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217節
聽到那個小姑娘說話,太監沒好氣地說道:“閉嘴,這是御賜的名兒,好得很。” 說著,他便走了過來,想要仔細看看,這馬為何變了顏色。 可是剛一靠近,颯颯一個響鼻兒打了出來,接著,張嘴便咬! 那太監硬生生被颯颯在臉上咬了一口,流著血,欣喜若狂地對著同伴喊:“看,就是霞光,霞光最愛咬我了!” 第402章 不信,我們走 王太監涕淚橫流,這些日子,他雖然沒被關進詔獄,但是因為他曾經侍候過霞光,所以毫無懸念地也被調查了,而且調查了不止一次,就連他沒進宮前,去給地主家的馬治病,偷看丫鬟洗澡這事,都給查出來了,讓他成了御馬監里的笑柄,他快四十的人了,不要面子的嗎?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尋回霞光,反正馮太監已經死了,以后侍候霞光的差事就是他的了,有了霞光這條金馬腿,看那些人還敢不敢笑話他! 忽然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來:“颯颯,你咬人,不乖,不給蘋果吃。” 颯颯,又是颯颯,都說了,這是霞光,霞光萬丈的那個霞光,御賜的名字! 王太監正要開口訓斥,便看到剛剛還霸氣外漏的霞光,這會兒就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低下它那尊貴的腦袋,在那個系著花頭巾的小姑娘身上蹭啊蹭。 “你你你,你對霞光做了什么?” 王太監又驚又怕,驚是真的驚,怕也是真的怕,霞光不能再也一點差錯了! “是不是你把霞光弄成黑色的,是不是你?” 其實王太監之所以輸給小慧爹,不再侍候霞光,是因為在馴馬這方面,他比不上小慧爹,但論起養馬,王太監并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他還是個騾馬郎中。 他只是出手一摸,便知道霞光先前被人染了色,染色的毛已經剃掉,開始長新毛了。 霞光有沒有病,他心知肚明。 之所以指責小慧,就是單純的嫉妒。 嫉妒霞光聽小慧的話,嫉妒霞光咬他卻去親小慧。 嗯,王太監怨念重重,怨氣沖天。 其實這個時候,不搭理他也就行了。 可小慧不懂這些,她很委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明卉見了,干咳一聲,將注意力從小慧身上移開。 “驗過了?這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匹馬吧?” 四周一靜,就連呱噪的王太監也閉上了嘴巴。 明卉冷笑:“是不是?如果不是,我就牽回去了。” 說著,她對小慧說道:“帶上颯颯,我們走。” 小慧正委屈著,這些人好不講理啊,給颯颯改名字,還冤枉她,官爺哥哥說和對,我們走。 “颯颯,咱們走。” 小慧牽上颯颯便要走,王太監一看就急了,伸手便去搶小慧手里的韁繩,可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韁繩,颯颯便沖他張開了嘴! 話說颯颯對于喂養過他的人還是很給面子的,他對別人用踹,只對王太監下嘴。 “颯颯,你不乖!”小慧一拉韁繩,出聲制止。 颯颯的大嘴剛剛碰到王太監還在流血的臉,就硬生生沖了回去。 再咬,就沒有蘋果吃了。 它要吃蘋果。 除了明卉,在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就連躲在暗處的蘇長齡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那匹“放蕩”不羈的汗血寶馬,竟然對那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言聽計從。 夭壽啊,你是天馬,你是寶馬,你是高高在上的馬中王者! 見颯颯聽話不咬人了,小慧很開心,從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什么東西,喂給颯颯吃。 不甘寂寞的王太監又嚷嚷上了:“你給霞光吃的什么?霞光不能吃外面的東西!” 明卉煩死這個不男不女的家伙了,她冷冷地說道:“快兩個月了,颯颯如果不吃外面的東西,它早就餓死了。” 王太監閉嘴,此時,他沒有發言權。 明卉的聲音比方才又冷了幾分:“再說了,這不是你們的馬,沒人要它,我們要!” 明卉大步向前走,小慧牽上颯颯緊緊跟上,颯颯居然連頭也沒回,就跟著小慧走了,所有人全都看得真切,那小丫頭牽的韁繩是松的,也就是說,她根本不費力,是那匹馬心甘情愿跟著她走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宋隆忽然開口:“那位娘子,請留步!” 他早就看出來了,那是個女人,且,暗處有人埋伏,而且還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宋隆想起皇帝對他說過的話:“揭榜之人身份特殊,你們不要失了禮數。” 宋隆一早就猜到,敢揭暗花的人,即使皇帝不查,飛魚衛或者慎行司的人也會去查,皇帝一準知道那人的身份,現在看這個雖著男裝,但一看就是女子,且,這里是內城,這女子這般年輕,十有八、九是哪家的官卷! 