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上上簽[校園] 第13節
沒署名,但涂然也知道是陳徹寫的。 她轉過身,朝教室最后排的位置望過去。 陳徹低著頭,沒看她,只留給她一個毛發茂密的頭頂,漆黑的發旋。 涂然陡然失落。 上完第二節 晚修,簡陽光十分自來熟地來到她位置旁邊,“兔妹,走唄。” 涂然收拾好東西,跟在他身邊走。 陳徹走在他們前面,始終不跟她有視線接觸。 連簡陽光都覺得奇怪,一會兒想著跟人小姑娘坐同桌,一會兒又主動放棄載她的機會,還特地囑咐他騎車的時候好好背著書包,不準他取下來,搞不懂這位哥在想什么。 涂然也搞不懂陳徹在想什么,究竟是哪里惹他生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還沒能搞清楚這件事,幾天后,就又撞見陳徹的另一件事。 夏日午后,蟬鳴不止。 銀杏樹下,少年少女相對而立,陽光穿過樹葉縫隙,落在他們身上,畫面像拍青春電影一樣賞心悅目。 只是,這場名為告白的青春電影,畫面之外,藏了個躲在垃圾桶后的涂然。 第11章 第三次 涂然也沒想到會剛好撞見這一幕。 她轉來智明還沒半個月,除了教學樓和食堂,基本沒去過其他地方,于是想趁著午休時間,在學校四處逛逛,熟悉學校環境。 也正是因為對學校環境不熟悉,加上本身方向感不是很好,她走著走著,就繞暈了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涂然是隨遇而安的人,心大慢性子,迷路了也不著急,走到哪算哪,學校就這么大,午休時間這么長,她總能走回去。 于是她還挺悠閑地拿出手機,拍拍校園景色。 她很喜歡用手機記錄生活,澄澈如洗的藍天,棉絮般柔軟的白云,名字奇怪的路牌,或者草叢里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 這會兒,涂然就蹲在矮樹叢旁,拿著手機拍攝螞蟻搬糖。 正安安靜靜錄著像,冷不防聽見一個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陳徹。” 涂然幾乎是下意識往那邊看過去,視野卻被矮樹叢完全擋住。 出于好奇,她悄悄直起身體,露出半顆腦袋,飛快瞄了一眼。 銀杏樹下那道修長的身影,正是她認識的那個陳徹。 穿著白色校服短袖的少年,后背懶散地靠在樹干,單手抄兜,眼皮懨懨地垂著,一臉困倦,好像馬上就能打出一個大大的呵欠。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扎著馬尾的女孩,手背蹭過臉頰,像在擦眼淚。 女孩哭得梨花帶雨,陳徹卻無動于衷,表情仍是冷淡。 涂然只瞄了一眼,就立刻縮回腦袋,把自己藏好。 但只看一眼就知道,陳徹這會兒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看著就好兇。 涂然佩服那個女孩告白的勇氣,同時也很想逃。 三次。 已經第三次了! 撞見這種尷尬畫面,前兩次是打架,這次是被告白,她和陳徹是有什么孽緣? 老天是不是存心給她使絆子,不愿意她跟陳徹友好相處? 就連心大的涂然,此刻也有了幾分怨念。 有怨念的人,不只她一個。 被告白的當事人,此刻的怨念也很強。 讀作怨念,寫作起床氣。 陳徹昨晚一晚上沒睡好,本打算趁午休時間補個覺,簡陽光的鼾聲又吵死人,所以離開教室,拿著鑰匙來社團活動室——他是音樂社的掛名副社長。 剛開學不久,社團還沒開始活動,活動室是除宿舍外最安靜的地方,最適合補覺。 然而,陳徹窩在活動室的沙發上,剛要睡著,迷迷糊糊就聽見手機拍照的聲音。 他皺起眉,睜眼就看見一個女孩拿著手機對著他偷拍。 被偷拍,被打擾補覺,陳徹每一根頭發絲都散發著不悅的氣息,撐著沙發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拍你。” 女孩立刻把手機雙手呈給他,一邊結結巴巴地道歉。 陳徹刪除她手機里的照片,掀起眼皮,冷冰冰瞥她一眼:“你的手機逼著你對我按快門?” 他說話的語氣算不上友好,直言直語,戳破她蒼白如紙的借口。 女孩幾乎是瞬間盈滿了眼淚。 她也是音樂社的成員,參加音樂社的原因,正是陳徹。 在和他認識之前,她就先知道了他的名字。 年少的心動,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純粹也直接。 第一次見陳徹,是她剛上高中時,陳徹在升旗儀式上的挑釁式演講。 