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322節
“他自盡,搶救了七天七夜,好在救活了,現在住在寶應門外的那個院子里,雖然活著,但是廢了。” 霍譽聲音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其實,霍譽之所以會去百花山,是因為百花山出了事。 紀勉是因為查到那些丟孩子的事與百花山有關系,這才去的,以前雖然也調查過百花山,但也只限于梅友身邊的那些人,就像春旺這種貌似連梅友都見不到的人,從來也沒有調查過。 這次一查,竟然發現,不僅是春旺,還有一個叫四喜的,也很可疑。 四喜和春旺都是管理好草的,但據宮內的人說,細思起來,這兩個人從未同時出現,但他們平時也經常在山上漚肥或者砍伐花木,因此從未有人懷疑過。 飛魚衛要抓四喜時,卻漫山遍野找不到四喜的蹤影,紀勉不得不對梅友實施強制手段,當天夜里,七名飛魚衛毒發身亡,紀勉也中毒了,好在他身上有一顆葛巫給的保命丹,他察覺自己中毒,就服下了保命丹,雖然沒死,卻是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因為不可騎馬上山,所以馬匹都在山下,其中便有紀勉的愛駒。 紀勉把他的馬當成孩子一樣愛惜,放心不下,那匹馬又是個倔性子,不是相熟的人喂糧草,它寧可餓著也不肯吃。 因此,紀勉讓長隨去山下喂馬,長隨喂完馬回來,發現守在宮外的三幾名飛魚衛正在竊竊私語,一問才知,紀勉帶著另外幾人進宮后便沒有出來,他們沒有旨意不能闖進去。 長隨立刻吹響哨子,這是他們主仆之間的暗號,可是哨子響過之后,卻依然沒見紀勉出來,長隨感覺不妙,一邊通知山下的羽林軍嚴防死守,一邊火速進京報信。 長隨一路換馬不換人,連夜趕到京城,他不知道具體出了什么事,因此不敢進宮,在詔獄里找到了鄧策,鄧策又找到正在審訊苗總管的霍譽,霍譽連夜叩請皇帝,率領二百名飛魚衛去往百花山。 “我們沖進去的時候,梅友已經自盡,宮里的人全都死了,還有氣息的,只有梅友和紀大人。” 其實當時的情況非常兇險,但都被霍譽一帶而過,紀勉有保命丹護體,雖然傷得不輕,但是命是保住了,只是要配合針炙好生將養一年半載。 第593章 想起來了 梅友卻是中毒很深,霍譽闖進去時,紀勉雖然四肢僵硬不能動彈,舌頭也不利索,但是霍譽還是從他含糊不清的聲音里,判斷出他說的是苗毒。 葛巫給的保命丹針對的就是苗毒,紀勉得以保住性命,因此他便確定這毒就是苗毒。 經他提醒,霍譽想起曾聽葛巫說起過,苗疆之毒,可以放血暫作緩解,于是霍譽果斷給梅友放血,讓梅友一直挺到了京城。 梅友進京后,沒進太醫院,直接送去了飛魚衛用來集訓的那處地方,葛巫便住在那里。 即使有了葛巫的治療,梅友還是被搶救了七天七夜方才完全脫離危險。 梅友蘇醒之后,便將放在床頭的藥碗砸碎,當時在梅友身邊守護的,是從太醫院里叫來的一名太醫。 這名太醫見到梅友時,嚇了一跳,雖然還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見他長得竟和皇帝一模一樣,也能猜出此人身份特殊。 太醫知道今次之后,他恐怕難逃一死,萬念俱灰,魂不守舍,因此并沒有仔細檢查碎片,并不知道少了一片。 梅友把這片碎片藏在被窩里,一切如常。 得知梅友蘇醒,皇帝忽發奇想,要去親自見他。 皇帝去看望梅友時,他假裝睡著,皇帝其實對他也很好奇,因此想要湊近細看,他便在此時忽然出手,用那塊碎瓷片,劃傷了皇帝的臉。 聽到這里,明卉詫異:“他劃傷了皇帝的臉?皇帝破相了?哎呀,好可惜啊,皇帝長得挺清秀的。” 霍譽他媳婦的腦回路絕對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宮中有很多秘藥,能給陛下將疤痕祛除的。”霍譽安慰她,話一出口,霍譽又埋怨自己,我為啥要安慰她啊? 明卉問道:“那你呢,你當時在哪里?這至少也是七天前的事了,可你今天才回來。” 霍譽沉聲說道:“距離百花山十五里有一座村子,村子不大,卻很深,又因道路崎嶇,因此那村子里的人平時很少有機會出村,他們與外界的往來,多是靠著走村串鄉的貨郎。