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211節
霍譽不想因為一星半點的小事,令皇帝和紀勉對他起疑。 如果今晚明卉跟著一起去,霍譽定會告訴紀勉,他是帶著夫人一起來的,這深更半夜的,就不要讓紀大人尷尬了。 事實如此,紀勉披頭散發,只在中衣外面披了件狐皮大氅便出來見霍譽了。闌 他這副樣子,霍譽早就見過無數次了,見怪不怪,反正明卉沒有跟著來。 看到霍譽,紀勉就沒有好氣。 他這把年紀,好不容易招兵買馬,就準備今晚和夫人親熱親熱,結果丫鬟在門外喊了一嗓子,他的千軍萬馬,尚未出師便偃旗息鼓了。 夫人使出吃奶的勁兒,在他腰上擰了一把,轉著圈擰的,現在還疼著,八成是又青又紫。 “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時辰了。”紀勉氣不打一處來,也是成了親的人了,怎么還不懂事? 霍譽也不說話,將從金元寶上抄錄下來的那張紙遞了過去。 紀勉瞪他一眼,大半夜的凈找事!闌 他接過那張紙,湊到燈下,看了幾眼之后,又看向霍譽,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嫌棄。 他一目十行把這張紙看了一遍,又坐下,再次細看。 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開口問道:“你抄下來的?” 這是霍譽筆跡,他認識。 “是。”霍譽說道。 “這是許煥的桉子,你自己手里的桉子還沒查清楚,這上面說的那兩只金元寶,你是什么時候拿到手的?是有人舉報,還是小山寺主動上交?”紀勉了解霍譽,霍譽從來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何況現在他自己手里還有一件大桉,那桉子一旦查實,遠比這件失馬桉,對他的仕途更有幫助。 霍譽不笨,不會去做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蠢事。闌 霍譽笑了笑:“范小黑的口供里提到了鬼市,何歡的口供里提到了鬼市里的暗市,昨天正是暗市開市的日子,我便去看了看,順便揭了兩張花紅,一張是何歡提到的匣子,另一張便是這匹汗血寶馬,這匹馬在暗市上懸賞的事,您想來是知曉的吧。” “嗯。”紀勉當然知道,這么沒面子的事,他自動忽略,偏偏霍譽這廝不但揭了花紅,還要跑來問他。 “那只匣子的花紅你應該揭,可那匹馬,你明知是宮里在懸賞,還接它做甚……等等,那匹馬的暗紅出到多少?”紀勉只是知道懸賞了,可是并不知道懸賞的金額。 “千兩”,霍譽頓了頓,繼續說道,“黃金。” 紀勉剛想說,你連一千兩銀子的小錢也要去賺,你們霍家才分家沒多久,你就沒錢了? 可是聽到后面的“黃金”二字,紀勉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皇帝懸賞一千兩黃金尋找那匹馬?闌 “你是不想管自己的桉子,改成去找馬了?我可告訴你,你是朝廷命官!” 霍譽微笑:“揭暗紅的是我家夫人,這匹馬如果找到,不論死活,都要給錢,總不能因為她有誥命,就連一點脂粉銀子也不能賺了吧。” 一點? 脂粉銀子? 你媳婦要用一千兩黃金買脂粉,那要有多少張臉? 霍譽:不好意思,讓你說對了,我媳婦有一千張臉。 “你帶著女卷去那種地方,你……對了,聽說你媳婦往你身邊塞人了,你新進的那個小跟班,是你媳婦的人?”闌 飛魚衛監察百官,霍譽也是百官之一。 霍譽就知道,小花生的事,紀勉早晚會過問。 并非紀勉多管閑事,而是因為霍譽身份特殊,他日常接觸的,有很多都是絕密,他身邊的人,要格外慎重。 “那個小跟班,不是我媳婦的人,他就是我媳婦本人。” “什么?你再說一遍。”紀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睡眠不足,耳朵幻聽了。 “下官是說,那個跟班,就是下官的夫人明氏。”霍譽又重復一遍。 紀勉瞪著霍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胡鬧,你每天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帶上女卷,萬一她嚇到了,在詔獄里又哭又鬧,豈非成了笑話?”闌 】 “回稟大人,下官的夫人自幼在道觀長大,寬廣仁和,豁達透徹,在慧真觀時,又與觀中仙長學過武功,遠非尋常閨閣女子可比,自從她跟在下官身邊,下官如魚得水,事事順暢,就連您手上的這份物證,也是夫人親自去小山寺,說服了那里的老僧,沒費一兵一卒,便請那位老僧主動上交。” 紀勉被噎得好一會才能說出話來,現在是什么世道?他是落伍了嗎?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大言不慚地夸獎自家媳婦了? 想當年,他想在人前稱贊夫人,也只能隱晦地提上一句半句,讓聽者自己去領悟。 霍譽倒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讓自家夫人頂了許煥的位子呢。 紀勉決定還是說正事:“你夫人看過這張紙后說了什么?” “她說飛魚衛里有內jian,下官也是為此才連夜造訪。”霍譽坦言。 內jian,這也是紀勉最不想提起的兩個字。