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239節
李氏上下打量著魏騫,見他衣衫整齊,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只是眼下一片烏黑,顯然昨晚沒有睡好。 也是,聽說那孩子丟了,后來又找回來了,恐怕忙著哄孩子吧。 李氏把那封信往前推了推:“看看吧,你父親帶回來的。” 魏騫看一眼面無表情的魏大人,沒有說話,默默地拿起那封信。 他看得很仔細,也看了很久,他把信反反復復看了幾遍,仔仔細細折好,重又放回到信封里。 “你有何想法?”李氏問道。 魏騫牽牽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這封信是寫給父親的,不是寫給我的,信里勒索的人,是父親,而不是我。” 李氏勃然大怒:“可她是你的妻子,是你女兒的母親!” 魏騫像是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笑了笑,看著李氏,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妻子,她早就死了。” 李氏臉色大變,一掌拍在桌子上:“反了,你要反了!” 魏騫嘲諷地看她一眼,沒有理她,卻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魏大人:“父親,莫非您也想讓我去處理這件事?您不怕那些人殺人不眨眼,一刀砍了我?對,我差點忘了,你們現在有了小的,比我聽話,也比我更能聽任你們擺布,你們……” “夠了!”魏大人冷聲打斷了他的話,意味深長地看著魏騫,話卻是在對李氏說的,“她是你的人,她出了事,自是應該由你去處置。” 李氏大怒,姓魏的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 “姓魏的,你不管你兒子了?” 聞言,魏大人一怔,接著,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魏騫臉上:“我的兒子就在這里。” 李氏怔了怔,冷笑道:“姓魏的,你別后悔!” 魏大人苦苦一笑:“這輩子讓我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這一次。” 李氏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掃過,冷哼一聲,一甩衣袖,摔門走了出去。 見她走了,魏騫看著魏大人,忽然問道:“這封信上說,那女人說出了你的秘密,你不怕嗎?” 魏大人自嘲一笑:“我最大的秘密就是你,你既不怕,我又有何可懼?” “我?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不必硬要和我相比。”魏騫冷冷地說道。 第442章 另一撥人 “阿騫,你……” 不等魏大人把話說完,魏騫便轉身走了出去,魏大人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剛才退出去的兩名丫鬟,這會兒已經跟著李氏走了,堂屋外面沒有人,這時,李氏身邊的歐mama快步走了過來,放在堂屋的那只匣子,歐mama不放心讓丫鬟去拿里面的東西,所以她親自來取。 還沒走上抄手廊子,歐mama便看到那個叫二丫的粗使丫頭,正從堂屋后面走出來。 歐mama皺起眉頭,二丫姓唐,唐家一家子和其他下人不一樣,他們是州衙的人,二丫的爹娘已經服侍過三任知州家卷,魏家是第四任。 流水的知州,鐵打的唐家。 當然,這也意味著,唐家人不會受到重用,無論這后衙里住的是哪位大人家的家卷,唐家人也只能干粗活,絕對到不了太太奶奶們面前。 二丫是粗使丫頭,她和她娘她嫂子,負責整座后衙的灑掃,平時沒有機會進這個院子。 因此,歐mama沉下臉來,怒斥道:“二丫,誰讓你進來的,你去后罩房做什么?” 二丫嚇了一跳,縮著脖子,垮著肩膀,一副沒出息的樣子,看得歐mama心煩。 “后,后院那,那棵樹上有,有,有蟲子,我,我來,來鏟,鏟蟲子。”二丫天生口吃,她說著費勁,別人聽著更費幼,生怕歐mama沒聽明白,二丫還舉起手里的鏟子。 那鏟子上黃黃綠綠,還沾著鏟爛的蟲子。 歐mama一陣反胃,后罩房有棵榆樹,往年不生蟲子,今年不知怎么的,生了一大片蟲子,看著就讓人惡心,丫鬟們嫌臟,想來是叫了二丫過來鏟蟲子。 “行了,干完活就快點走,別磨磨蹭蹭的。” 歐mama一臉嫌棄。 二丫唯唯諾諾,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院子。 她跑到后衙角落里的一間小屋子里,床上睡著一個人,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李氏已經坐進了馬車里,她等了一會兒,見歐mama用胳膊夾著一個布包快步走過來,李氏示意她快些,歐mama過來也上了馬車,把那個布包交給李氏。 “給您。” 布包并不大,李氏把布包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只瓷瓶。 “太太,少奶奶……”歐mama欲言又止。 李氏嘆了口氣:“她是我親侄女,你以為我不心疼?其實,話又說回來,若她不是我親侄女,我又豈會讓她活到今天,她那個腦子,比豬還要笨,早晚會出事,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歐mama默然,小李氏那人,的確是不夠聰明,到了今時今日,她心里卻還是只有兒女情長,竟然指望公子爺真心對她,呵呵,也不想想那位的身份。 