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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薄情( 雙重生 ) 第82節

    他雖不覺得疼,但皮rou還是在她輕柔的力道下,微微顫動?了下。

    他不由想,若是前世的自己,這手也不會有這樣的傷,讓她瞧見累她的心了。

    曦珠沒有說話。

    風雪聲里,逼仄的車內,將他的手搭在膝上,頭低著。那盞壁燈火焰搖曳,她細細地,一點?一點?將那些被燃燒成灰的香燼擦掉。

    她第一次將他的手全貌看全。

    寬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凸起,一直延伸縱橫往袖里的手臂去,突出的腕骨內側有一顆小小的紅痣。指腹已經覆上些新繭,尚且單薄。

    現下掌心都是血泡,一個擠著一個,漸凝成紫紅的血塊。

    曦珠只?覺鼻腔一股輕微的酸楚涌出來。

    又聽他說:“曦珠,今晚的事我會幫你,好歹在京城混了好些年,算是認識人?,做起事方?便?,一定會查出今晚縱火的人?,也定讓他賠上損失,和曹伍的性命。”

    停頓下,他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讓爹娘知道我們的事。”

    曦珠不知再能說些什么。

    一直過公?府偏門,同行一路,即將在那棵杏樹的岔口?分別時,她才開口?,轉頭喚住他,然后輕聲叮囑:“你回去后要記得上藥。”

    衛陵點?頭笑應:“知道。”

    最后,他道:“別多想,好好休息,還有我呢。”

    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匿于黑魆魆的樹叢后,才收斂了笑,折身往破空苑去。

    *

    今晚三爺不要人?跟著,阿墨清楚三爺這是要借著節日,與表姑娘多親近,出門前還特意穿了新做的衣裳。

    他也沒去哪處,就在府上躲懶與人?抹牌,連贏好幾把,正上癮,有人?要接他的位置,催道:“還不快回去,三爺回來了!”

    忙不迭趕回來,就見掛在木施上的新衣裳臟地不成樣,三爺現下穿的身灰鴉色常衫,正坐在榻邊,就著燈光,拿著木片在上藥。過去一瞧,阿墨嚇地驚呼一聲:“這是怎么了?”

    又要搶過幫忙上藥,衛陵卻閃開,“用不到你。”

    問他:“你今晚上哪里自在去了?”

    阿墨搓把頭發笑,“就和胡九他們打牌。”

    “贏了多少?”

    “三十多兩銀子呢。”

    “真是厲害。”衛陵又挑些藥抹傷,道:“我看我要是不回來,你能玩到天亮,那些人?不得恨死你。”

    阿墨呵呵笑:“恨就恨唄,我還跟銀子過不去不是。”

    跟著三爺在賭場混久了,自然也懂得門道,倏地反應過來,被打岔了,趕緊問:“三爺不是和表姑娘出去玩嘛,怎么會弄成這樣?是被火燒的?”

    衛陵語調平平:“告訴了你也沒用。”

    身邊只?一個阿墨,平日他做事受到頗多掣肘,現今簡直是無人?可用的境地,得先將這年過去再說。

    他上完藥,問:“你方?才說胡九也一道打牌,我大哥回來了?”

    阿墨道:“大爺今晚沒出去,胡九不用護衛,自然得空過來一道玩了。”

    想了想,說道:“說是二夫人?請大爺和大夫人?到正院去,道有事要說,大爺和大夫人?正要出門去玩,就這樣耽擱了。”

    衛陵眉頭微緊。

    陡然地,他想起衛度的不對勁,一下子起身,往外面去了。

    一路上,他思?索著,當趕到正院時,有父親的親衛在門外守著,也是此時,衛陵聽到一聲爆喝:“混賬東西!你給老子滾出去!”

    隨即一記重物落地的痛聲。

    走進去,就看到上首是父親和母親,左側是大哥和大嫂,右側則是孔采芙。

    而衛度跪在地上,被一腳踹地翻滾在地。

    衛陵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瞬,又轉目看向神情冷淡的孔采芙,扯了扯唇角。

    第52章 冷情人

    自正月初九那晚回府, 聽到妻子信手?而彈的那首曲子,衛度晝夜難眠,懼怕后知后覺地從脊骨攀爬上來。

    臨近年關的那段日子, 戶部?太忙了,他甚少回府,遑論多想西四胡同還有一個外室。

    后頭父兄回京, 一堆事壓下來?,他更是不敢多動。

    等?聽到花黛失蹤, 已距事發不知過去多久。

    他不停催促隨從, 趕緊去尋人, 大街小巷,城內京郊,每一個?地方都不要放過,隔一個?時辰就要與他報聽消息。

    他還令人去查這些日妻子的動向?, 連同她身?邊的那些丫鬟婆子, 全都要徹查清楚。

    花黛是?否真的被她得知,且也是?被她藏起的。

    但他又疑惑, 為?何她得知后,不與他直接對峙?

