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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93節

    曦珠呼吸都滯住,便?在?此時,她仿若看見了前世的衛陵。

    他生氣時,便?是如此。

    她久久地看著,一語不發,恍然一副被?他嚇到的模樣。

    突然,又聽到他一聲笑。

    乍然崩出燦然的笑意,將刻意覆著英朗面皮上的陰暗驅散。

    他埋首在?她的肩窩處,笑地不可自抑,顯然逗弄得趣的震顫,由緊貼的身軀傳遞給她。

    “以為我?生氣了啊?”

    衛陵揚起頭來重看她,“你想罵就罵,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呢。”

    眼眸里漾著似水溫柔。

    曦珠回?過神,方才他是在?耍她,氣恨地捶了一記他的胸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她有些抽剝地游魂,想到那時被?世事壓身,以漠然無常的面孔示人的他。

    “若還不解氣,你就打我?。”

    衛陵抓著她的手,朝自己的臉就打了過來。

    清寂半夜里,在?她的驚愕下,極清脆的一聲。

    他是多?要臉面的人,不管是這時,還是后來。誰要打了他的臉,他能揭了那人的皮!

    便?在?此刻,她隱約覺得他今晚異樣,要細看他驟變的神情,他卻不想被?她瞧見,一偏頭,復抵在?她的肩側。

    又是頹唐的樣子了。

    “你怎么了?”

    須臾后,她終于開口問?他。

    聽著她胸口略微急促的跳動,他感到平和,喉嚨卻哽痛澀楚。

    聲音很低,飄若浮霧。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做了錯事,你很生氣,不論我?怎么求你,你都不要我?了。”

    他緊抱著她,幾欲將她嵌入自己的血rou,讓她無法與自己分離,卻怕力道錮地她疼,手臂上青筋暴凸,控制著不敢用力。終于只?將一直埋藏心里的話,吐露給全然不知的她聽。

    “曦珠,我?很害怕。”

    他閉著眼,些微顫抖地說出了這句話。

    第59章 因果說

    他還是走了, 似乎今晚臨時起?興,翻墻進春月庭,只是為了將那個噩夢告訴她, 想要得到她的一兩句安慰。

    譬如“無論你做什么事,我都不會生氣。”“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怎么會不要你呢?”

    諸如此類,能證他在?她心里地位分量的話。

    可哪怕是虛假的哄騙, 她也沒有說。

    她能感到他摟抱她的手臂在?發顫,她有些好奇那個夢,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錯事, 不可饒恕到他這樣的人, 說出害怕兩個字。

    但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她沒有問。

    擔心無休無止的對話,會讓人發現兩人的“私會”,她還是輕輕地?對伏在?身上的他勸說:“回去吧, 你在?這里待的久了。”

    她的語調柔和到一種難以描摹的境地?, 似同一片白色的紗絹垂掛花枝,被皎潔的月光映照著, 夜里清涼的風吹拂過,緩緩地?隨飄落的晚花,撫摸過他的臉頰。

    于是,他沒有得到任何她的安慰。

    在?得知她今日見到許執后,所有的不安卻都平息下來。

    他知道前世的她興許一開始只是迫于那門忽降的婚事, 答應下來, 但后來卻是真的喜歡上許執。

    曾經,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她, 卻不知珍惜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只有失去, 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反復受著她與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煎熬。

    最?后釋然地?放手,是因知許執值得托付,恰如她母親所托。

    “若到婚嫁時,請說一個誠實可靠之人,不求大富大貴,只要待曦珠好,足以。”

    從前,他無數次地?懷揣嫉妒,暗下將自己與許執比較,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向她表明,比起?許執,他才是那個能真正待她好的人。

    但那些都是幻想,當沉重?的世事如山壓來。

    在?前世的終章,他才發現自己比起?許執,輸了徹底。

    他給了她什么呢?不過一個虛空的衛三夫人的名?頭,以及一副重?擔,讓她在?峽州那些惶恐的歲月里,消磨了自己。

    重?來,又卑劣至此,隱瞞了她。

    “嗯。”他應道,在?她的頸側蹭了蹭,才起?身。

    也拉著她的手,讓她順勢坐起?來。

    他揉了把她散落毛茸的頭發,哼笑道:“我走了,別擔心,不會被人瞧見的。”

