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病秧子夫君和離后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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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徹底沒曬太陽的心情了?。 李臻緋站起身, 撣一撣衣裳:“一天天的, 叫你們煩死?!?/br> 他起身回去, 翻看給梁和滟寫的信, 海上不好寄信,他去一個地方寫一點, 攢了?幾十張再一起寄給她,上一次寄都是快兩年前?了?,也不曉得她收到?沒。 他也收不到?回信, 他自?己都不曉得下個地方去哪里, 更別說梁和滟。 外頭有人敲門:“快到?岸了?,李老板, 準備好路引,聽說家里變了?天, 皇帝都換了?人,如今查得嚴,不曉得時不時找海上漂著的叛軍。” 李臻緋答應著,把那些信收起來。 他無父無母沒家人,朋友也少,每回看人家寫信給家里,他也就?學著寄信給梁和滟,天長地久時不時被打?趣是心上人。 他在信上說話跟嘴漏風兜不住一樣,平時嘴卻嚴實,因此他那所謂心上人到?底是誰、什么樣子,旁人一個都不曉得。 就?這么想著,他們的船靠了?岸。 闊別了?快四年,總算是回家了?。 原本上次給梁和滟寄信的時候,就?說要回去的,中途碰上海上大風,船開不出去,以至于滯留在番邦。那地方藥材多、珠寶也多,卻缺絹絲衣料,他們干脆就?在那里大賣一筆,來來回回,又耽誤許久。不過如今滿載而歸,倒也不算辜負。 這么想著,他遞過去自?己路引,等?人看過了?,給自?己放行。 誰曉得那人翻看了?翻看,沒松手?,又看一邊,拎出張畫像來和他比對了?比對:“你是李臻緋?” “嗯?!?/br> 李臻緋覺得自?己是曬黑了?點,但臉也沒怎么變化吧,怎么要這么問,還沒解釋,那人猛地舒一口氣:“可算是等?到?你了?。” 說著招呼盤問的人:“人在這里!” 同船的人臉色都一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李臻緋自?己也很懵,不曉得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到?連人帶貨物,被送進?京城的時候,才勉強明白是怎么回事。 裴行闕三年前?登基,做了?天下一統(tǒng)的皇帝,梁和滟則在兩年多前?,冊為皇后:“皇后娘娘的冊封大典隆重至極,比之陛下登基也不遑多讓的?!?/br> 李臻緋冷笑一聲,那又怎樣,做了?帝王,那么三宮六院一定少不了?:“皇上身邊,后妃有多少?” “后妃?” 護送他進?京的侍從笑起來:“陛下/身邊,連個宮女都不曾有,莫說后妃了?。” 李臻緋有些沒話講,抿著唇,問他:“那急召我進?宮去做什么?還把我這一船貨都買下來了??” 這事情,侍從也不曉得了?,看一眼正?清點翻檢里頭藥草的人:“大約是皇后念舊,照顧李郎君您的生?意?吧?我們只是接了?旨,從約莫一年多前?開始,就?在各個港口安排了?人,等?您回來。” “這樣想我。” 李臻緋短暫地揣測了?下是不是梁和滟當了?皇后不太開心,開始懷念自?己了?,但這念頭也就?在腦海里溜了?一瞬,很快就?清醒了?。 尤其?等?他正?兒八經(jīng)見到?梁和滟后。 大殿里裝飾得很像她喜歡的樣子,他進?京時已入冬,但這屋里炭火燒得很足,很暖,梁和滟坐主位上,裴行闕在她身邊,明明炭火燒得這樣暖,他卻還穿著大氅,面色蒼白、微微帶笑。 梁和滟依舊是明艷的長相,雖然是做了?皇后——外人眼里尊貴至極的身份,在她這里倒是看不出什么差別,妝容衣飾依舊家常簡單,講話做事也還是干脆利落、平易近人的樣子。 氣勢倒是更足了?,從前?在坊市里敢指著欺負她的人罵,李臻緋到?的時候,她正?指著個官員裝束的人罵,裴行闕在一邊添油加醋。 罵完,她把人打?發(fā)走,回頭瞥見他,脾氣收斂了?點,揉一揉眉頭,語氣聽不出喜怒:“李臻緋?你來了?啊?!?/br> 一別四年,她見他第一眼,愣了?下:“你變化倒是不小……” 講得倒是很委婉。 她身邊的人邊咳邊笑,半點不委婉地開口:“李郎君,你怎么黑成這樣子了?。” 李臻緋瞪一眼裴行闕。 “jiejie這樣急著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他指了?指那藥材:“你是身體哪里不好嗎?這樣急著讓人買下我所有藥材。” 梁和滟的視線早移到?那藥材上了?,她語氣顫了?下:“是,是……” 話說著,人已經(jīng)站起身,匆匆走過去。 裴行闕走動得慢了?些,時不時咳一聲,但還是一步不落地跟在梁和滟身后,微微帶著點笑,注視著她。 李臻緋看著他們一眼,他們其?實站得不太近,但就?是叫人覺得,他們之間是擠不進?去旁人的,多一個都不行。 梁和滟派去的人已經(jīng)將藥材大體整理好了?,她不要人幫忙,自?己彎腰看,半晌后,她什么話也沒講,只是猛地回身,緊緊抱住裴行闕。 