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別枝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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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門外小廝稟報道:“侯爺夫人來了。” 說著,許侯爺挽著受到驚嚇的夫人徐氏緩緩走進了門。 許昱淮同他們夫婦二人行過一個平輩禮后,余老太太招了招手示意徐夫人到她身邊來坐。 方才沈凜的一番話聽得徐夫人心神不寧,此刻神色顯得極為不安,許侯爺坐在她身邊隱在衣袖里的手一直緊緊握著她,不斷安撫著。 “既然人都到齊了,杜嬤嬤,你把你知道的當著大家的面一字一句的說清楚,不得欺瞞。” 一旁跪著的杜嬤嬤聞聲抬起頭,瑟瑟發抖道:“年前老奴家中那不爭氣兒子失手傷人被官府抓了起來,偏偏打傷了的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那家有權有勢一番添油加醋地辯白后,老奴的兒子便被定了個死刑......” 話講到這里,杜嬤嬤抬頭心虛地看了身旁的胡氏一眼,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余老太太催促道:“你不必看她臉色,只一五一十交代便好。” 杜嬤嬤重新低下了頭,接著道:“老奴就這么一個兒子,聽聞消息后心急如焚一時間走投無路時,想起三爺任職于都察院,便想向三夫人求求情,救我兒一命。” “當時三夫人聽聞老奴的來意,的確答應了老奴的請求,只是兩日后她身邊的翠柳姑娘帶過話來給老奴,叫老奴日日提著棕油桶去大夫人禮佛途徑的石橋上涂抹。她說...她說......” “她說什么?”許昱淮冷著臉打斷道。 “三夫人她說,侯爺和夫人沒有嫡子,倘若大夫人這一胎沒坐穩,以她的年齡必然是不會再有孕,將來侯府繼承人就會輪到三房,輪到她的兒子頭上。” 一語激起千成浪,聞言徐夫人驚恐地站起身看向胡氏,道:“嘉禾,我自問做長嫂這么多年從未有得罪過你的地方,你何苦這般害我?” 說著,徐夫人聲淚俱下顫抖道:“你可知我盼這個孩子盼了多久...自我懷孕的消息傳出去以來,多少人笑話我是老蚌生珠,這些我都不怕,我就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從不奢望腹中胎兒究竟是不是男孩,我只想著這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他只是個尚未降生的孩子,又擋不了你的路,你何苦這樣害他啊!” 許侯爺將哭得聲嘶力竭的徐夫人攬在懷里,看向余老太太道:“母親,夫人她情緒不穩,我先送她回去了。” “杜嬤嬤在我夫人身邊服侍了多年,無論是何苦衷做出此等謀害主人之事皆是不可原諒。既然三弟回來了,那就請你替兄長清理門戶,嚴懲惡奴警示府中上下。” 許昱淮拱手道:“兄長放心,昱淮定然不會徇私枉法。” 事情既然已經調查清楚了,又有他這個任職于都察院有些明辨正枉,鐵面如山的三弟在。 如何處置府中惡仆和弟媳,他這個做長兄點到為止即可,直接插手恐惹得家宅不寧。 許侯爺轉身,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徐夫人走出院中。 余老太太看了看地上瑟瑟發抖的杜嬤嬤,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胡氏,緩緩起身開口道:“我要問的事情已經問清楚了,至于之后如何處理,就看你自己了。” 眾人接連離開后,胡氏看著背過身一語未發的許昱淮,心中生起陣陣不安。 事到如今她方才意識到,沒有人能就得了她了,就連她的枕邊人現在已經在盤算著如何處置自己。 她夫君自幼就是個冷峻的性子,辦起事來說一不二,成親這幾年雖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但她也明白真的遇見問題時,就連枕邊人他都不會去維護。 在他眼里,一切事情非黑即白,只有禮儀正法。 胡氏癱在地上,放棄了再向他求情的念頭,安靜地等待他這位都察院御史的審判。 