    *

    曦珠到后半夜才睡著,不過兩個多時辰就醒了。

    將那扇對榻的窗推開,迎面?吹來寒風。

    天光未亮,院子里稀疏的花木模糊著輪廓,在?昏暗的風里搖曳,窸窣作響。

    倚在?引枕上,她裹緊毛毯,目光不由落在?那棵杏樹下的院墻。

    風逐漸停息,微茫攀爬上青墻,穿梭過尚且干禿的杏枝影,撲落在?草葉上的白霜,折散出細碎的瑩光。

    天亮了,新的一日到來。

    曦珠照常出府,趕到藏香居與柳伯忙碌那些雜事。

    她沒有心思再去多想昨夜的事,甚至連午膳都是蓉娘來催,她才暫放下還需整理的契據。

    這晚回到公?府,又是酉時末,天黑盡。

    曦珠才沐浴完,青墜就過來,有些欣喜地?悄悄遞來一封信。

    好些日子,破空苑那邊都沒信送來,她還擔心表姑娘和三爺之間出了什么事。

    今晚阿墨重?來傳信,她才安穩些,只要三爺還惦記表姑娘就好。

    夜深人靜,曦珠拆開了信封。

    燈下,她將那一行行字看過去。

    雪白薄紙上,起?先他的字跡工整許多,一撇一捺地?寫。

    他說昨日姚崇憲大婚,他被拉去擋酒,喝得多了,才忘記分寸,半夜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去找她,讓她擔驚受怕。

    寫著寫著,他的字忍不住飄起?來,說自己是不是胡說八道了。

    以后他不會了。

    他解釋一通,又是道歉。

    曦珠捏著紙角,看了好一會兒,才擦起?火折,將它點燃。

    火舌舔上墨字,在?香爐里化作灰燼。

    一如先前,她將信看過后燒掉,不留下任何供人翻查,以證她與他之間有“勾連”的罪證。

    連續幾?日,她仍舊忙。

    曹伍的五七祭日,她準備與柳伯一道出城去。

    柳伯去放備好的禮,吩咐套車,還有空余時間,她便?去看正修繕后倉的工匠,問進程如何了。沒一會功夫,有伙計來說,外面?有個夫人找她。

    她讓伙計送水與工匠解渴,才朝前鋪去,掀開隔擋的棉布簾子,便?見存放郁金、捺多以及和羅的香柜前,背對站著一個身穿煙紅褙子,下綴木蘭色長裙,只以一支菊花檀木簪,盤著婦人髻的女?子。

    背影孱弱單薄,身邊有一個丫鬟隨侍。

    聞聲,那女?子轉身過來。

    兩人視線相觸時,曦珠看清了她的面?容,有些愣然。

    是秦令筠的夫人,也是姚崇憲的長姐。

    一如那次公?府的宴會上,在?后院所見時的模樣,臉色蒼白近乎透明,眉眼微懨,妝容素凈清淡。

    但此刻她看過來的眼神里,攜夾一種打量。

    曦珠感到自己被她從頭到腳都掃過了一遍,這般感覺仿若秦令筠看她時,心里生出說不清道不明,微妙的厭惡。

    她上前去,恰當適宜的笑,問道:“不知秦夫人來尋,是有何事?”

    姚佩君淺笑道,“正巧路過,過來瞧瞧。”

    “聽說我夫君離京公?干前,還專門來了一趟這里,要定去潭龍觀的香料。潭龍觀是……”

    略頓下,她道:“他父親修道養身的所在?,每年都需大批香料,此前都內定下親友的鋪子,不想這年倒變了。”

    話落,依舊是笑看面?前這個不過十五,幾?與她兒子一般大的姑娘。

    不著半點脂粉,卻抵不住妍麗明媚的姿容。

    曦珠微捏緊手。

    從適才的打量,再到現今的這番話,姚佩君應當得知了些什么,才來試探。

    前世在?京的那五年,她與秦令筠只見過屈指可數的幾?面?,直到最?后的牢獄災禍,也才得知世人稱其公?正的衣冠之下,是如何的一副禽獸心腸。

    更與姚佩君未見過一面?,不知其結局。

    而重?來的這世,偏差頻出,先是秦令筠,后是姚佩君。

    但她一點都不想與秦家的任何人有交集。

    倘若姚佩君得知秦令筠對她的心思,那么作為正室的姚佩君,會如何想?

    “我還疑惑怎么那日秦大人過來,要定那么一大批香料去道觀,得幸大人照顧生意,也不敢推脫,但當時都要年尾,是真抽不出多余的香料來,原跟大人說要推,怕來不及,大人倒是不嫌晚,說三月初時送到就好。”

    這樁生意本非她所愿。若非秦令筠強壓給她,也不會有這樣的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