李臻緋看不見梁和滟的表情,只看見裴行闕抬手?抱住她,輕輕拍一拍她后背,輕輕講:“好了?,好了?……” 梁和滟抱了?他很久,然后才松開,李臻緋看見她眼里亮晶晶的,奔過來,他張一張手?臂,笑著:“jiejie也要抱我一下?” 裴行闕在她身后咳起來,梁和滟笑起來:“多謝你,真是多謝你。” 她笑著講的,話里卻帶點哽咽的意?思,有重重的哭腔。 李臻緋到?現(xiàn)在還沒明白是怎么了?,扯住一邊綠芽,她看著梁和滟,正?抹淚:“這是怎么了??” 綠芽看眼梁和滟,后者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講。 “陛下/身體不好,缺幾味藥來補全藥方,不然怕…娘娘這幾年派人各處去尋,但那藥里好幾味都是舶來的,本處并無,雖然也派了?人出海去尋,但四面八方的,又時有海難,一時半刻,也都沒有尋來。娘娘后來去翻你心里提到?的,發(fā)覺你販來的藥材里,恰好有那幾味,便一直等?你回來。還擔憂你中途賣掉了?給旁人,所以叫人在各個港口預備著攔你?!?/br> 所以如今是那藥方終于湊齊了?。 李臻緋嘖一聲,笑了?笑:“jiejie還留著我的信、時時翻看嗎?不然怎么還記得我信里寫了?什么?” 殿里叫人潸然淚下的氣氛一時冷寂,裴行闕最淡然,他咳幾聲,笑了?下,看著他:“你要是一定要這樣想,她也沒辦法?!?/br> 頓一頓,又湊過去,玩笑似地跟梁和滟講:“來日萬一我還是不測死了?,男寵不許找他這樣的?!?/br> 梁和滟回身給了?他一下子:“再亂講,我把你嘴縫上?!?/br> 她話說完:“太醫(yī)令呢,太醫(yī)令怎么還沒有來?怎么走這樣慢,算了?,我去叫他。” 裴行闕失聲笑出來,抬手?拉住她:“滟滟,等?好多年了?,不急這一時半刻,陪一陪我。” 又回頭看李臻緋,正?色道:“多謝你?!?/br> 李臻緋哼笑一聲:“我那藥都是明碼標價賣的,又不是免費送了?你的——要是曉得是為了?給你治病,我捂死都不賣給你?!?/br> 太醫(yī)令很快就?來了?,梁和滟和他一起翻檢挑選藥材,清源大師也被急召入宮,三個人湊一起,圍著火爐煎藥。 裴行闕自?己坐等?著,目光停留在梁和滟身上,帶點笑。 藥很快煎好,梁和滟親自?捧給裴行闕,太醫(yī)令微微低頭:“…這藥本身是帶些毒的,用的是以毒攻毒的辦法,因為沒有人試過,喝了?之后會怎樣…臣等?其?實也不太敢擔保?!?/br> 意?思就?是喝了?未必能?活,不喝的話,雖然一定死,但總是還有幾年。 這話梁和滟這些年聽過許多遍了?,來來回回的,裴行闕也曉得,笑一笑:“沒事,我擔保?!?/br> 他話講完,接過那湯藥,叫人都下去,只牽著梁和滟衣袖,要她留下:“滟滟,藥太苦了?,你親一親我,我再喝。” 梁和滟摸著碗沿,半晌:“裴行闕……” 他沒說話,只是按住她,低頭吻一下她。 手?里的碗撂在一邊桌子上,梁和滟半蹲他床邊,攀住他脖頸,回吻他。 時間過了?很久,他們才分開,裴行闕笑了?笑,伸手?抹一抹她眼角:“好了?,皇后娘娘,藥要涼了??!?/br> 藥汁苦得很,他面不改色地一飲而下,接過梁和滟給的糖蓮子,含在嘴里。再要講話的時候,嘴里已經(jīng)被血腥氣溢滿,梁和滟捧來痰盂的時候,血已經(jīng)從他唇邊溢出來,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靠在痰盂邊,咳出一大口血來。 連那顆才吃進?去的糖蓮子也一起吐出來。 裴行闕聽見梁和滟大聲叫著“太醫(yī)令”,門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有人壓住他喉嚨,有人掀開他眼皮,而他漸漸的,什么也聽不清了?。 他有點想拉住梁和滟手?,跟她講沒什么的。 被不斷嘔出的血嗆得太厲害,沒講出來。 他陷入個夢里,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坐在那里,看老太監(jiān)蹲在他身前?:“小殿下,要好好的。” 他生?命里許多人走馬燈一樣一閃而過,梁行謹、梁韶光、他的父皇、母后,再也沒有什么人像老太監(jiān)一樣對他溫言和煦,所有人都指責他、辱罵他,他微微垂著眼,一言不發(fā)。 “裴行闕!” 他抬起頭。 當年雪地里朝他奔來的人一如既往地義無反顧,他咳一聲,只覺得嘴里還有血味兒,隨后就?是糖蓮子的清甜氣息,而梁和滟站他身前?,朝他伸出手?。 他睜開眼。 不曉得過去多少天了?,他覺得有點累,呼吸卻順了?,肺不再像是被人戳得千瘡百孔,喘口氣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咳嗽,心臟跳動似乎也平順起來,只是觸及床邊握著的一雙手?時,還是亂了?一瞬。 他慢慢把那只手?握住了?。 原本還睡著的梁和滟猛地抬起頭。 她愣半晌,然后把他抱在懷里,嗓音微微有點發(fā)啞:“外面下雪了?,裴行闕。” 殿外,又是一場大雪天—— 像他們初見那天。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