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320節(jié)
不信你看,霍侯爺這輩子干過好事嗎? 沒干過。 皇帝喜歡霍侯爺嗎? 不喜歡。 朝里有人夸獎霍侯爺嗎? 沒有。 霍侯爺這些年的人生是起伏,是上升,還是下降? 肯定是上升,霍侯爺哪怕什么都不干,他的人生也是呈上升狀態(tài),他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但卻全須全尾,屁事沒有。 明卉想到還在海島上種藥的親婆婆,又想到一把年紀還在浪的霍侯爺,氣就不打一處來。 在家里忍了兩天,崔娘子在,早哥兒太小,這個家里,實在是沒有人能夠接得住她的怒火。 好在兩天之后,出氣筒就回來了。 明卉睡到半夜,忽然身邊擠進來一個熱乎乎的身子,她一下子就醒了,卻見自己已經(jīng)置身在霍譽懷中。 “霍保住,你還知道回家啊?” 霍譽把她抱得更緊,把臉埋進她的頸窩里,使勁吸了吸,媳婦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最香的。 “媳婦,我想你了。” 明卉嫌棄地推推他,沒有推動,心卻沒來由地軟了下來。 她把手伸進霍譽松垮的寢衣里,霍譽顯然是洗漱過了才上床睡覺的,頭發(fā)里透著好聞的皂角香氣,家里用的皂豆是明卉自己制的,她用的加了玫瑰香,給霍譽用的,則是加了松柏香,早哥兒的最是費功夫,她鼓搗了幾天才制成,是加了羊奶的。 一家三口,三種香味。 明卉輕聲問道:“有沒有受傷?” 她已經(jīng)摸過了,至少后背上是沒有受傷的,其他地方還不知道,看這家伙一回來就主動洗澡的作派,十有八九是受過傷的,就是不知道傷在何處,傷得重不重。 “沒事,只是擦破點皮,我?guī)Я松虾玫慕饎?chuàng)藥,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像是想要掩飾什么,霍譽有些迫不及待,生怕明卉繼續(xù)這個話題。 云散雨停之后,明卉把被子踹到一旁,逼著霍譽躺平任她檢查,這一查,便查到有三處新傷。 的確如霍譽說得那樣,傷得并不重,沒有性命之憂。 可即使不是重傷,也一定流了很多血,而且當時也是很痛的。 明卉嘆了口氣,說道:“回頭和陛下說說,咱們家在飛魚衛(wèi)的襲職,能不能不要了?” 飛魚衛(wèi)和金吾衛(wèi),以及其他的上十二衛(wèi),全部都是襲職,霍譽做了飛魚衛(wèi),哪怕他致仕回家,這個襲職也要落在家中子侄身上。 這對于其他人家,是求之不得的,而在明卉眼里,這么危險的職業(yè),她寧可不要。 霍譽失笑:“好,卻時我求求陛下,讓早哥兒去金吾衛(wèi)當差,如何?” 明卉點點頭,金吾衛(wèi)好啊,在皇帝身邊,全都是挑得長得氣派的,那就是皇帝的臉面。 不但長得好,而且家世也好,京城里勛貴人家擇婿,首選的就是金吾衛(wèi)。 至于飛魚衛(wèi),算了吧,真沒幾個愿意要個飛魚衛(wèi)當女婿的。 “金吾衛(wèi)的衣裳也比其他的都要漂亮。”明卉心存向往,每次皇帝出宮,她最喜歡看的,就是金吾衛(wèi)了。金吾衛(wèi)里至少有三個,長得都在她的審美上,特別特別合她眼緣。 當然,這話她沒敢和霍譽講,否則,這家伙能咬她。 明卉又嘮叨了幾句,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必須要學會嘮叨,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發(fā)泄完的。 這時,明卉想起了霍侯爺辦的那件惡心人的事,她便把前前后后的事,全都講了一遍。 可想而知,霍譽的臉色不好看了,如果這個時候霍侯爺在面前,說不定就已經(jīng)被霍譽的眼刀子捅得七竅流血了。 明卉把這兩天讓她生氣的事全都講了,心里終于舒服了,這才想起正事,她趴在霍譽胸口上,問道:“說實話,那天你進宮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霍譽沒有說話,眼睛半閉著,像是很困很倦的樣子。 幾年的夫妻,明卉對霍譽已經(jīng)很了解了。 一般他這副樣子,就是在逃避。 明卉低頭咬住他的脖子,只咬一點皮,對于咬人,明卉有經(jīng)驗,咬得越少,咬得越狠。 果然,霍譽吃痛,一邊拍著她的背脊安撫,一邊求饒:“夫人,娘子,媳婦,好卉兒,求求你,別咬了,明天我還要進宮,這里能露出來,要不你換個地方咬,行不行?” 