳融, 或許是?父親要他讓出沒被玩壞的玩具車。 或許是?,六歲那年,他和陳融同時芒果過?敏,被送去醫院,醒來看見, 父母都在陳融的病床前。 所有的大人?, 都在給他灌輸一種思想?:“你是?哥哥, 你身體健康,你應該讓著弟弟。” 于是?每一次,陳徹都要讓步, 作為早一分鐘出生的、健康的兄長,他必須讓步。 責任是?一座大山, 把他壓得喘不過?氣?。 他試圖反抗。 尚且年幼的陳徹, 用離家出走的方式,向?父母提起抗議。 但, 無人?在意。 第一次離家出走,是?七歲。 陳徹瞞著陳融,跑到簡陽光家里躲著,和簡陽光合謀, 讓他不要告訴別人?。 他忐忑地,期待地, 想?看見父母為自?己?焦急的神情?。 即使?被罵,也沒關系,只要他們的目光在注視著他就好。 天黑了,父母沒找來。 天亮了,陳徹在簡陽光的床底下醒過?來。 他搖醒在床上睡成死豬的簡陽光,生氣?地質問:“你是?不是?泄密了!告訴了他們,我在你家?” 簡陽光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委屈地說:“沒有,我誰都沒說。” 真相在陳徹獨自?回到家時揭曉,家里一個?人?也沒有。 他用座機,撥通母親的電話?。 鬧失蹤的人?,反過?來問他們的行蹤:“mama,你們在哪里?” 母親說,在醫院。 陳融昨天突然發高燒,他們在醫院徹夜守著他。 那時的陳徹,還沒有經歷變聲期,也還沒學會隱藏情?緒。 他揉著發紅的眼睛,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問:“那我呢?” “阿姨會來做飯,你一個?人?在家乖乖待著。”母親這樣囑咐著。 陳徹至今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發現他那次離家出走。 卻知道了,母親沒有發現電話?這邊的他在哭。 也明白了,他的抗議無論是?否成功,結果都一樣,無人?在意。 無人?在意。 一個?人?被留在家里的次數,越來越多,陳徹漸漸不再關注這件事?本身,把它變成習慣,連同被忽視的處境,也逐步變得習以為常。 為打發一個?人?留守的時間,他跟著家政阿姨,學會了做飯。 他學會體諒,嘗試理解,不再站在被給予者?的立場,把自?己?變成父母眼里的合格兄長,以弟弟為中心,照顧他,關愛他。 他開始撒謊,把父母留給自?己?的為數不多的關注,也裝作不在乎地讓給陳融。 最常說的幾個?謊言: “弟弟更重要。” “給弟弟吧。” “不用管我。” “我很好。” 他貢獻出父母的關注,得到父母的夸贊。 這樣也很好,這樣也足夠。 陳徹有顆健康且強大的心臟,很容易就被滿足。 他樂觀地快樂起來。 直到十歲那年的夏天,他營造出的和諧假象,被母親親手打碎。 陳融在籃球場犯心臟病,被送去搶救。縱容陳融打球的他,被母親責怪、打罵。 陳徹知道自?己?犯了錯,沒有辯解,也沒有反抗。 母親也是?太擔憂陳融的安危,關心則亂,打他罵他也正常。 陳徹一向?會自?洽,從小?到大,也都是?這么過?來的。 可是?,他真的不能明白,也無法理解,母親為什么要說那樣的話?。 在去探望陳融時,陳徹聽見父母在病房里的對話?。 母親說:“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陳徹搶走了小?融的健康。” 母親還說:“如果當初沒生下他們就好了。” 生來健康的身體,成為一種罪過?。 給他生命的人?,后?悔給了他生命。 那日陽光熾烈,身在酷暑,陳徹卻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他一言不發離開醫院,跟著家政阿姨學會的、花費幾個?小?時做好給他們送過?去的飯菜,被他丟進垃圾桶。 連同他對母親的最后?一點?渴求,最后?一絲希冀。 同一年,林學慧向?陳朗闊提出離婚。 林學慧要帶陳融走,陳朗闊抽著煙,沉默不言。 再然后?,是?和陳融的決裂。 沉重。 他的手腳、□□,像被灌滿了鉛,起床、行走都很疲倦。 胸口像被壓住一塊石頭,白天要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呼吸,夜里呼吸不暢地醒來,睜眼到天明。 混沌。 他的意識仿佛和□□失聯,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夢里的他,一次又一次沖上馬路,卻每次都相安無事?。 于是?走在路上,他會突然停在路中央,靈魂好似飄浮在上空,第三者?的視角,冷眼旁觀自?己?會不會死去。 他或許已經死了。 靈魂已經游離,心臟麻木跳動,失去感知情?緒的能力?,變成一具行尸走rou,渾噩地在虛實不分的世界游蕩。 陳徹出過?一次車禍,是?過?馬路走神出的意外?,也是?夢里所求的解放。 但可惜,只是?骨折。 骨頭折在他身上,疼的人?是?他,哭得最狠的人?卻是?簡陽光,起初是?揪著他的衣領揍了他一拳,然后?,很突然地哭了。 簡陽光抱著他,哭著說:“求求你。” 陳徹沒什么情?緒地回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