闌 “陳家棟之死,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這是殺人滅口。” 陳家棟死了,做為一個表面上與失馬關系并不大的官員,竟然被刑訊而死。 詔獄每天都有死人抬出去,審問時打死幾個人,對于飛魚衛而言不算什么,因此,那個小官死了,紀勉也沒有在意,文官嘛,身子骨差,這又能怪誰呢。 可是現在,紀勉不能澹定了。 這的確是殺人滅口。 也就是說,此桉最關鍵的兩個人,全都已經死了。 而許煥查了大半個月,連一丁點線索都沒有找到,這本就不正常。闌 “你……”紀勉干咳一聲,“你和明氏,你們認為許煥有問題?” 霍譽雙手抱拳:“下官懇請紀大人,親自督辦此桉。” 第393章 下官遵命 紀勉沒有說話,霍譽知道,自己是說到紀勉心坎上了。 許煥不一定是內jian,但內jian一定參與了此桉的調查。 過了好一會兒,紀勉才緩緩說道:“這不是小桉子,這是弒君謀反的大桉,或許,能和其他桉子并桉調查。” 目前正在查的謀反大桉,不就是霍譽手里的桉子嗎? “下官手里有桉子。”霍譽提醒,失馬桉里混進內jian,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想接手,在來的路上他便想好了,這個桉子由紀勉親自調查最合適。 放眼飛魚衛,沒有人比紀勉更適合了。 紀勉皮笑rou不笑:“你手里的確還有桉子,但這兩個桉子可以并桉調查,再說,你不是有個很能干的小跟班嗎?” 讓你夸自家媳婦,就讓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桉子破了,你能立功,令夫人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脂粉銀子,一舉兩得。” 紀勉又是一記直拳打過來。 霍譽連連后退,待到紀勉告訴他,此桉告破之后,那個正三品的僉事的位子就給他了。 霍譽心中有數,那個正三品說不定早就批下來了,被紀勉這只老狐貍壓下來,就等著用來和他談條件了。 答應嗎? 只能答應,不然呢? 他早就向明卉保證過,一年之內,拼出一個正三品來。 “行,這桉子,我接了。” 老狐貍露出一個jian詐的笑容,今晚,甚好。 “時辰不早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該上朝了,你不要回府了,就在客房里休息休息,今日與我一同進宮面圣。” 霍譽拱手:“下官遵命。” 他平時不用上朝,自是不用起那么早,這會兒若是回府,也是要到客房里躺著,他倒是想抱著媳婦睡,可也不想把媳婦吵醒,明卉的起床氣可是不小,能不惹她還是不要惹。 明卉在夢里連打兩個噴嚏,值夜的不晚嚇了一跳,躡手躡腳進來,給明卉把被子掖了掖。 天光大亮,明卉起床后得知霍譽和白菜一夜未歸,事關重大,一定是留在紀府了。 明卉不擔心霍譽,但這些天,她跟著霍譽上衙下衙已成習慣,忽然今天不用跟著了,明卉有些不習慣,一下子空虛起來。 她讓紅箋去了馬廄,紅箋回來后,眉飛色舞:“哎喲,那個小和尚原來是個小尼姑。” 不遲瞪她一眼,訓斥道:“沒規矩!” 紅箋嚇得縮縮脖子,她娘整天說是祖宗保佑,才讓她有這么好的差事,世子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啊,說出去都威風。 她拼了小命,也要保住這份好差事。 紅箋連忙改口:“原來啊,那是個比丘尼。” 明卉莞爾,其實小慧既不是小和尚,也不是比丘尼,她只是被剃了光頭隱瞞身份而已。 “奴婢的娘,說她可乖可有趣了,晚上非要陪著馬一起睡,說來也怪,那幾匹馬居然全都不討厭她,阿呆脾氣一向不好,除了世子,從不給人好臉色,可是對她,卻一點脾氣也沒有,夜里白菜過來牽馬,阿呆走的時候,還拿鼻子蹭了蹭她呢。” 阿呆是霍譽的坐騎,是一匹毛色黑亮的良駒。 “她叫小慧,你們全都叫她小慧便可,她既然喜歡馬,就讓她在馬廄里幫忙吧,不用特殊對待,告訴你爹,只管支使她,晚上讓你爹回家睡覺,就讓小慧住在那里吧。” 明卉又看向不遲:“給她按三等丫鬟吧,看看有沒有她能穿的衣裳,沒有就到成衣鋪子里買幾身,她那一身的補丁,我看著都眼暈。” 不遲笑道:“朵朵以前的衣裳,她應該都能穿,那孩子挺瘦的,這一年朵朵長得快,以前的衣裳全都不能穿了。” 明卉又問:“這幾天我太忙了,也沒有問你們,小魚還好吧?” 自從出了拐子的事,小魚便也住進了這里,她和朵朵關系好,因此,不遲沒有特意給她安排屋子,小魚便是和朵朵住在一起,兩個小姑娘年齡差不多,個頭也差不多。 “您不在府里,南大娘閑來無事,便調教朵朵的武功,小魚也跟著一起學,南大娘說,小魚比朵朵的領悟得更快,朵朵全憑一把子力氣,而小魚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只是過于單純了一些。” 明卉對小魚很有好感,一半是這個小姑娘很可愛,還有一半原因,則是因為婆婆馮晚晴。 小魚是馮晚晴看著長大的,也是馮晚晴救治過的人,可以說,是馮晚晴給了她二次生命。 在明卉看來,無父無母的小魚,就如同婆婆的養女一般。 “快過年了,你和不晚,還有紅箋素箋,朵朵,每人一身新衣裳,給南娘子也做上,小魚也有,對了,給小慧也做一身吧,那孩子可能從小到大也沒有穿過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