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王氏哪里懂什么無功不受祿，她只知道，眼前這人又溫柔，長相嘛，自是比自家老頭子要好看的，還會關心人，雖說她一把年紀了，可她年輕的時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不由得想入非非。

    “我方才聽你話中十分有氣，想來你兒媳一定對你不好吧，否則怎么會如此氣憤，不過也是，不管怎么樣，長輩終究是長輩，始終要敬著的，我可是聽說你那兒媳是從城中出來的，怎么沒帶你進去？”

    聽聞蔣至仁這樣說，本就不設防的劉王氏更加沒了懷疑，她就知道這人是個明事理的，瞧瞧人家說的話。

    劉王氏一拍大腿，說道：“可不是嘛，哎呦，也是老天沒眼，讓我攤上這么個不孝的，真是造孽啊，自己享福，不顧公婆的死活，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確認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蔣至仁也沒再繼續跟她聊下去，而是低聲說道：”不瞞你說，我最看不慣不孝順的人，眼下我有個法子能幫上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按我說的做。“

    ”你想怎么做。“劉王氏自是不會拒絕。

    ”你說的沒錯，他們弄來這么多病人，確實是想著餓死你們，好給城外省糧食，我倒是有個法子，既能幫你對付你的兒媳，還能幫你們逃出去，可你那兒媳看我看得緊，我是有心無力啊。“

    ”什么法子！“

    蔣至仁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囊，悄悄在她耳邊低語。

    劉王氏聽得臉上表情流轉，堅定地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最后他又說道：“要是你能干成，事后我還能幫你進城，不為別的，我就是看不慣這種道貌岸然，不孝順的人。”

    待劉王氏走后，蔣至仁臉上浮現著陰狠，冷哼一聲道：”看你還能風光幾天，還想跟我斗，你還嫩著呢。”

    第49章 下藥

    夜晚。。

    蘇藍迷迷糊糊中剛睡著，卻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凌亂又急促的腳步聲。

    她稍稍清醒了些，睜開有些惺忪的眼，卻發覺腳步聲朝著茅房的方向去了。

    蘇藍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未免也太過謹慎。

    不等她再次合上眼，又是一陣腳步聲匆匆從她的門前經過，依舊是朝著茅房的方向奔去。

    這一次，腳步更匆忙了。

    蘇藍揉了揉有些緊繃的眉頭，沒了睡意，索性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剛出門，一陣冷風便順著衣領灌進來，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將衣服裹緊了些，皺著眉頭問道：“怎么了這是？”

    “不好了劉夫人！好幾個病人突然腹痛不止。”

    說話的醫師，正是那日替蘇藍說話的青年，楊廷華。

    楊廷華聽到動靜第一時間問了情況，就他看得這一會兒，有個病人都去了五六趟了，情況看起來頗為嚴重。

    “好端端的怎么會這樣？”蘇藍詫異道。

    借著屋內的燈火亮光，蘇藍腳步匆匆，跟著楊廷華來到了病人的屋內。

    這間屋子是最大的那間，用來安置病情稍微輕一點的，因為太過匆忙，屋內并沒有準備床，而是架了大通鋪，住了有上百人，此刻大部分人蜷縮著身體，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哎呦哎呦個不停。

    “把過脈了嗎？”蘇藍直覺有些不妙，這么多人同時發生同樣的癥狀，這不會是瘟疫的后遺癥吧。

    “白醫師已經看過了，脈象上倒是沒什么奇怪，只能暫時止瀉。”

    “我去看看。”

    蘇藍總覺得心里怪怪的，她這方子確實會有拉肚子的后遺癥，但是前兩日每日服用都沒出現這種情況，現下用藥已經減少到兩日一次了，不可能突然出現這種情況的啊。

    “白醫師，這到底怎么回事？”

    白穩難得的收起了性子，一臉嚴肅道：“脈象上是脾胃久傷導致的，一個兩個是這樣，可所有人都這樣，就有些奇怪了。”

