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改）

    “呀，錢嫂子，你想要送只只去上學呀？”有一個關系和錢麗芬比較好的老太太，聽見她的話之后，頓時非常吃驚的瞅了一眼周至。

    畢竟在六十年代的農村，鄉下的女人大多數都是文盲，雖然國家提倡開設了掃盲班，但是大多數的婦女只是把它當成另一個納鞋底的場所。

    很多人對認識字這件事的興趣不高，畢竟她們一輩子也走不出農村，而且村里大多數人的觀點，男孩子讀書識字是應該的，但是女孩子學那么多有什么用？

    因為女孩子早晚有嫁人的一天上學，豈不是白白浪費金錢，還不能給家里干活賺工分，怎么想也是不合算的！

    是以，錢麗芬要送小女兒上學的行為，在大家伙看來就是很奇怪的，她們驚訝也就是不足為奇了。

    “我們只只長得這么嬌氣，一看就不是干農活的料，當然了，我也考慮過了，自己舍不得她下地。”

    錢麗芬說著這話，突然感覺身邊的周至握緊了自己的手，她回過頭看去，給了周至一個溫和有力的眼神。

    “既然這樣，還不如現在出一筆錢，送孩子去上高中，等畢業了，也可以在城里找一份工作，之后嫁到城里，就可以吃上商品糧，用不著一輩子種地賺工分了。”

    以上這些話都是錢麗芬昨天晚上在看著周至睡熟之后，翻來覆去，左思右想的思考出來的。

    她一輩子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對于下一輩孩子們的讀書也是非常支持的，大孫子周磊上到了初中之后當兵去了。

    二孫子周強也是初中畢業才找到了縣鋼鐵廠的工作，成為了工人，雖然工作很辛苦，但是當工人賺的比他老子的公分高，日子也過得很好。

    所以小兒子建軍也是一樣的路子，不過建軍讀完初中之后沒有停，接著讀了高中，他的夢想是考大學研究機械，對于這一點，錢麗芬雖然完全搞不明白，但心里也是支持的。

    現如今周至一看就是一個城里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孩子，她又怎么會忍心讓這么一個嬌娃娃在鄉下吃苦呢？

    還不如攢點錢把她送到城里上學，等畢業后也方便在城里找一份工作，以后繼續當城里孩子，吃商品糧。

    聽見錢麗芬說話的婦女們無不贊嘆的看著她，為她的行為豎起大拇指。

    但是這其中卻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老嫂子，你這么做也太傻了，女孩哪里用得著上學啊？我看不如留她在家里賺兩年工分，之后到了歲數許出去，還可以白得一份彩禮錢，這何樂而不為呢？”

    錢麗芬還沒有說話，聽見趙燕說話的周至，心里卻已經氣的不輕了：

    “這位嬸子，大領導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憑什么女孩兒不能上學？哼，我就要上學，并且還會再畢業之后留下城里吃商品糧。”

    “供你上學有什么用？嫁了人之后，還不都是婆家的？”趙燕白了一眼，憤憤不平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周至聽見這話，心里更氣了，自古以來，農村人就是重男輕女，眼前的趙燕顯然就是其中的翹楚。

    周至杏眼瞪得溜圓，她雙手叉腰，大聲的斥責道，“嫁了人我也姓周，是我娘的孩子，以后我有出息了，自然會孝順我娘的，讓她吃香的喝辣的。”

    說到這里，她瞟了一眼趙燕，很鄙夷的說道，“不過就你這種態度，想必以后你女兒嫁人之后，就不會孝順你了吧！”

    趙燕聽見這話，當即被氣的臉漲得通紅，指著周至，你你你了半天，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來了。

    王桂花見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湊到周至的耳邊，小聲的說道，“趙燕嬸子的女兒五六歲就下地干活，嫁人的時候要了很多彩禮，結果就穿著一件破衣服出門子了。后來她女兒心涼了，自從出嫁之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娘家。”

    “天啊，她真刻薄。”周至瞅著趙燕，十分鄙夷的說道。

    “滾蛋，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老娘怎么做事兒還用你教？”趙燕一張瘦削的臉上滿是陰沉，她狠狠的看著周至，罵道。

    “你才應該滾，這里是我老周家，你敢罵我女兒，信不信老娘把我周家所有親戚叫過來，狠狠地揍你一頓。”錢麗芬怒目，狠狠地呵斥出聲。

    敢在周家地盤上罵自己女兒，真是找揍吧？

    錢麗芬保護自己的模樣，讓看在眼里的周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趙燕家是外來戶，根本不敢惹周家這種坐地戶，她生怕惹怒了周家，到時候書記大隊長記分員合起伙來欺負自家，那就玩了，于是她很快就消停了，哼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氣氛不是很好，大家伙就相繼的告辭離開了。等所有人走后，屋子里清凈了下來，周至卻變得眼淚汪汪的。

