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259節
霍譽在書房里轉了一晚上的圈圈兒,三只貓懶得理他,全都睡了。 天剛蒙蒙亮,霍譽悄悄走到產房外面,找個角落坐下,坐了兩三個時辰,產房的門忽然打開,三太太高聲喊道:“準備熱水!” 不遲不晚一直都在門外候著,這時飛奔著去灶間,抬了早就準備好的熱水送進產房,霍譽緊張得守在門外,不知何時,大黑帶著荔枝和小夜全都來了,同樣緊張得看著緊閉的房門。 霍譽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有了害怕的感覺,在番邦臥底九死一生時他沒有害怕,無粉次出生入死刀尖舔血他沒有害怕,現在他只是等在門外,卻已是汗濕衣裳心驚rou跳。 他的腦海里是那個月圓的晚上,小小的娃娃不哭不鬧,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香香,香香。 從一丁點大,連話都說不清楚,就把人分成喜歡和不喜歡,喜歡的是香香,不喜歡就是臭臭。 再后來,還沒有夠到他的胸口,就逼著他要退親,巴掌大的小臉都是倔強,柿子樹下,她就像只調皮搗蛋的兔子。 會制香,他去花千變買香送給她時,她一定笑得肚子疼吧,還有她一次次在他眼皮底下熘走,把他耍得團團轉,直到成親之后,他每次回家,快到家門口時都會下意識地想一想,今天他的小卉兒變成什么樣了…… 明明都是些有趣的記憶,可不知為何,霍譽已是淚流滿面。 那個精靈般的女子,早已刻進他的生命。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闖鬼門關,所以他害怕,他害怕會失去她,他害怕這一世的一切,只是一場美夢! 他似乎又感覺到弩箭刺破后心,那撕裂般的疼痛…… 忽然,一聲響亮的嬰啼將霍譽從回憶中驚醒,他怔了怔,忽然反應過來,這是生了? 三太太從里面把門打開,笑逐顏開:“恭喜姑爺,咱家姑太太一舉得男,生了位小公子。” “卉兒呢,她還好嗎?”霍譽連忙問道。 “好好,姑太太有福氣,順風順水,母子平安。”三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就連韓二娘子和穩婆,都說這一胎生得順利。 霍譽松了口氣,便想進去,可又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里面收拾妥當,這才放他進去。 次日,長平侯府添丁的消息傳了出來,葛管家派人到各府報喜,汪安則動身去了豐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汪真人和蕓老太太。 此時,明卉和霍譽正看著自家的丑娃娃,為啥叫丑娃娃呢,那是因為剛生下來是真的丑,丑到親生父母都無法描述,想來想去,也就是紅猴子這個詞比較符合。 明卉甚至懷疑,是因為自己吃了顆大紅棗,所以才會生出只紅猴子。 二太太和三太太全都說,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養養就好看了。 明卉睡了一大覺,早起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家棗變了沒有。 沒有! 還是那個大紅棗變成的紅猴子! 明卉已經要絕望了,霍譽也覺奇怪,明明他和明卉長得都不錯,為啥自家崽這么丑? 他把明家人和霍家人全都想了一遍,好像也沒有長得太丑的。 “霍保住,咱家棗以后娶不上媳婦怎么辦?” “沒事沒事,再看看,說不定明天就變了呢。”霍譽安慰。 “如果變不了怎么辦,我看他也不像是能變的。”明卉快要哭出來了,她記得明雅家的孩子小時候雖然也不好看,可也不是紅猴子啊。 活了兩世,她見過很多小孩子,就沒有一個像她家棗這么丑的。 霍譽忙道:“你會易容啊,不怕不怕。” 明卉眼睛亮了,都說一孕傻三年,她怎么忘了,她會易容啊,到時給她家棗易容成潘安宋玉不就行了。 可是轉瞬又想,總不能一直易容吧,如果靠一張假臉把媳婦娶回來,這算不算騙婚啊,萬一洞房花燭夜,兒媳婦發現自己嫁給了一只紅猴子,把房頂給掀了怎么辦? 這對新出爐的爹娘,此刻智商為零,像兩個傻缺一樣憂心著兒子的婚事。 洗三時,霍駙馬和大長公主這對“閑”亢儷相攜而來,霍駙馬看到嫡長孫說的第一句話:“怎么這么丑啊!” 霍譽狠狠瞪了他一眼,剝奪了他的取名權。 洗三之后,明卉罵了霍侯爺一晚上,憑啥說她家棗長得丑,哪里丑了,老花蝴蝶才是丑八怪,她家棗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第478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丑兒子的名字,是霍譽和明卉自己取的。 霍家的字輩,是立朝時,第一位長平侯請了一位大儒給定下來的,霍展鵬是展字輩,霍譽是言字輩,因為先帝名諱中有“彥”字,霍家避諱,便取了帶言字旁的單字為名,霍譽、霍謹以及族中的霍詳、霍諄都是這樣來的。 到了丑兒子這一代,是景字輩,霍譽和明卉想了十幾個名字,寫到紙上,團成紙團,朝著丑兒子臉上灑下去,只有一個紙團留在臉上,其他的全都順著臉蛋滾下去了。 于是這對無良父母便認定,這個紙團里的名字,是丑兒子自己選的。 霍景睿。 