    蘇藍慢慢琢磨著白穩的話，那方子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可是醫學大師研究出來，后世親自實驗過的，可到底問題出在哪？

    白穩看她一臉愁容，安慰道：“興許是天氣涼，他們在屋內待久了，猛地能出來了，一時貪涼。”

    這個可能，蘇藍也想過，除了劉王氏，再沒有其他的病人進來過了，而之前的病人已然大好，雖說還是不能放出去，可戴好口罩在院子里透透氣還是可以的。

    所以一個下午，都能看到院中不少人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蘇藍沒想出個頭緒，如今看來，也只有這種可能性了。

    如果一直腹瀉，很容易脫水再次引起高熱，還好她空間里備了不少葡萄糖，蘇藍趁著廚房沒人，找來了一口大鍋，倒進去十來瓶。

    等她分到碗里，正好福子經過，蘇藍忙叫住了他。

    “福子，幫我一起把這些讓病人用下。”

    兩人端著碗進了屋，蘇藍沒注意，直接說道:"大家每人喝一碗糖水，也好補充體力，否則這樣下去，不等治好，身上也沒力氣了。“

    說完，沒有人動，安靜的可怕。

    ”誰知道你這又是什么水，你可別再禍害大家了。“蔣至仁猛地高聲呵斥，義正言辭道。

    蘇藍這才發覺屋內多了一個人。

    蔣至仁先發制人，”劉夫人，大家吃了你開的方子，現如今成了這樣，你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是啊，早知道吃你這藥成了這樣，說什么我也不會來，還說什么能治瘟疫，我看就是騙人的！“病人都是一臉的埋怨，瞧著蘇藍的眼神實在不算友善，與前幾日感恩戴德的模樣，大相徑庭。

    ”是啊，我們實在受不住這樣疼了，早知道是這樣，還把我們送進來干什么。“

    ”庸醫害人啊！“

    角落里，昨日反駁劉王氏的那位病人低聲道：”一群白眼狼，都忘了前幾日劉夫人是怎么照顧你們的了嗎，被人一挑唆，就沒了腦子。"

    眾人被說的臉紅，可這也沒辦法，她不會醫術是屬實，他們這么多人同時腹痛，也是事實。

    蘇藍皺了皺眉，如今事實還沒弄清楚，眼下就連白醫師都不知道是何原因引起的，他便急急忙忙告訴大家是因為藥方，蔣至仁這是明擺著要把是她害得這件事坐實了。

    ”大家別擔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會讓大家無緣無故受罪。“

    聽聞這話，病人們的臉色也沒怎么好轉，方才蔣醫師可是說的清清楚楚，這劉夫人壓根不會醫術，既然不會醫術還在這指揮什么，聽說還非讓大家必須用她的方子，這不是害人嗎？

    蔣至仁冷哼，道：”你自己說，你那藥方是不是會讓人拉肚子。”

    蘇藍沉了沉心，說道：“那方子確實會引起腹瀉的癥狀，但那也是因為它清熱解毒，并不會這么嚴重，比起瘟疫來，算不得什么。”

    ’聽聽，大家都聽到了吧，聽她說的什么，你看大家都成什么樣了，還說不會嚴重，那怎么才算嚴重，沒命嗎！“蔣至仁心中竊喜，只要她承認，他就一定能把這件事給她宣揚出去。

    方才替蘇藍說話的病人面色一頓，后又深吸一口氣道:"要不是因為劉夫人，你們早就沒命了，這會好了開始說人家的不是了，前兩日躺著起不來等著人喂藥的時候怎么不挑毛病，是不是你情愿得瘟疫都受不了拉肚子！”

    “那我們大家也確實受了罪啊。”其他人嘴硬道。

    面對眾人的指責和懷疑，蘇藍有些焦躁，明明前幾日確實沒什么問題，眼下明日就能出去了，偏偏出了這么一檔子事，難不成就這么巧？還是說因為累積的藥量，到今日爆發出來。

    其他的醫師也趕來了，看著眼前的情況面色凝重，如果不出這個意外，他們可都是能在知府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

