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桌上，溫民峰不急著去上班，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吃豆漿油條，但一雙眼好像雷達般在溫啟山身上游走。

    他管不了姜淼淼，畢竟是新婚妻子帶來的孩子，又是女孩，后爸不好當，他不方便和繼女聊太多感情上的事情。

    兒子是他的，這個不聽話的臭小子，雖然自打和他媽離婚后，父子兩個人在感情上就冷漠疏離得很，但溫啟山大體上還算靠譜，并不是個會做出格事兒的人。

    這次的戀愛卻談得有些離譜。

    溫啟山洗漱好，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一道目光緊緊鎖著他，他走哪兒，那目光就追到哪兒。

    他將姜淼淼的早餐規整碼放在小托盤上，等到她醒了以后，扶著她去過洗手間洗漱，再就送去了她房間。

    其他按前幾天的習慣，姜淼淼是在客廳餐桌上吃好早飯，再回房躺著的。

    溫啟山怕溫民峰待會兒口不擇言，氣氛尷尬，還是想讓姜淼淼待在自己房間里。

    父子倆面對面坐著，默默吃飯，沒有說話，氣氛讓人胃口都不好了起來。

    溫民峰看著兒子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心下不爽地開口，“還挺體貼的，就沒見你對你爸這樣過，果然談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樣了。”

    這話怎么聽著都有點陰陽怪氣，還透著股酸味。

    溫啟山抬頭看溫民峰一眼，這話沒法接，完全是情緒化的輸出，怎么回答都是錯誤答案。

    他心里打了下腹稿，開門見山直接輸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立場。

    “爸，我對淼淼的感情是認真的，我們大二開學就在一起了，論時間比你和周阿姨認識的時間都要早。在相處過程中，我覺得我們不論性格還是其他方面，都很合拍，我們倆確定心意，都是希望能一直走下去的。作為單親家庭里成長的孩子，她讓我有步入婚姻，組建家庭，一起養育自己子女的沖動，我的未來計劃里有她，沒人可以替代。”

    溫民峰冷哧一聲，“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情種啊！要什么沒什么的年紀，你想得倒挺美……”

    還想諷刺兩句，他忽然想到前妻何惠，當初不也是一窮二白就嫁給他的嗎？他工作上有點成績，又有了兩個臭錢后，就迷了心竅，不僅傷害了對方，還破壞了家庭，讓溫啟山失去了mama。

    他說著說著就沒有了底氣，被一股愧疚感取而代之。

    溫啟山不理他的冷嘲熱諷，繼續說：“之前沒有和你們坦白我們的關系，還裝不熟，是因為一開始我們也覺得繼兄妹這樣的關系有些尷尬，怕你們接受不了，怕你們多想，果然現在的狀況驗證了這些猜測。”

    姜淼淼其實在聽到門外說話動靜的時候，就起身了，她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打開門就聽到了他誠懇的話語。

    溫啟山原本邊說邊淡淡看著溫民峰，忽然覺得有視線望向自己，他抬頭就撞入了姜淼淼晶亮的眼睛。

    “你怎么出來了？”他剛想起身去扶，周麗琦快他一步，從廚房出來，去攙姜淼淼。

    “媽，我想去餐桌坐坐。”

    周麗琦瞥一眼嘴唇緊抿的溫民峰，攙著姜淼淼坐到了溫啟山身邊，她也自然地在溫民峰身邊坐下。

    是從姜淼淼第一次上門吃飯開始，就在溫家飯桌形成了這樣的習慣，溫啟山和姜淼淼坐一邊，而溫民峰和周麗琦坐另一邊。

    兩個孩子在桌下暗暗牽過多少次手，碰過多少次腿，對面的父母都絲毫沒有察覺。

    現在后知后覺，兩個人刻意的敷衍對話和偶爾與關系不符的動作，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四口之家整整齊齊坐在一起，姜淼淼握住溫啟山放在腿上的手，轉頭深深看他一眼，再平靜地望向周麗琦和溫民峰。

    如果剛才溫啟山是在講他的情真意切，那現在姜淼淼就是在講事實，擺道理。

    “首先，我們只是重組家庭的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談戀愛并沒有違背公序良俗。其次，戀愛自由，我覺得父母沒有干預我們戀愛的權利。最后，我和溫啟山是真心互相喜歡，根本不想也不會因為外界的壓力分開，希望你們能祝福我們。”

    話說完，客廳安靜了好一會兒，姜淼淼和溫啟山挺胸抬頭，眼神堅定，姿態十分坦蕩。

    反觀對面的周麗琦和溫民峰，一個垂頭不語，一個唉聲嘆氣。

    溫民峰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該去上班了，他想拿出大家長的姿態，嚴厲叨嘮幾句，但心里也清楚，越管可能越會適得其反。

    “大了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我看你們能堅持到什么時候！”撂了句狠話，溫民峰抓起放在一邊的公文包，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氣氛微僵，周麗琦沒有表明態度，只是轉移話題，“小山，淼淼，中午想吃什么？媽待會兒去菜場買。”

    對面兩人異口同聲，“都行。”

    “那我去菜場看著買，什么新鮮買什么，今天湯就換換口味，做山藥小排湯吧！”

    周麗琦想扶姜淼淼回房間休息，就聽到溫啟山溫聲道，“阿姨，我來吧！”

    他小心翼翼地一手攙著姜淼淼的胳膊，一手托著她的腰，緩緩往姜淼淼的房間走。

    周麗琦將溫啟山對待姜淼淼的溫柔盡收眼底，他倒沒有溫民峰面子大過天，覺得這事兒丟人的陳腐思想。

    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說，只要有人對她女兒好，愛她，呵護她，寵著她，滿眼都是她，那周麗琦就認可這個男人。

    而這個男人是誰，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