這個名字是明卉取的,她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還特別能磨練丑兒子的意志,要知道,小孩子都是從寫自己的名字開始的,能把霍景睿三個字,一筆不差地寫下來,對于小孩子來說,沒有意志根本做不到。 想到這些,明卉便要感謝親爹明巒,她的名字是親爹取的,又簡單又好寫。 再看霍譽的名字,哈!哈!哈! 當然,比霍譽的筆劃更多的,還有丑兒子霍景睿。 明卉遙想將來,丑兒子犯錯,她罰丑兒子寫名字一百遍,不,一千遍! 明卉哈哈大笑,霍譽不解,給兒子取名字而已,自家媳婦怎么這么高興? 好在,霍景睿小朋友還有一個乳名,早哥兒。 沒錯,在霍譽的強烈反對下,“棗”變成了“早”。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清晨之早,卻不知道,這是大棗的棗。 好在早哥兒在出生十天之后,終于不是紅猴子了,白白嫩嫩,臉蛋像是剝皮的雞蛋,看得明卉想要咬上一口。 早哥兒不但變白了,而且rou泡眼也沒有了,漸漸有了幾分瑞鳳眼的形狀,滿月的時候,已經是個玉雪可愛的小胖子。 霍駙馬終于松了口氣,這才像是霍家的種,先前他還以為那個逆子被戴綠帽子了呢。 于是他又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嗯,這小子長得像我。” 結果就是又被霍譽狠狠瞪了一眼,如果不是還有其他客人,霍譽一定會說:“我寧可讓兒子像猴子,也不讓他像你。” 終于出了滿月,明卉迫不及待地要去豐臺,她坐月子時,二太太一直住在京城,中間蕓老太太和崔娘子都來看過她,唯獨少了汪真人。 可這會兒已是七月,汪真人特意寫信過來,讓她不許帶著孩子到處亂跑,以免沖撞,對孩子不好。 她若是想來豐臺,也要等到出了鬼月再來。 別人或許不信這些,但自幼在道觀長大的明卉是相信的,她也只能乖乖留在府里,好在出了月子,她能洗澡了,總比坐月子時要好一些。 雖然不出門,但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也全都知道了。 她坐月子時,寶莊郡主就來看過她,等她出了月子,寶莊郡主更是隔三差五就過來。 并非是她們投緣,而是寶莊郡主喜歡和她分享八卦。 畢竟有些八卦,是不能放到茶樓里用來賺錢的,只能和一兩個相對可靠的人講,而明卉,便是寶莊郡主眼里相對可靠的人。 “溫德妃還病著呢。” 明卉好奇:“她這病倒也有趣。” 其實明卉想說,溫德妃不是應該被皇帝滅口的嗎?太后都死了半年了,溫德妃怎么還活著呢? “我也不知道。”寶莊郡主嘆了口氣,她扯出這個話題,就是想和明卉一起探討,溫德妃為啥還活著。 “你都不知道,我當然更不知道了。”明卉像說繞口令。 其實她心里有一個猜測,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她深深懷疑,寶莊郡主其實也猜到了,只不過也是不想親口說,而是想從她嘴里聽到罷了。 她才不讓寶莊郡主如愿以償,憑啥這么大逆不道的話,要從她嘴里說出來? 她又不是傻缺! 寶莊郡主沒能從明卉口中聽到自己想聽的,本來想玩一會兒早哥兒,沒想到早哥兒不買賬,小眉頭皺著,一臉嫌棄。 “早哥兒這是怎么了?”寶莊郡主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居然還會皺眉頭。 】 明卉吸吸鼻子:“您今天的香味有點沖啊。” “香吧,這是玫瑰香,聽說是藩邦那邊的東西。”寶莊郡主挺得意,那家鋪子里就這么一盒,讓她給得了。 明卉嘴角抽了抽,這玫瑰香里夾著一股子狐臭味兒,剛才她就聞到了,沒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她讓不遲取了一瓶玫瑰露:“這是我自己調的,您拿去用吧。” 你對比一下就知道了,啥是玫瑰香,啥是狐臭。 還嫌我兒子不理你,就你這味道,我兒子能搭理你才怪呢。 不過,因為這件事,明卉有了新的發現,她家棗兒子和她一樣,有個敏感又挑剔的鼻子。 霍譽回來之后,明卉說起溫德妃的事。 霍譽雖然對后宮里的事了解不多,但溫德妃還活著的事,他卻是知道的。 “溫德妃雖然活著,但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霍譽說道。 果然和明卉的猜測是一樣的,她便猜到,溫德妃即使還活著,也一定活得很慘。 這便是皇帝的目的。 皇帝不讓她痛痛快快地死,而是要讓她活著,在痛苦中煎熬。 也許皇帝也不想讓太后死去,也想讓太后痛苦而卑微地活著。 但太后的身份擺在那里,她一日不死,便一日壓在皇帝頭上。 不要小看一位幽居的太后,一個孝字,重若千鈞。 只有她死了,皇帝才能徹底自由,成為萬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所以權衡利弊,皇帝放了太后一馬,讓她早早死了,卻把余下的怒火全部加在溫德妃身上。 溫德妃,便是害死她生母的幫兇! 轉眼便出了七月,明卉帶著早哥兒去了豐臺,汪真人看到早哥兒,立刻就對明卉沒有了興趣,可憐的明卉,連三天的心肝寶貝也不是了,她在汪真人面前,連三刻鐘都沒能堅持,便被扔到了一邊。 汪真人抱著早哥兒愛不釋手:“比你娘小時候漂亮多了,真乖,比你娘乖啊,真壯實,你娘這么大時可不如你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