明卉不松口,不松口就意味著她不答應。 這條件,沒得講! 霍譽無可奈何,這是什么時候有的毛病,以前咬人只咬一下也就罷了,可沒像現(xiàn)在這樣,咬住就不松口的。 第589章 回來 霍譽說的是真的,明卉咬的這處,的確是衣領(lǐng)蓋不住的地方。 霍譽全身上下哪里都能咬,為啥專挑這里,當然是因為這里能讓人看到啊。 所以,明卉在下嘴之前,就已經(jīng)算計好了。 霍譽閉了閉眼睛,終于開口:“好,你松口,我全都告訴你。” 仍然沒有回應。 霍譽只好又說:“保證絕不限瞞,行了吧,小祖宗。” 明卉終于松開嘴,沖著霍譽齜牙,霍譽無奈,伸手將她抱進懷里。 “已經(jīng)是當娘的人了,怎么還這樣頑皮,難怪早哥兒淘氣,全都是隨了你。” 其實他家早哥兒也不是太淘氣,這么小的孩子,還沒到真正淘氣的時候,現(xiàn)在就是愛哭,哭起來就不會停下,霍譽甚至懷疑,把早哥兒抱到城墻前,八成能把城墻哭塌了,古有孟姜女,今有霍景睿。 明卉哼了一聲,對霍譽說道:“少東拉西扯,快點進入主題,否則,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霍譽連忙討?zhàn)垼皇桥吕掀牛娴牟皇恰?/br> “那日我進宮說了那批香的事,陛下立刻讓人去查,最終這件事落到苗總管身上,你可能不知道,苗總管是宮里的老人兒了,早年,他為了陛下,違抗過孫太后,被孫太后讓人剁下他的三根手指,孫太后在世時,苗總管只能在冷宮里管著那些瘋傻的女人,后來孫太后去世之后,陛下便將苗總管提拔上來,讓他管了宮中采買,他是采買上的總管。” 明卉靜靜聽著,想像是被剁下三根手指的疼痛,問道:“孫太后為啥要剁他手指?為了皇上違抗孫太后,那為何不打屁股,而要剁手指?他該不會是偷了東西吧?” 霍譽失笑,摸摸明卉的小腦袋:“他的確是偷了宮中的東西,但卻是為了陛下偷的,因此,孫太后是當著陛下的面,剁下了他的手指。” 明卉的嘴角又抽了抽,我的天啊,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都是當娘的,她是不會讓早哥兒看到血腥場面的,可是孫太后,卻要讓皇上親眼目睹有人為了他被剁了手指。 霍譽繼續(xù)說道:“最后查來查去,苗總管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皇后,他說早年皇后的娘家人曾經(jīng)羞辱過他,他忍氣吞聲,如今手里終于有了權(quán)勢,便想暗中坑皇后一把,他知道皇后正在學習制香,而他也只說了云嬪做催情香的事,所以便想利用那兩款香,拖皇后下水,讓世人都知道,皇后私底下用催情香迷惑陛下。” 明卉想了一會,才問道:“所以他讓人來偷香泥?” “對,他是這說的,他以為香泥還是以前的配方,并不知道,你已經(jīng)把那兩種香材去掉了,你也知道,宮里也有能制香的人,苗總管讓那幾個人看過那塊香泥,他們看過之后,得出的結(jié)果令他既驚又怒,他費了這么多勁得到的東西,根本就沒有辦處。” 明卉卻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她看著頭頂?shù)某袎m,忽然,她又轉(zhuǎn)過身去看霍譽:“霍保住,這事的下文呢,下文要反轉(zhuǎn),一定要有反轉(zhuǎn)啊。” 霍譽忍不住笑出聲來:“是有反轉(zhuǎn),反轉(zhuǎn)就是他在說謊,他們偷香泥,是因為已經(jīng)知道花千變換了香方。另外,我們在京城某處冷清的院子里,找到了很多線香,有幾名香工還在制香,你那里被偷的香泥,便是先送到了那里。” 明卉更加糊涂了:“霍保住,你答應絕無隱瞞,你就拿這種云山霧罩的話來敷衍我,霍保住,你不是人,你是狗,不對,狗最忠誠了,你是蟲子,毛毛蟲!” 霍譽把她那揮舞著的拳手抓在自己手里,柔聲安慰:“逗你玩的,也是想要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看出破綻。” “哼!”明卉懶得理他。 霍譽這才說道:“當時宮里便是查到了苗總管那里,苗總管也的確是把所有的事全都攬在自己身上,說他這樣做,是因為一早便知道花千變的另外兩款線香,含有和催情香同樣的香材,他和皇后娘家有怨,所以想趁機敗壞皇后的名聲。 初時我們也的確相信了,我那幾天,都在審他,因為此事涉及到宮里的日常用度,因此陛下非常關(guān)心,所以我那幾天幾乎沒有睡過覺,一直都在審他,一遍一遍,終于,他撐不住了,露出了破綻。 