    “你這孩子怎么哭了？是不是剛才那趙燕把你嚇著了。哎呀，以后可不能輕饒她了。”錢麗芬拿出手絹輕輕的擦拭周至眼角的淚水，然后拍著自己的大腿，十分懊悔的說道。

    “娘，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因為這個哭的。”周至搖搖頭，帶著哭腔說道。

    “那你是為什么啊，只只，你和娘說到底是受什么委屈了？”錢麗芬焦急的催促道，此時恨不得鉆到周至的腦子里，看清楚她的想法。

    “娘，我就是很感動，沒想到你會讓我繼續上學，真是，特別的意外。”周至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水潤潤的眼睛瞅著錢麗芬，激動的把頭埋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心里十分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娘。”

    這一句娘，周至叫出了兩輩子的委屈，為上一輩子自幼是孤兒沒有感受過家庭溫暖的自己，也為這一輩子真心錯付被趙家人背叛的原主。

    此時她仿佛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一般，受了委屈趴在親娘的懷里，哇哇大哭，因為孩子心里知道，當娘的一定會愛自己，哄著自己，她們有底氣用哭鬧來訴說著心里的不高興。

    “哎呀，你這個孩子，你是娘的女兒，娘當然會為你考慮了，母女之間哪里用得著這么客氣，不用說什么謝謝的。”

    錢麗芬一手摸摸周至的頭發，另一只手拍著她的后背，在搞清楚周至的想法之后，心里也沒之前那般的焦急，反而是帶著幾分對女兒的心疼。

    她以前在趙家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啊，不過是讓她上學，這么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竟然還激動的哭了？

    想到這里，錢麗芬就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窩子，狠狠地寵著周至，讓哭泣和委屈永遠不會在她的臉上出現。

    “哎呀，只只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呢？”

    送完客人的王桂花，一進屋就看見了這場景，尤其對上周至那雙濕漉漉的帶著幾分委屈的眼神，心都快要化了，她心疼的趕忙上前關心的問道。

    “大嫂，沒什么，就是剛才聽說娘要送我去上學，我高興壞了，這才哭了兩聲。”

    周至擦干自己的眼淚，完后靦腆笑了一下，她此時也感覺剛才趴在錢麗芬的肩膀，有幾分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只只是太容易滿足了。”王桂花聞言，笑瞇瞇的回道。

    “只只，下午讓你大嫂帶著你去書記家，把戶口的事情辦下來。”

    這事兒錢麗芬本來想自己去的。但是奈何老大老二都不同意，說是自己歲數大了，大冬天的外邊天冷路滑，摔一跤就不好了。

    于是死活都不讓錢麗芬出門，無奈之下，這件事就只能托付給王桂花了。

    王桂花當然沒意見，也樂的領著漂亮的只只出門，她心里想著，這可是我家的嬌娃娃，讓其他人都羨慕去吧。

    中午，趁著日頭高懸，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王桂花領著穿的厚厚的周至出門，去了書記周啟明家。

    相較于昨天來時的狼狽，此時的周至穿上了厚大衣，帶著圍巾帽子手套，整個人特別的保暖。

    就這樣一路上暖和的走著，沒多久就到了周啟明家。

    此時周啟明家，一家人都圍在炕上，聽說王桂花領著周至來了，周啟明熱情的歡迎她們進屋。

    “上戶口這事兒啊簡單，文件單我早就準備好了，就是可惜了，周至你一個好好的城市戶口轉成了鄉下的戶口，往后可就再也不能憑著戶口本領糧食了。”周啟明邊填寫戶口信息，便嘆息著說道。

    “四大爺，這戶口不轉也不行的，趙家那邊早就把我的戶口分出來了，要是村子里不接受我的戶口，那我就成黑戶了。”

    周至心里也覺得趙家人做的太急了，畢竟是養了十六年的女兒，怎么會狠心到如此呢？就連一個戶口都容不下，不想讓周至占便宜。

    “唉，趙家……”

    周啟明只是搖搖頭，什么話也沒有說。他雖然沒見過趙家人，但從周至只言片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就能想象對方無情冷漠的臉孔。

    這么一個小姑娘，遭受到了如此的巨變，竟然還能這么堅強，想來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是以，他心里對周至的憐惜就更深了。

    戶口很快就搞定了，周至兩人要走，但是周啟明沒讓，把身后不遠處的周薇叫了過來，讓她和周至交個朋友，以后也可以一起玩耍。

    “只只，你周薇姐比你大一歲，你應該叫她jiejie。”王桂花此時正坐在炕上，端著茶水喝了一口，笑著說道。

    其實剛才周至進來的時候，已經被王桂花引著認了一遍人了，這次周啟明特意介紹兩人認識，也是覺得周至這姑娘人不錯，自家孩子有這么一個朋友處著，是一件好事兒。

    周至看著眼前身材胖乎乎的姑娘，心里微微一嘆，原來這就是在書里原主嫉妒的推下水的姑娘啊。

    這一絲念頭在心里閃過，很快就消失，周至看著眼前的姑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以后你可不會再遭那種罪了。