良久,歐mama才道:“是您心善。” “是啊,早知道她這么拎不清,當年她生產時,就該讓她死掉。” 李氏聲音冰冷,侄女又如何,不過是一顆會生養的棋子而已,其實這顆棋子用過之后便廢了,多活的這幾年,是她這個姑姑的一念之仁罷了。 偏偏那又是個沒腦子的,竟然惹下這么一個大麻煩,她不死,誰死? 馬車行至南湖西岸,在一座涼亭外面停了下來,李氏把車簾掀開一條縫,向涼亭里看了看,把那只瓷瓶遞給歐mama:“他在呢,拿過去吧。” 歐mama答應一聲,接過瓷瓶下了馬車。 稍頃,歐mama重又回到車上:“把東西交給他了,他說最早今晚,最遲明天晌午,便能把事情辦妥。” 李氏嗯了一聲,緩緩閉上眼睛。 涼亭里坐著的是兩男一女。 兩名男子都是二十多歲的精壯青年,穿著粗布裋褐,衣袖挽起,露出曬成古銅色的手臂。 坐在他們對面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寬肩細腰,背嵴挺拔,一看就是有武功在身的練家子。 目送馬車走遠,其中一名男子把玩著手里的瓷瓶,笑道:“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 話一出口,才覺失言,忙對那名婦人說道:“師姐,我說的可不是你。” 師姐瞪他一眼,道:“他們出錢,咱們出力,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對了,劉家管事后來又找你了嗎?” 男子笑了笑,斜靠在亭柱上:“找是沒找,就是盯梢,你們想不到吧,我現在是香餑餑,除了姓劉的,還有一撥人也在盯著我,今天我能來這里,可是費了好一陣功夫才把他們甩掉。” “還有一撥人?什么人?”大師姐好奇地問道。 “不像是本地的,但都是行家,跟蹤人很有一套,不是生手,這兩天換了好幾個人跟著我,還和街坊們打聽我的來歷,若不是我做得滴水不漏,恐怕這會兒早就露餡了,真沒想到,這小小的沁州城,竟然藏龍臥虎。” 男子說著話,把那只瓷瓶拿到鼻端嗅了嗅,卻沒有拔開上面的塞子。 他站起身來,對另一個男子說道:“師兄,踩點的活兒就交給你了,見過你的人不多,你去最合適。” “好,我去看看,對了,阿牛,盯著你的那兩撥人,你趁早解決掉,劉家也就罷了,另外那撥人可不能含湖,不能因為他們,壞了咱們的事。” 被稱做阿牛的男子笑著答應:“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師兄又叮囑了幾句,起身出了涼亭。 涼亭里留下阿牛和他的師姐,他問道:“師姐,你見了她,她怎么說?” 師姐嘆了口氣:“你想讓她說什么?說她后悔了,想要重回師門?怎么可能呢,她那個脾氣,走了就是走了,再說,她現在有女兒有男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即使她想回去,師門也容不下她。” 阿牛不屑:“不管師門里的那些老頭子怎么看,我是不會看不起她的,那些人想要動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我知道,當年如果不是她,你就被那些惡丐采生折割剁去手腳了,她救了你,又帶你進師門,她對你有恩。” 大師姐是故意這樣說的,只說恩情,不提別的。 一個是她的師妹,一個是她的小師弟,小師弟對師妹的那點心思,她這個做大師姐的又如何不知道? 可惜,師妹出去一趟,心里就有了人,師門不允,廢了她的武功,她也從此離開了師門,改名換姓,跑到沁州城里開鋪子養女兒。 第443章 二丫 壽材鋪是前店后院,院子有七八間倉房,放著木料和做好還沒有賣出去的棺材,院子里搭著棚子,用來堆放零碎木頭和刨花。 朵朵正在棚子里翻找東西,片刻之后,她從那些下腳料里找到幾個方方正正的木塊。 其實她也不知道找這些做什么,她就是太閑了。 忽然,她聽到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居然是汪安! 她把后門打開一條縫向外張望,門外站著的不僅有汪安,還有一個粗壯漢子。 汪安對那漢子說道:“你來賣樹?哪個村的,經常過來?” 漢子憨厚一笑:“二嶺子的,倒也不是經常來,就來過一次,是我三姨父帶我來的,這兒的老板說,以后我砍了樹就送他這里,昨天我們村里砍了三棵樹,我要了一棵,就是這棵,挺粗的。 ” 汪安點點頭:“行啊,那你進來說吧。沒事,放心吧,騾車放在這里沒人偷,樹也沒人偷。” 朵朵一聽,連忙把后門打開,她一身小廝的裝扮,臉蛋也抹得黑黑的,和小魚差不多。 漢子的目光只在她臉上掃了一下,便對汪安說道:“那我進去?” 汪安笑笑:“進來吧,不進來怎么做生意?” 漢子又是憨憨一笑,跟著汪安一起進了院子。 見他們都進去了,朵朵從后面關上門,把門從里面閂上。 門閂落閘,發出冬的一聲,漢子回頭看了一眼,朵朵連忙送上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 漢子沒把她放在心上,瘦得像個小雞子一樣,毛還沒長齊。 小雞子似的朵朵小心翼翼跟在漢子身后,走在前面的汪安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漢子說話:“你帶來的那棵是什么樹,幾年樹齡了?怎么想起砍樹了,是要蓋房還是挖窖?你家幾個孩子了,多大了?” 漢子一一回答,目光卻已經把這院子里情景全部記在心里。 這時,一個中年大嬸從一間屋子里出來,手里端著一個盆,盆里有水,看到汪安帶著生面孔進來,大嬸皺眉:“主家不是說了,不讓你放外人進來嗎?” 汪安忙道:“他是來賣樹的,先前這里的老板和他講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