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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88節(jié)

    這?世上有多少人還?記得初心,并堅守住它。更甚者,許多人連初心是?什么都不清楚。

    從那些浪漫綺麗的詩詞中?,轉(zhuǎn)入晦暗沉浮的宦海,漸漸地,他不再有空閑去翻一翻書架上變潮的詩書,也?不再有心臨摹前人的字帖碑刻,或是?靜下心,哪怕彈撥半首曲。

    他與過去的自己越來?越遠,也?與她,愈加沒話說了。

    那么過去的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衛(wèi)度恍然發(fā)現(xiàn)好?似都記不住。

    他模糊地想到與孔采芙很少有坐下吃頓飯,連陪兩個孩子的時?間也?少。常常他回來?時?,留給他的只有一扇漆黑的窗,和閉合的門。

    琴聲緩緩停息,過去發(fā)生的一切,連同那首兩人共同譜寫促成的詩與曲,消散在寒風里。

    孔采芙伸掌止弦,起身理裙。

    她看著他,朝他最后行禮拜別?。

    “唯望郎君此后安康無虞,也?照顧好?兩個孩子?!?/br>
    經(jīng)年過去,她的聲音依舊清冷,不曾改變。

    所?有她的物什,早在上元之后就收拾裝入箱籠里。只是?在等與他的和離。

    衛(wèi)度點頭。

    “好??!?/br>
    將和離書放下,他道:“我送你??!?/br>
    他知道,此次是?他做錯了事,而她沒有揭發(fā)。

    二月初的風,仍舊寒冷。

    衛(wèi)度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出了院門,穿過后園垂花,過前堂影壁,到了側(cè)門處。

    后面?zhèn)鱽?兩個孩子的追跑哭聲。

    “阿娘,阿娘!”

    孔采芙登車的腳步一頓,又堅定地掀開車簾,進入車內(nèi)。

    簾子飄然落下,再不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龐。

    衛(wèi)度讓仆婦抱住哭喊的衛(wèi)錦和衛(wèi)若,看著馬車緩動,車轱轆碾過青石磚,慢慢地,消失在街道的云霞盡頭。

    *

    曦珠便是?在二月初二這?日,得知了衛(wèi)度和孔采芙和離的事。

    消息壓得太緊,直到分別?離府時?,眾人才聽聞,一時?訝然不已。

    她方從正院回來?,姨母召她去問藏香居的事,說自己都已清楚事發(fā)起因,好?一頓罵了衛(wèi)陵,問她還?有麻煩嗎,有無要幫忙的地方。

    曦珠搖頭,笑說若有需要,一定會說的。

    她出來?后,要回春月庭,聽到不遠處隔著蔥蘢松林,衛(wèi)錦和衛(wèi)若的哭喊。

    心里驀地揪疼起來?,想起那些年,衛(wèi)錦將她當?作母親,夜里窩在她懷里時?,那一聲聲的阿娘。衛(wèi)若少話,但?她知道,這?個孩子也?是?想念母親的。

    曦珠抬頭看向暗下的天色,眨了眨微潤的眼。

    至少這?世,這?兩個孩子不會再經(jīng)受那些苦難。

    衛(wèi)家?的人都不會。

    一切都在變好?。

    她繼續(xù)向春月庭去,在想另一件事。

    她沒想到這?起縱火案牽連起來?,會引發(fā)這?樣大的反應,刑部召她與柳伯去問過許多次話了。

    柳伯說,縱使將契據(jù)上該賠的銀錢,都賠付干凈,后面要想重新將生意做起來?,也?是?很難了。

    扯進衛(wèi)溫兩家?的紛爭里,誰做生意愿意牽連這?些,怕一個不慎,就要得罪人。

    曦珠捏緊手,父親留下的最后一個鋪子,也?許要關閉了。

    *

    從上元圓月當?晚,直到二月初,外室之禍曦珠不再擔心,反而忙碌藏香居的事,時?不時?奔波于衙門和鋪子之間,還?要去往城外縣里看望曹伍的父母,及妻子。

    來?來?往往間,周遭都在議論春闈將于二月九日開場。

    心神微漾,她不免又想起許執(zhí)。

    而也?是?在臨考前的二月四日傍晚,她無意見?到了他。

    那時?,她和柳伯與人又商談完一筆賠付,下了酒樓,晃眼間,陡然見?到對面書局棚架下,不被人留意的角落站了一個人,頭戴蒼色氈巾,穿的一件灰藍衣裳,單薄地不足以抵擋寒風雨雪。