我們根椐他的供詞,查到了京城里的一處小香坊,這處小香坊就設(shè)在一個小院子里,有四名香工負責捻香,另外還有兩名大師傅,他們是把你們香坊里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的活,全都干了。 他們的那位大師傅還是有些本事的,他聞過從花千變偷去的香泥,便說你是改了香方,這香泥雖然看似沒有區(qū)別,初聞也沒有區(qū)別,但卻是和以前的香是不一樣的,他說你改了香方。 如果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很可能他們會繼續(xù)收買和花千變有關(guān)的人,想方設(shè)法在你那里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明卉呆了呆,問道:“他們制的那些香,都和我制的一樣?” “是和這一批的香一樣,就是你沒有改香方之前的。”霍譽說道。 明卉皺眉,只是要做成一樣的香,換了花千變的香,沒有必要這么麻煩吧。 “那些香,你們一支支全都點了,點了以后聞過了?”明卉問道。 霍譽一怔:“那倒是沒有,那么多香,怎么可能全都點一遍聞一遍,我們只拿了幾支試了試,再說,那些香全都長得一樣,和你鋪子里的線香也是一樣的。” 明卉搖搖頭:“錯了,肯定是不一樣的,很可能就混在這些香里面,他們制一批和我一模一樣的有什么用?不一樣的才對,說不定里面有毒香,混在花千變的香里一起送進宮去,把皇帝毒死,皇后也毒死,那些貴妃賢妃淑妃什么的,聞了這些香,流產(chǎn)的流產(chǎn),死亡的死亡,我的天,玉碎宮傾國破家亡了!” 霍譽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好了,卉兒,你放心,真兇已經(jīng)抓到了,你想的那些事,也不會發(fā)生。” 第590章 苗總管 根據(jù)苗總管交待,當年他得罪了孫太后,便被派去了冷宮。 雖然他還是總管,但卻是冷宮聽總管,不但沒有油水,而且處處受到鉗制,更令他無法忍受的,是冷宮里的死氣沉沉。 苗總管很后悔,可惜皇帝年紀幼小,無力替他向太后求情,而宮里的人擅長踩低捧高,得知他得罪了太后,便對他諸般打壓凌辱。 而苗總管那時有一個對食宮女,名叫茉莉,苗總管被派去冷宮后,茉莉的日子也不好過,她是閩地人,泡得一手好茶,原本是在徐太妃宮里當差,得知苗總管得罪了孫太后,徐太妃擔心被孫太后怪罪,恰好宮里要放出一批人,便將茉莉放出宮去。 茉莉父母雙亡,自幼被叔嬸虐待,她進宮后努力做事,又與苗總管對食,便是想要長留宮中,日后做個嬤嬤,沒想到卻早早地被放出宮去,之前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全都付之東流。 以往宮人出宮后,是可以拿著文牒在順天府落戶的,像茉莉這樣的資深宮女,會有一些人家愿意結(jié)親,再或者也會有大戶人家把她們請進府中,給家中女兒做教習嬤嬤。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是孫太后故意為之,還是司禮監(jiān)疏忽了,總之,就是茉莉拿著文牒去順天府落戶,順天府告之,她拿的文牒上有明示,只能回返原籍。 京城與閩地相隔幾千里,路途遙遠,路上風險重重,何況茉莉只是一個單身女子,她在宮中幾年,存下的積蓄也只有一百多兩銀子,去掉回程的路費盤纏,到了閩地也所剩無幾,根本無法應對叔嬸一家。 無奈之下,茉莉還是踏上歸程,和她一起的還有一位同鄉(xiāng),一個名叫秀容的宮女。 茉莉臨走之前,曾經(jīng)去冷宮向苗總管告別,因此,茉莉出宮之后,苗總管便想方設(shè)法打聽茉莉的消息,可惜直到一年之后,他才從一個出宮采買的小太監(jiān)口中得知,前陣子順天府抓了一伙劫匪,這些人曾經(jīng)劫了一駕拉客的大車,并將大車上的四名女子先jian后殺,這四名女子當中,有兩名是宮中放出的宮女,衙役在她們身上找到了身份文牒,她們二人便是茉莉和秀容。 得知茉莉死了,苗總管的心態(tài)徹底變了,他變得勢利,冷宮里撈不到好處,他便搜刮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女子。 其中有一位,是先帝時的美人,先帝信道,駕崩前留有遺命,不讓活殉,因此,先帝的女人們,全都送去了城外的玄機觀,而之前便被打入冷宮的那些,便也從此被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