    第8章

    “薇薇姐。”周至熱情的和周薇打著招呼，淺笑中兩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周薇看著這么一個漂亮異常的小meimei，再對比自己黑胖黑胖的外貌，本來是十分有壓力的，所以心里就很自卑。

    但是聽見周至熱情的招呼聲，再看著對方明媚的沒有絲毫鄙夷的真切眼神，不知不覺中心里突然的松了一口氣，自己心里那種逐漸涌現的自卑情緒，瞬間被對方的笑容撫平。

    “只只meimei，你好。”

    在一方有心交好，另一方又很快接受的情況下，兩個相差不大的年輕女孩子就這樣熱絡的坐在了一起，開始閑聊。

    不遠處，周啟明和王桂花等人看見這一幕，紛紛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

    另一頭，周愛國也沒有閑著，先是托去市里的人給三弟周建軍捎去了口信，接著就去縣里郵局，給他在部隊當兵的兒子周磊去了一封掛號信，信中主要內容就是讓兒子郵寄一些票證回來。

    回來的路上，順便去了鋼鐵廠，找到了自己的侄子周強，把周至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詳細說了一遍。

    “大伯，你說什么？霏霏不是我小姑姑，我小姑姑另有其人，名字叫周至？”

    這話要不是從他一向做事嚴謹的大伯周愛國口中得知，周強肯定會以為說話的人失心瘋了，跑到他面前胡言亂語了。

    周愛國看著自己侄子表情一言難盡的模樣，拍拍他的肩膀，對著他說道：

    “其實這件事吧，剛開始我們也是懷疑的，畢竟誰聽了這話第一反應都是不可能相信。再加上只只那副天女下凡的神仙模樣，我們都不相信她能是咱們老周家的孩子？”

    “那你們怎么確定的呢？”周強嘴角動了動，好半天才問出聲來。

    “其實吧，主要是霏霏那孩子私自從咱們家里跑了，再加上趙家迫不及待的把只只趕回鄉下的事情，讓我們確定了幾分。”

    周愛國接著說道，“畢竟看只只那模樣，趙家要不是有確定的事實，又怎么會把這么好的一個姑娘給趕走呢？”

    “再者說了，咱們家就是八輩的貧農，趙家是雙職工家庭，也沒什么圖咱們周家的啊，所以我覺得當初抱錯孩子的事情，應該錯不了了。”

    “周至就是你奶奶的親生女兒，你的小姑姑。”周愛國說到這里眼睛閃過一絲的笑意。

    因為相比于事事都掐尖要強、不滿足的趙霏霏，周愛國打心眼里覺得現在的周至更好，因為只只性子溫和，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是也能看出來，對方是一個懂禮貌會體貼人的姑娘。

    周強聽了大伯的這一番言語，心里對那個未曾見面的小姑姑多了幾分的好奇。

    按理說來，他和趙霏霏相處的時間更長，應該和對方的感情更深厚，但其實不然，因為趙霏霏仗著自己年紀小，輩分高，一直對大哥周磊和自己都頤指氣使的，很多時候都十分的不客氣。

    小時候趙霏霏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從來都是大哥周磊和自己背黑鍋，時間長了，再加上男女有別，逐漸的，自己就和趙霏霏感情越來越淡。

    后來大哥當了兵，自己進了工廠，趙霏霏的脾氣就變得很古怪起來，周強知道，對方這是嫉妒他們兩人都能走出農村。

    對于一個文化不高的農村姑娘來說，城里就是她眼中的天堂，趙霏霏是拼了命也想要過城里的日子。可惜的是，她能力不夠，只能一直待在鄉下種地。

    現在對方總算是能得償所愿了，聽說趙家還是雙職工家庭，估計趙霏霏已經美的飄飄然了。

    這些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耳邊又想起了大伯周愛國的聲音，“這次過來找你的目的，其中一個就是讓你有時間回家見一見你小姑姑。”

    “另一個目的就是找你要一些票證，你奶奶想著攢一些票，到時候好給你小姑姑買禮物。”

    周愛國最后笑著表示道，“當然了，最后一個目的是最重要的，你奶奶在我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你一定要辦好這件事，不能給她掉鏈子。”

    周強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的說道，“看來大哥那邊您也張口了吧？”

    “是啊，你都跑不了，又怎么能漏了他呢？不過他那邊路途遙遠，短時間內還指望不上，只能讓你多費費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