    這些日,她依舊與從前?一樣,晨起后彈琴看書,教導兩個?孩子, 午時休憩, 見客回禮, 并無半分異樣。

    隨從也為?難說:“國公和世子歸府后, 府上人員來?往甚多,又是?訪親拜友的正月, 便連二?夫人處,亦有好些人來?訪,屬下已經在盡力找尋,但怕……缺漏某處。”

    衛度狠狠揉捏疲鈍不堪的眉骨,回想這樁事的起始。

    去年二?月初,他領了朝廷派下的差事,前?往淮安辦案。淮安知府俞禮貪污受賄,暗中又是?溫甫正的人。

    這些年,太子黨和六皇子黨都在互揪錯處,打壓對方派系的人。

    他前?往淮安,便是?要除去俞禮此人,而后再由同僚舉薦己方官員。

    淮安地處江南魚米之鄉,富庶繁榮,每年上繳入京的稅銀占據國庫一角,知府職位自當是?一份美差。

    為?收集證據,他住進了俞府。但誰知俞禮一早得到消息,膽小得很,為?了保命,令其?最貌美的庶出女兒花黛前?來?侍奉他。

    花黛溫柔貌美,擅長琴詩。

    這便是?專攻他的喜愛之處。席上,他能聽出她琴藝的高超,也明白她來?侍酒時,莞爾一笑背后的深意。

    他并不吃這套,那時他還想著京城里的妻子,以及兩個?孩子。

    一日日過去,到了四月,他已將?俞禮犯法的罪證掌握大半。

    那晚,興許是?俞禮知曉結局不可逆轉,將?氣?都撒到了花黛身?上。

    他聽到書房內,那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和諸如“沒用的東西!連勾引人都不會!”之類的辱言。

    隨即門被打開,她捂臉跑了出來?,眼里盈滿淚水,撞見他,撇過一眼,就匆匆跑進朦朧的春雨里。

    那時,興許是?江南的煙雨太過柔軟了,待了兩月的他,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些憐惜來?。

    等?證據全齊,判定俞禮罪行那日,俞家被抄,府上的女眷都將?被充入教坊司。

    而他也在收拾行李,準備返回京城。

    他不該再去那個?園子,自然也不會聽到她的撫琴聲。

    她應當得知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琴聲悲涼至極,隱約有啜泣聲。

    便是?那一刻,他想保下她。

    想要在名冊上銷去一個?只是?庶出身?份的女子人名,于他而言,并非難事。

    自此,花黛跟隨他身?邊,來?到京城。

    花黛對他說,她自幼就被兄姐欺負,母親也被父親的原配夫人磋磨至死?,自己一人躲在角落里長大,自學琴棋書畫,長大后是?因一副容貌才被父親重?視,要將?她送人謀利。

    她跪地朝他磕頭,說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以后會一心一意地侍候他,只望他不拋棄她。

    一連多日,纏繞衛度腦子的,除去他私養外室被發現后,恐會引發的軒然大波而擔怕,還有花黛的這句話,越發明晰。

    然而妻子,始終平靜。

    她一定是?知道了。他愈加篤定。

    焦灼懼意,似同那場綿綿的春雨,要將?他淋的骨消魂散。

    “為?何不質問我!你?究竟要做什么!”衛度幾乎想朝孔采芙吼道。

    但他還在忍,他不能先說出口。

    日夜緊繃的神經,都因她一個?動作,一句話而更?加拉緊,將?近極處。只要再多一絲的外力,都要拉斷。

    直到上元的到來?,她要帶兩個?孩子回娘家孔府過節,他陪同一起。

    他與岳丈說話時,時刻注意著她,然后看見她與岳母一道去了后院。

    母女兩個?自然有私話要說。

    她會不會將?此事說出?

    他坐立難安,恍惚錯亂。岳丈問他怎么回事,兩個?孩子爭先恐后地說:“爹爹這幾日都這樣,昨日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童言無忌,他只能搪塞過去。

    回公府的馬車上,他們一路無言。

    而也是?這晚,隨從來?說有花黛的消息了,壓低聲音,戰戰兢兢地告訴他:“二?爺,人在二?夫人的別院里,還好好的。”

    天地恍若一霎崩塌在眼前?。

    衛度終于將?那句話說出口:“花黛在你?那里,是?不是??”

    與預想不同的是?,他也很平靜。

    既然被發現,就要想好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二?爺找了這幾日,是?不是?覺得很害怕,我知道依你?的能力,遲早會找到我這里。”妻子聞言,還在看書,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知道為?何我要這樣做嗎?”

    她冷若冰霜的臉上不見絲毫憤怒,道:“我想讓你?知道,當我得知你?有一個?外室時,是?何等?惶然的心情。”

    從娶她時,衛度就知道,這是?一個?與世俗所標,截然不同的女人。

    “還記得你?當初要娶我時,說過的話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