據貨郎反映,他前不久去那村子時,發現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以往他一進村,就會有女人和孩子圍住他,翻看他帶來的東西,可是這一次,他卻連一個小孩都沒有看到,也沒有女人,而他看到的男人,也都是生面孔,他被一人叫住,問他是做什么的,他說是貨郎,那人過來查看了他帶的東西,便讓他滾,說村子里沒人買他的東西,貨郎走南闖北,見過世面,這時已經感覺古怪,他本就忐忑,聽這人這樣說,便假裝生氣,帶著貨物趕快走了,他出村之后,發現有人在后面跟蹤,直到他上了官道,后面的人才離開。 貨郎越想越怕,來不及回到縣城,便找到距離那里最近的飛魚衛百戶所,將此事告知。 我把紀大人和梅友送回京城便又回到百花山,聽說此事之后,便去了那個村子。” 霍譽說到這里,明卉便大概想到后來發生了什么:“打起來了?” “嗯。”霍譽點點頭。 “村子里的人全部不是村民,而是匪人?”明卉好奇。 那里距離百花山只有十五里啊,雖然那村子很深,可也是在行宮附近啊,太可怕了。 “是,他們在村子里修建了防御措施,負隅頑抗,死五十四人,其中有二十人是自殺,俘虜三十七人,根據俘虜們相互指認,另有五十五人失蹤。”霍譽沉聲說道。 明卉吃了一驚:“失蹤?那里就是一個村子,怎么會失蹤?失蹤的人就是逃跑了,是吧?” “是,村子里有一條河,順著那條河可以逃走,我們先前并不熟悉地形,而他們卻早就考慮到了退路,那條河便是他們的退路,可惜我們卻只能沿河追捕,這樣很難,所以那五十五人全部逃走了。”霍譽有些遺憾。 明卉咧咧嘴,哎喲,懂了,她家霍保住這是被打擊到了。 她抱住霍譽的腰,問道:“你的那些傷,都是被那些人傷的啊,霍保住,你真可憐,我會好好待你的。” 霍譽我好像被打擊到了。 明卉又問:“這些人都是梅友的人?他們招供了?” “你還記得當初那個丟孩子的案子里,不是說過,春旺說自己有一個雙胞胎的兄弟嗎?”霍譽問道。 明卉想起來了:“對啊,我們都知道春旺是在胡說八道,怎么,難道他真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是的,他真有這么一個兄弟,只是并非如他所說,那兄弟從小就和他分開,他后來從未見過。其實這個兄弟一直都在,在春旺被派到百花山不久,這個兄弟就出現了,原來他一直都在閩地。” 閩地? 明卉怔了怔:“那個什么茉莉就是閩地人啊,她就是在回閩地的路上死的,不對,其實沒死,只是失蹤了。” 霍譽笑道:“你怎么只想到茉莉了,你想一想,閩地除了茉莉以外,還有什么人?” 明卉瞪大眼睛,眨啊眨的,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可置信地說道:“閩地有海啊,東海啊,那里有海!你是說大小懷王,還有蔡九峰,對,他們是在東海,當然也會有手下留在閩地,以前假婆婆的那個相好,不就是在閩地當官,收受蔡九峰的好處,是個大貪官!” 霍譽見她終于想起來了,伸手按按她的鼻子,說道:“你這記性啊,有時好,有時又比誰都要差。” 明卉吐吐舌頭,她也發現了,自從她懷上早哥兒之后,好像就有點糊涂,話說一孕傻三年,早哥兒還沒滿周歲,加上懷孕的那段時間,她至少還要再傻上一整年。 “也就是說,春旺的這個兄弟,帶來了這一百多號人?”明卉又問。 “不全是他帶來的,這些年來,春旺和他的兄弟,一直都在搜羅人手,這些人里,至少有三成都是上過海捕告示的,其他那些,也大多如此,只是還沒到被全國通緝的地步,這些人大多手里都有人命,有的不止一條。” 第594章 父不父,子不子 明卉懂了,也就是說,百花山行宮附近,隱藏著一百多名江洋大盜,而上上下下全都沒有察覺,最后發現問題的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貨郎。 明卉覺得吧,她家梅友小孫孫是個人材,不愧是龍子鳳孫,就是和我等草民不一樣。 “皇帝現在如何了?我聽說臉上受傷很難醫治的,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皇帝長得那么白凈,如果留下一道傷疤那會很明顯的,唉,他比我都白。” 霍譽的臉更黑了,他風吹日曬,本來也不白,現在更黑幾分,嗯,在明卉看來,快趕上鍋底了。 