少年在臺上甩出兩句不屑雞湯的話,面向臺下全黑了臉的老師,也一貫云淡風輕的從容,囂張離場。 她在那天知道他,也自那天起崇拜他。 只是礙于陳徹平日里總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樣,也自知平日里和他沒多少交集,她只敢偷偷喜歡。 剛剛在路上看見陳徹往社團活動室這邊走,以為他是要來練琴,想趁此跟他多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于是跟過來。 看到他是要睡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沒馬上離開,蹲在活動室外候著,想偷偷拍一張他睡著的照片。 沒想到手機忘記關聲音,被當場抓獲。 被喜歡的人用這種語氣說話,誰都不會好受。 后悔、委屈、羞恥,化作眼淚,溢出她的眼眶。 陳徹脾氣算不上好,但也不會對女生發多大火,只因著起床氣,說了這一句重話。 刪了照片后,他就沒再為難她,手機還回去,鎖了活動室的門,認命回教室,繼續忍著簡陽光的鼾聲睡覺。 卻沒想到這姑娘反而追上他,跟他告白。莫名其妙的發展。 于是,就有了現在這個畫面。 太陽曬得人腦瓜子發悶,還舍不得刮來一點風,陳徹生無可戀地靠在銀杏樹下,眼皮在打架,人困得要死,還要聽人哭哭啼啼。 倒沒有打斷她前言不著后語的告白,只無精打采地垂著眼皮,也算耐著性子聽著,直到她終于止住話。 后背從粗糙的樹干離開,陳徹懶洋洋揉著脖子問:“說完了?” 女孩抽抽噎噎地點頭:“說、說完了。” 說完了,也冷靜了,她真是吃錯藥,挑在這時候跟他告白,但水已經潑出去,收也收不回來。 只是驚訝,他竟然沒打斷她,還聽她說了這么多。 陳徹沉吟一聲,先確認她的名字,“你是叫項寧寧?” 項寧寧淚眼驚訝望著他:“你、你……知道我?” 音樂社不強求社團活動,一個興趣愛好,基本都是熟人組隊各玩各的,哪怕是同在一個社團,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屈指可數,在社團里的對話都不超過三次。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陳徹困得緊,語氣沒什么起伏地嗯了一聲,又說:“你的架子鼓打得不錯,但我對你沒興趣,勸你換個人喜歡。” 一時沖動的告白,還是在被發現偷拍之后,項寧寧早就不奢望能有什么好結果。 他能耐心聽完全程,已經在她意料之外,沒想到在拒絕之前,他竟然還委婉地夸她一句,給她一個臺階。 項寧寧突然不后悔做出沖動告白這件事。 至少,她的暗戀能窺見天光。 而她鼓起勇氣說出的心意,有被好好地對待。 即使是拒絕,她也覺釋然。 項寧寧擦干眼淚,低聲道了句謝,飛快地跑走。 陽光炙熱,曬得人更困倦,午休時間卻沒剩多少。 陳徹抓了下被曬得發燙的頭發,正要回教室,又聽見旁邊矮樹叢微弱的吸氣聲。他皺起眉,長腿一邁,朝那邊走過去。 矮木叢邊,涂然因為蹲得太久,兩條腿都麻了,感覺千萬只螞蟻在腳底板啃,不小心動一下,就麻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意識到自己發出了聲音,她連忙捂住嘴巴。 但為時已晚,視野里,出現了一雙熟悉的白球鞋,朝她走來,最后停在她眼前。 涂然的視線緩緩上移,僵硬地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熾烈的陽光下,兩人的視線在沉悶的空氣里相接。 空氣似凝滯,世界像摁下靜音鍵般的死寂。 頂著少年面無表情的臉,涂然放下捂著嘴巴的手,尷尬扯出一個笑:“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是……剛好迷路到這……” 雖然是真實理由,但她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沒底氣,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聲音也越來越小。 怎么會這么剛好啊!這真的得問老天爺。 她心虛地低下頭,也就沒看見,在她低頭時,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窘迫。 被小偶像撞見他拒絕別人告白的現場,多少有點羞恥。 不,是特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