    一時間，眾人看向蘇藍的眼神神色各異。

    楊廷華卻突然站出來道：“我相信劉夫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既然出了這情況，大家要做的是趕緊先將病人治好，而不是在這討論誰對誰錯，等大家都沒事了，自會有一個結果出來的。”

    蘇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說的對，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病人先救好。

    天理昭然，清者自清。

    第50章 送你進城

    蘇藍深吸一口氣，朝著面前的病人說道：”現在我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的，如果真的是因為我的原因，該是我的責任我不會推脫，如果是因為其他——我也會弄清楚事實，給你們一個交代。“

    蔣至仁不屑道：”哼，明擺著的事實，本來就該你負責。“

    蘇藍瞥了他一眼，”蔣醫師這么著急定我的罪干什么，難道連給大家治病的時間都等不及了？還是說，蔣醫師如此著急，是怕我發現什么。“

    ”我—我能怕什么！哼，你再拖延也沒用！“蔣至仁面色一僵，強忍著心虛說道。

    蘇藍時刻盯著他，沒有放過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慌張，她抿了抿嘴，難不成——？

    不過眼下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蘇藍看了看面色蒼白的眾病人，心頭不忍。

    有一點他們說得沒錯，不管是誰的責任，他們受的罪是真真切切的。

    “白醫師方才已經給各位熬藥去了，我這里是糖水，是給大家補充體力的，還愿意相信我的，就請大家趕緊喝一碗，不愿意的，我也不強求，大家再忍忍便是。”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暫時沒人出來當這第一個。

    “我來！你們不敢喝，我喝，要不是劉夫人，我就病死在野外了。”還是剛才角落里那人，他顫巍巍走了出來，蘇藍這才看清，這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者。

    因為長期的逃荒，身形有些佝僂，走起路來還有些一拐一拐的。

    這老者剛喝完，門外有人走了進來。

    “我也信劉夫人，我喝！”是那個帶孩子的婦人，她直接走過來，端起一碗，先是給自己喝了一碗，又給自己的女兒喂了一碗。

    其實她和女兒并未腹瀉，因為惦念著她帶著孩子不方便，蘇藍特意給她單獨安排了一間屋子，聽到動靜后，她就趕緊趕了過來。

    喂完后，婦人特意高聲說道：“閨女啊，你長大了可不能當忘恩負義的人，人家幫了你，你就得記住。”

    話是對著女兒說的，至于是給誰聽的，那就要看在場其他人的臉色了。

    喝完葡萄糖的三人沒有急著回原位，而是默默地站在了蘇藍的背后。

    感受到幾人的善意和信任，蘇藍的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這幾人用行動告訴了她，她從前做的都是值得的。

    “俺，俺也喝！”

    “我也喝。”

    許是受了三人的帶動，接連著又有好幾人站出來，每人喝了一碗，學著那三人的模樣，站在了蘇藍的身后。

    蘇藍記得這幾人，雖然剛才沒有替她說話，但是在蔣至仁嘲諷她的時候，這幾人表情都是厭煩的。

    屋子內，陸陸續續有人站出來，到最后有將近一半的人喝了葡萄糖。

    蔣至仁的臉色沉了下去，他就不明白了，明明她都承認了，自己的藥方有問題，怎么這些愚昧的流民還是喝她的藥。

    他還等著他們不相信蘇藍，轉而讓自己救治，自己便可以靠這個博得好名聲，可現在他們都喝了她的藥，他還怎么力挽狂瀾。

    ”多謝大家的信任，我一定會給各位找到真正的原因，今夜大家都辛苦了，稍等白醫師熬好藥以后，大家盡快服下。早些休息。”蘇藍說道。

    而蔣至仁聽聞這話，心中一沉，快步走出了屋子，不行！不能讓她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