宋隆又多了一分慎重,他可不是那些不用出宮的無根之人,他是官,以后還要在官場上混,若是因為這事,沖撞了哪家官卷,人家的父兄丈夫怪罪下來,這些閹人躲在宮里,倒霉的只能是他。 明卉停下腳步,宋隆翻身下馬,快步走過去,沖著明卉抱抱拳,轉身看向王太監。 “王公公,此馬可是霞光?” 剛剛看到明卉帶著霞光掉頭就走,王太監有些發懵,這會兒聽到宋隆問他,他才反應過來:“是霞光,就是霞光,哎喲,老奴的霞光啊,你可受苦了。” 說著,還掏出小手絹抹起了眼淚,那蘭花指翹得高高的,明卉想拿香頭子戳他。 “王公公可確定?”宋隆又問。 “確定,確定,除了霞光,沒誰咬過老奴,錯不了!”王太監又哭了,他的霞光啊,有情有義,還記得他,喜歡得都咬他了。 宋隆頷首,又看向同來的另一名太監,那位的身份遠比喂馬的王太監要高得多,他姓勞,是司禮監正四品大太監! “勞公公,您看呢?” 勞太監微微一笑:“咱家也見過霞光,這匹馬雖說與霞光在毛色上有所差異,但身型和脾氣卻和霞光一般無二,王公公既然也說是,想來便是了。” 宋隆再次頷首,他向明卉鄭重一禮:“這位娘子,可否回答本官幾個問題?” “大人請講。”明卉朗聲說道。 “其一,暗榜懸賞的汗血寶馬乃是紅色,此馬為黑色,娘子如何解釋?” “小女子家里也有懂馬之人,他們看過后,一致認為,此馬曾經被人染色,為此,小女子將馬毛全部剃除,新長出來的毛便是紅色,那位王公公想來已經看出來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他。” 第403章 留不住的孩子 聽到明卉提到自己,王太監老大不樂意地說道:“是了是了,不是病,就是被染色了,也不知是哪個喪天良的,把紅霞一般的霞光染成了黑色。” 宋隆笑了笑,繼續問道:“其二,此馬失蹤之后,無數人花費精力尋找,都不得其蹤,請問娘子,又是從何處尋得? 明卉微笑:“先是從白灰山附近的一個郎中那里得知,他近期曾經接收過一位被馬踢傷的傷患,且,被此馬踢傷的人不止他一人,我們多方查找,最后得知,此馬在意外受傷后,被人撿去,賣給了一位姓黃的財主,此馬在黃財主家里任性妄為,傷人傷馬,但黃財主對它好生侍候,我們去后,見此馬實為黑色,但我這丫頭是愛馬之人,與此馬甚是投緣,于是我便將此馬買下,帶回家中照顧,請家里懂馬的人看了,得知它是被染色的,方才確認,它便是我要尋找的汗血寶馬。” 這番敘述里沒有壞人,就連那五兄弟合力將馬打傷,也變成了意外受傷,而那位黃財主,明卉更是為他美言了幾句,人家確實對這個馬祖宗很好啊,好吃好喝供著它,還能咋地? 圍繞著這匹馬,已經死了太多人,流了太多血,它只是一匹不會說話的馬,明卉不想讓它再背負更多。 可是王太監卻又嚷嚷起來:“受傷?霞光受傷了?誰傷的它?亂杖打死!” 明卉白他一眼:“它自己走路絆一下摔一跤不行嗎?你怎么沒有提前躺在地上給它墊腳,你是不是也該亂杖打死?” 王太監剛要說話,就見勞公公冰箭似的目光向他射了過來,王太監打個哆嗦,終于閉上了嘴巴。 宋隆點點頭,他對明卉給出的這番經過非常滿意,沒人有責任,無人要背鍋,這當中提及的人,要么是霞光的受害者,要么是霞光的恩人。 宋隆出身勛貴,又在金吾衛多年,常年與宮里人打交道,他一聽就知道,這事情哪有這么簡單。 白灰山距離順義良牧署不過二三十里,真若是這么容易就能找到,飛魚衛早就把馬找回來了,也不用皇帝在暗市上懸賞了。 也不知這是哪家的官卷,會辦事,會說話。 啥叫會辦事? 不給別人找麻煩,也不給自家找麻煩,這就是會辦事。 宋隆看向勞太監:“勞公公,您看呢?” 勞公公嗯了一聲,他出門時雖然沒有得到皇帝的叮囑,但是看到宋隆這態度也能猜到幾分,對跟在身后的幾名小內侍說道:“抬過來吧。” 明卉的眼睛攸的亮了起來,要用抬的?早知道就帶上朵朵一起來了。 沒辦法啊,只能怪她沒有見識,活了兩輩子,也沒有見過一千兩黃金是啥樣的。 一口箱子被抬到明卉面前,箱子打開,閃閃金光差點亮瞎明卉的眼,這金子,好新啊! 明卉的腦子里忽然有什么飄了過去,她想抓,卻沒有抓住。 算了,回頭再想,現在她的眼里,除了金子,還是金子! “娘子驗一下,這是黃金千兩,懸賞暗紅,說話算數,童叟無欺。” 明卉不用挨個去數,她知道既然已經給了,那肯定不會有錯,當皇帝的,要么全給,要么一兩也不給,缺斤少兩的事,皇帝不會去做。 “不用驗,信得過!” 明卉瀟灑地合上箱蓋,對小慧說道:“把颯颯給他們吧。” 小慧雖然單純,可這個時候也明白了。 “官爺哥哥,你把颯颯給賣了?”小孩可憐巴巴。 明卉柔聲說道:“颯颯不是無主之馬,它也是有主人的,就像阿呆和大寶一樣,它們有主人,颯颯也有,現在它的主人要找它回去,這些錢,是主人感激我們幫他找回颯颯的,不是賣。前陣子颯颯丟了,它的主人很傷心,也很著急,你忍心看到颯颯不能和主人團聚嗎?” 小慧搖頭,她不忍心。 她戀戀不舍地把韁繩遞給了小跑著過來的王太監,可是颯颯梗著脖子,不肯走,眼看又要咬人了,小慧連忙抱住颯颯的腦袋,在它耳邊說了幾句,颯颯的情緒稍微緩和,但還是擺明了不高興。 宋隆冷眼旁觀,忽然說道:“娘子,這位小姑娘是貴府何人?” 明卉心中暗喜:“她是孤兒,暫居小婦人家中,只因天賦異稟,能與馬溝通,小婦人便讓她來照顧颯颯,不,霞光。” 宋隆頷首:“本官有個不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