    但?他脊背挺直,不曾彎折一分。

    就如當?年初見?時?。

    時?隔前世十年,她終于又見?到了他。

    第56章 未婚夫

    上輩子, 曦珠有時?會想,興許是因為許執(zhí)預料到不久后,鎮(zhèn)國公府衛(wèi)家會陷入難以翻身?的災禍, 才會來退掉和她的婚事。

    *

    那日是神瑞二十七年的九月二十三,距離他們大婚還有半個多月的光景。

    許執(zhí)請丫鬟到春月庭,約她去奉山。

    曾任刑部尚書的盧冰壺是當年他高中春闈, 提攜他的老師,雖盧冰壺因那起外室禍端被降職出京, 但到底借著這層關系, 與衛(wèi)度算是同門, 自然熟識,也會遞帖來公府探討些政事。

    更?多閑暇,順便邀請未婚妻出去游玩,無可非議。

    畢竟他們的父母俱已不在, 就連主持他們定親的姨母, 那時?業(yè)因連失丈夫和長子長媳,纏綿病榻已久, 不再管這樣細枝末節(jié)的事。

    曦珠收拾妥當?后,便跟著他出府。

    她整日在公府后宅,除去被蓉娘教著做些繡活,為大婚準備,再也沒有其他事做。

    若是能出去走一走, 總比這樣悶著好。

    但她沒有想到此次許執(zhí)約她出來?, 是為了退婚。

    一路上, 他比平常少了許多話?, 神情也凝重,似是有什么心事。她以為他是被部里的那些案子煩擾, 想讓他開心些,還說了好些笑話?。

    之前兩人在一起時?,他偶爾有這樣的時?候,只?要?她逗逗他,他總會開懷的。

    但這回?,他一直沒笑。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揪著他的衣袖,輕快的腳步沉重起來?,不由越走越慢。

    “微明?!?/br>
    她仰起臉,問道,“你怎么了?”

    他停下來?,卻沒有說話?。

    “是在刑部碰到什么煩心的事嗎?我不懂,但我可以聽你說的。”

    她知道這一年來?,皇帝病況愈烈,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太?子黨和六皇子黨爭斗地愈加厲害 。而許執(zhí)因明站公府衛(wèi)家,被人針對?。

    他的仕途并不大好過。

    他很少再有時?間陪同她。

    盡管她也沒多少閑暇,在忙兩人的婚事。

    這回?他好不容易有空了,約她出來?玩,她便想與他高高興興的。

    她等待著,爾后聽到他從未有過的疏淡聲音。

    “曦珠,我今日約你出來?,其實是有一件事要?與你說?!?/br>
    “我們的婚事……”

    一片片赤紅的楓葉飄旋落下,掩去遠處的人聲。

    靜謐深處,她定定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慢慢松開抱住他手臂的那只?手。

    后來?,許執(zhí)又說了什么,曦珠全都記不得,只?記得他遞還那個她初學做的荷包時?,說了這樣一句話?:“若有一日公府出事,你一定要?想辦法盡快離開?!?/br>
    當?時?她不懂即便要?退婚,他只?需遣人上門說就是,何故要?單獨約她出來?,再是最后如?同讖言般的話?。

    直到神瑞二十八年正月的來?臨,曦珠才漸漸明白了。

    許執(zhí)不僅敏銳地預測到將來?朝局變化,才會與她退婚,還那樣隱晦地提醒她,當?衛(wèi)家出事之時?,衛(wèi)陵被困之際,不要?摻和進去,而是要?趕緊離開。

    他不能直言。

    她到底還是在一眾慌亂里,因給衛(wèi)陵傳遞消息,而被求于?活命的公府丫鬟告密禁軍,抓進了刑部牢獄。

    也是在那里,見到秦令筠,被逼處于?鞭刑的酷罰中,意志因那些同處牢獄之人的慘叫,而瀕臨崩潰。

    秦令筠的沉聲問詢,更?讓她猶在黑淵。

    可也因他每一日的到來?,她才能確認衛(wèi)陵還活著。

    高熱反復,將曦珠燒地混沌,眼?前俱是灰茫,喉嚨似被火燎燒,不停咳嗽間,只?能貼著被風雪凍硬的鐵墻,讓自己清醒一些。

    這樣的日子過去多久,直至那日她夢到衛(wèi)陵戰(zhàn)死,秦令筠走進牢獄,應證了這件事。

    接著被強灌下那碗退熱的藥,她才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不再受控。

    身?上的鞭傷陣陣裂痛,手腳也被凍僵起了瘡,疼癢酸麻。

    秦令筠解開她的衣裳,她無力去推拒,只?能忍受他給她涂抹著藥膏,疼地幾欲昏死。又聽他說,兩日后,她這樣一個泄露機密的囚犯,會被接出去,成為他私養(yǎng)在外的人。

    只?因衛(wèi)陵已死,她不再有任何用處,如?何處置,端看他們這些跟隨六皇子一榮俱榮人物的心情。

    那晚,曦珠在昏沉間,看著秦令筠吩咐獄卒悄生的炭盆,絕望一點點蔓延,愈堆愈重,讓她不禁伸手,要?朝盆中燒燙的紅炭去。

    若是死了的話?……

    但她沒有死成。

    “你說你是不是不受罰,不知道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