明卉不理他了,她不和臉黑的人說話。 次日,霍譽趕在退朝的時候,攔下了霍侯爺。 霍侯爺這幾天就像做賊一樣,生怕被霍譽抓到,后來聽說霍譽去執行公務沒在京城,這才稍微松了口氣,沒想到霍譽今天就出現了,而且還是在退朝的時候,在宮門前,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攔了下來。 “本侯公務在身,有事回頭再說。”霍侯爺強壓住心中忐忑,心中再一萬次祈禱,快來個幫忙的吧,把那個逆子拉開。 霍譽陰沉著臉:“你現在還有幾個紅顏知己?” 霍侯爺.老臉有點熱是怎么回事? “說啊,數不清了嗎?”霍譽沉聲問道。 “一,一,就一個了。”霍侯爺身邊的鶯鶯燕燕的確是不少,但是能稱得上是紅顏知己的,卻也沒有幾個。 并非霍侯爺挑剔,寧缺勿爛,要知道霍侯爺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的,只要是看著有幾分順眼的,他全都接著。 之所以紅顏知己只有一個了,那是因為霍侯爺入戲快,出戲也快,此時此刻,讓他還有愛慕之情的,只有這一個。 霍譽卻是一點面子也不想留給他,問道:“這個多久了?” 霍侯爺可憐巴巴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天。” 霍譽很想學著明卉的樣子,連翻幾個白眼,這是什么人啊。 “人在哪里,金屋藏嬌了嗎?”霍譽又問。 “還沒,宅子還沒選好,這會兒她還在客棧里”霍侯爺聲音越來越小,忽然看到霍譽還在瞪著他,連忙補充,“她是逃難來的,是我把她安置在客棧里的,洪福客棧天字一號房,她叫櫻桃。” 霍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馬走了! 看著霍譽遠去的背影,霍侯爺松了口氣,他拍拍心口,這個逆子啊,嚇死他了。 他一回頭,便看到文武百官都在看著他。 沒錯,今天是朔朝,在京七品以上官員全都來了,下朝的時候,宮門前烏泱烏泱的,看到霍家父子相處之道的,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 霍侯爺的臉皮,那比城墻還要厚上幾分,他沖著百官抱抱拳:“諸位,見笑了!” 說完,也翻身上馬走了! 文武百官 第二天早朝,就有御史上了折子,說長平侯府家宅不寧,父不父,子不子,有悖倫常。 霍譽很忙,十天里有八天是不上早朝的,可是霍侯爺很閑,閑著沒事他就去上朝,身為勛貴,可以不做事,不當差,可是卻不能沒有存在感,一旦沒有了存在感,這人也就廢了。 也就是說,無論是黑是白,生末凈旦丑,無論你是哪一個,都必須要讓皇帝記得你。 所以此時霍侯爺就在朝上,御史參完了,挑釁地看向霍侯爺。 霍侯爺翻翻眼皮,問道:“長平侯府父不父子不子,那請問本侯若是和犬子是父不父子不子,那本侯和誰是父子,御史大人,你是說本侯子嗣混淆嗎?” 在場所有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氣,孫家的血已經涼了,可是諸人心中余悸猶在,這子嗣混淆的事,是能說是能提的嗎? 當然,這是次日早朝上的事。 而今天,霍譽從霍侯爺這里要出那什么櫻桃的地址,便讓人去了洪福客棧,把櫻桃帶去了詔獄。 櫻桃哭得梨花帶雨,第無數遍述說她和霍侯爺的偶遇過程。 霍侯爺在外城縱馬,而她躲閃不及,摔倒在地,霍侯爺及時勒住馬頭,下馬查看,見她弱質纖纖,心存憐愛,得知她是逃難來此,無親無故又身無長物,霍侯爺與她相見恨晚,情投意合,便將她安頓在洪福客棧,還說已經去給她租房子買丫鬟了,她在客棧里乖乖等著,沒想到沒等來心心念念的霍侯爺,卻來了飛魚衛。 霍譽快給膈應死了,那個什么婉兒才過去幾天,就又來了一個櫻桃,和婉兒一樣,同樣是來歷不明,霍侯爺葷素忌,照單全收。 霍侯爺讓人去洪福客棧打聽消息,得知飛魚衛來人把櫻桃帶走了,再一問,好嘛,直接帶進詔獄了。 霍侯爺的小心臟又要承受不住了,萬一櫻桃是什么細作啊欽犯什么的,霍譽那逆子是能大義滅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