良久后,她聽見他開口道:“來人。” “罪妻胡氏意圖謀害長嫂,十惡不赦,待草擬休書依律杖責后,送回本家。” 胡氏跌坐在地上,忽然笑了起來。 “想我嫁與你時,那你不過是個沒有功名在身的書生,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能領兵作戰接過老侯爺的長槍,又沒個長子之位能繼承侯府。這般尷尬的處境,難道我為自己,為我的兒子好生打算一番也有錯嗎?” 許昱淮嘆了口氣,“我知當年你是低嫁,是你抬舉我,所以這些年我夜以繼日就為能出人頭地,好讓你在人前風光。” 他看向妻子胡氏,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怒意,“一個都察院御史夫人的頭銜還不夠嗎,這樣和睦的生活還不能讓你滿足嗎,一定要為著些爵位頭銜鬧得家宅不寧嗎?你在后宅過著安逸的生活,可知這些年母親和長兄長嫂cao持著府中上下,維系著家庭和睦,又付出了多少,隱忍了多少,這些你有想過嗎?” “你沒有,從始至終,你想著的只有你自己。” 許昱淮轉過身,背朝她道:“休書不久后會遞交到你手上,我還要去看望明舒。她是侯府嫡女,連陛下都有心當做未來太子妃培養的人,若是事情鬧到宮里,今日掌刑的人興許就是大內了。” ... 窗外積雪融化,水滴自房檐落在廊下的石階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許明舒推開門,見鄧硯塵仰面躺在床榻上,面容蒼白毫無血色。 聽府中大夫說,他身上練功留下的傷口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又泡了水吹了冷風引起炎癥來,才一直發高熱昏迷不醒。 一覺醒來,想起了前世被她忽略掉的許多細枝末節。 原來兩輩子,每每在她需要時,都只有鄧硯塵能出現在她面前,不辭辛苦,不問原因。 即便是在靖安侯府深陷泥潭,無人敢靠近時,也只有鄧硯塵默默地接過她父親手中的長槍,去赴一場生死未卜的戰役,只為保住許家一手帶出的玄甲軍多年積攢的名聲。 許明舒輕輕上前,拉起鄧硯塵放在被子外的手。 那雙手極為干燥,上面還有著一層薄繭摸起來有些粗糙。可他的手生的卻極為好看,手指修長挽劍花時流暢靈動,再配上他明俊的臉看著甚是肆意瀟灑。 許明舒將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仔細地掖了掖被角。 動作間,鄧硯塵的眉眼微微皺起,似乎對周圍有所感知。 許明舒放輕了動作,盯著鄧硯塵的臉看了許久,直到他眉目一點點的舒展開來。 有一個念頭在她心里不斷清晰,她想,自己能有個重新再認識鄧硯塵的機會。 去了解他的喜怒哀樂,了解他的理想與志愿,去做他人生里不可或缺的那一個人。 第12章 蕭珩晨起時,透過有些破舊風化的窗戶,見母親程貴人正坐在院前的石桌上打磨著什么。 他整理好自己的外衣起身將房間內的炭火攏了攏,推開門走向程貴人。 “阿娘。” 聞聲,程貴人扭頭看向他,一雙杏眼含笑道:“起來了。” 蕭珩看清她手中打磨著的像是扳指一樣的東西,嘆了口氣道:“外面還冷,阿娘別在這兒久坐了,扳指我還有一個暫時不需要新的。” 程貴人笑了笑,伸手摸干凈扳指上打磨的細碎粉末,“前幾日就見你的扳指磨得不成樣子,你每日練箭時間長,再帶下去恐傷了手指筋骨。” “阿娘,以后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無須你親自cao勞。” 程貴人將手中的扳指清理干凈后,交到蕭珩手上,語重心長道:“我兒爭氣,平日里刻苦努力從不曾有所松懈,當娘的幫不到你什么,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蕭珩握著手中溫熱的扳指看了許久,方才開口道:“阿娘放心,不會再用太久的日子,我定能讓您擺脫此困境,風風光光的走出這幽宮中去。” 程貴人摸了摸他的頭發,初入幽宮時也曾覺得日子漫長難捱,如今一轉眼竟然也過去了這么多年,她一手帶大的兒子如今也高出自己大半個頭來。 看著面前日益長大的蕭珩,程貴人動容道:“阿娘這一生從不曾奢望什么,只要你我母子二人能平安順遂,阿娘能看著你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那就足夠了。” 蕭珩握緊手中的扳指,按壓進掌心里的痛感不斷地提醒著他,要快些,要再快一些。 只有更快的變強,他才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力,才能讓母親擺脫幽宮禁足,過上安穩享福的日子。 見他半晌不說話,程貴人收回了手柔聲道:“好了,不是還要去練功嗎,不早了快些過去吧。” 蕭珩點點頭,自門前取過簡易的箭筒,同程貴人作別后徑直走了出去。 目送他離開后,程貴人回到房間內拿出針線縫補著衣衫。 少年人個子竄的快,身上的里衣才沒過幾個月就袖口就短了一大截。她這幾日在宮中繡了許多精致的帕子與荷包,待到了日落宮門快要關閉時,將這些東西交給一位同鄉的小太監,叫他幫忙出去賣掉換些銀錢。 如此一來,便能趕在春天到來前給蕭珩置辦幾身新衣服。 想起兒子日益健碩的身材和出挑的相貌,程貴人有時候也會幻想著他將來能娶一位溫柔賢淑的女子進門。 這女子無須有優越的出身和家世,只要蕭珩喜歡,夫妻恩愛能彼此相伴一生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思及至此,程貴人對未來愈發有了期待,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初入宮墻禁錮于幽宮時,失意落寞的模樣。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突然就有了寄托和希冀,想要看著蕭珩平安長大、娶妻生子、萬事順遂。 蕭珩不在的時間里,程貴人幾乎一直都在做些縫補刺繡的手工活來打發時間。 日落時分時,程貴人聽見宮門處有些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她猜想是是同鄉的小太監過來拿繡品,忙放下手頭的工作迎了出去。 門推來時,同來人打了個照面。 那人見了她松垮的面皮上換上一抹虛假的笑意,夾著嗓子開口道:“咱家給程貴人請安了。” 來人是皇帝身邊的內侍,初次入宮時程貴人曾見過幾面,后來她同皇帝矛盾僵化時,也是這位內侍派人將她和孩子送到此地。 程貴人看著他身后跟著的七八個小太監,其中一位雙手舉著的托盤里放著酒壺,另一個則是托著層層疊好的七尺白綾。 剎那間,慌恐占據了她的神經。 她倒退了幾步,道:“你們要做什么?是陛下讓你們過來的嗎?我做了什么事叫陛下這般容不下我?” 年長的高內侍并沒有理會面前女人的歇斯底里,他笑著看著她開口道:“程貴人莫慌,咱家這次來是帶著陛下的恩典過來的,陛下是替你們母子尋一條可靠的出路啊!” 程貴人看著他,眼中盡是恐懼與不解。 高公公緩緩開口道:“程貴人,你當知道滿宮里最受陛下重視的便是宸貴妃。你也應該知道你一個歌妓出身,能做皇帝的女人為皇室孕育子嗣究竟是因為什么。” 程貴人因恐懼瞪大的雙眼中,映出高公公的面容,他盯著她一字一句提起那段她不愿回首的陳年舊事。 “因為貴人你,容貌有三分像宸貴妃娘娘啊......” 像宸貴妃娘娘啊...... 那是她被接進皇宮侍奉皇帝的理由,更是她困在這宮門半生不得隨意出入的原因。 她一介歌妓,因著模樣上有與皇帝當時那位得不到的心上人極為相似,才一躍成為宮里的貴人,享受著帝王的寵愛和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那時的她在不明真相時,也曾誤以為自己是像話本子里那樣漂泊半生,最終找到了真命天子。 可這一切在真正的宸貴妃被迎進宮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皇帝處置了身邊所有同她有過交集的人,更是將她禁足在冷宮里不得隨意出入。 幾年的朝夕相對,根本不值得皇帝動容。她只是一個能慰藉消除他相思寂寞的替身,這些年他透過她的眼睛,都在看著那個他得不到的人。 程貴人哭過,鬧過,絕望地歇斯底里過。 可那位站在高位的帝王已經不會在分任何一個眼神給她。 貪慕榮華,誤入宮墻,最終作繭自縛。 后來她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抱著年幼的兒子住進幽宮一住就是十年。 本以為母子相依為命,日子雖苦但也樂得自。如今看來,皇帝還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