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125節
霍譽射了轎簾,明卉被攙扶著下了花轎,隔著蓋頭,只能看到一片明明暗暗 的紅,繡著富貴花開的繡鞋踩著地上的紅屑,小心翼翼跨過馬鞍,手里被塞進一截紅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怕,我在這兒。” 明卉想說,我會怕嗎?我只是有一丁點的緊張而已。 其實也不是只有一丁點的緊張,而是很緊張。 明卉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就在花轎落下那一剎那,她忽然就緊張起來了。 下了花轎,便是另一番天地,從此,她的人生就此轉折,前世林林種種,她臉上的疤,身上的痛,還有那漫天的大火,宛若一場夢。 明卉想起霍譽,她和霍譽其實還不是很熟悉,她有事瞞著他,他一定也有事瞞著她,那么以后呢,他和她會不會像大老爺和大太太那樣,相看兩厭,還是會像二老爺和二太太,為了生下兒子絞盡腦汁,或者像三老爺三太太,吵吵鬧鬧…… 這一刻,明卉的思緒越飄越遠,她緊緊抓著手里的紅綢,跟著霍譽拜了天地,又跟著他進了洞房。 剛剛坐定,兩位全福太太便領著一群女卷走了進來,屋內一片喜氣洋洋。γuhuguo 霍譽接過喜嬤嬤遞上來的秤桿,深吸口氣,緩緩掀起蓋頭,女卷們凝神靜氣,齊齊看了過來。 霍家的這位新婦,據說是在道觀里長大的,據說大病過一場,藥石無靈,不知會不會是個面黃肌瘦的病秧子啊。 蓋頭被一點點掀開,明卉的臉漸漸露出來,她微垂著頭,霍譽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宛如蝶翼般長翹的睫毛,霍譽長長地松了口氣,那個和他一起藏身在草叢中的小姑娘,終于被他娶回來了。 從今以后,他們便是彼此的港灣,彼此的依靠。 喜嬤嬤捧上合巹酒,明卉緩緩抬起頭來,接過喜嬤嬤遞過來的酒杯,剛要往嘴邊送,便看到霍譽伸過來的手,她的臉頓時熱了起來,紅著臉和霍譽喝了交杯酒,全福太太們說著吉利話,眾人這才看清明卉的臉。 粉面桃腮,瓊鼻櫻唇,尤其是那雙眼睛,漂亮之極,熠熠生輝,如黑寶石般璀璨奪目。 女卷們紛紛稱贊,這位新娘子是那種讓看著很舒服的長相,明媚卻不張揚,端莊卻不呆板,倒是不像是纏綿病榻的,久病的人即使抹了脂粉,也掩不去那一臉的病氣,可這位新娘卻是神采奕奕,生機勃勃。 定襄縣主見過明卉,也忍不住驚訝了一下,或許是又長了一歲,此時的明卉比起上次見到時,又漂亮了幾分,與霍譽在一起,便是一對璧人。 更新說明 不好意思,作者已經身陷“羊”中,感覺自己遲早也會有那么一天,擔心到時還要cao心更新的問題,現在正在存稿中,看羊和存稿哪一個搶先擁有我。這本書從開始到現在,你們每天早晨七點看到的更新都是草稿箱里自動上傳的,剛才我睡醒看到你們的留言,馬上打開,還以為我是把存稿的順序搞錯了,上傳了重復章節,就把還在存稿箱里的一章復制粘貼上去,可是又覺得不對,再去橙瓜的電腦版去看,終于明白了,我是把昨天早上已經上傳的“出嫁一”修改過,因為當時想修改的其實是在草稿箱里的“出嫁二”(就是補充上霍警那一段),結果可能腦子抽了,草稿箱里的沒改,直接把已經正式上傳的“出嫁一”給改了,現在已經全部修改完畢,剛剛被我錯放上去幾分鐘的一章我收回了,明天你們再看吧(已經看了的恭喜你們,不過明天這一章還會正式上傳),現在出嫁一二三全部正常了,說被白扣錢的,那就白擔心了,不會白扣錢,從app上點擊目錄,重新下載就可以看了。 第230章 誥命 喝完合巹酒,霍譽便告辭去前面招呼客人,臨走時深深地看了明卉一眼,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像是不放心,怕她跑了一樣,惹得女眷們又是一番說笑。 這時,有丫鬟進來稟告,宮里來人送賞賜了,請新奶奶出去接賞。 勛貴子弟成親,宮里都有賞賜,但是在場的女眷,或多或少都聽說了前兩日朝堂上發生的事。 長平侯遲遲不立世子,皇帝借著順昌侯的事,當著滿朝文武,毫不留情地敲打了長平侯。 莫非是長平侯抹不開面子,悄悄上了折子,為嫡長子請立世子了? 眾女眷的目光齊齊看向定襄縣主,定襄縣主的臉上紅紅白白,看她干嘛?她也不知道啊! 雖說太后娘娘已經說過了,這世子的位子,定襄縣主就不要再宵想了,可有些東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雖說這幾年,定襄縣主也想和霍譽這邊搞好關系,可這是要做給宮里看的,她也是不得已才為之。 在她心里,當然是想讓自己的兒子承繼爵位,小兒子不得侯爺喜歡也就罷了,誓兒卻是他們二人情深意切,你儂我儂時生下的,侯爺是喜歡的,這爵位怎么就不能是他的呢? 什么孝期子,那都是胡說八道,當年她和侯爺在孝期里有了首尾,次日便被母親知道了,當即便給她灌了避子藥,她還為此傷了身,成親以后調養了好些日子才懷上誓兒的,怎么就成了孝期子了呢,明明是出了孝期以后才懷上的。 定襄縣主從眾女眷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她強擠出笑容,對明卉說道:“譽哥兒媳婦,快點出去接旨吧。” 心里卻在默默祈禱,天尊老爺保佑,不是世子的爵位,一定不是,千萬不是! 明卉跟在定襄縣主身后出了新房,前院已經設了香案,見明卉來了,霍譽快步走過來,扶了她一把,眾人全都看到了,看來這位霍大公子很看重這個明氏啊。 來傳旨的太監,還是昨天去保定的那位,他笑瞇瞇地對霍譽說和:“霍同知,咱家出來時,特意向天家告了假,要討上霍同知一杯喜酒沾沾喜氣,天家準了。”. 霍譽笑著說道:“那您一會兒可要多喝幾杯。” 霍展鵬冷眼旁觀,狗蛋兒子,跟他這個老子從沒有過笑臉,對個閹人卻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嘴臉,這都是跟誰學的,沒出息! 霍譽假裝沒有看到霍展鵬那一臉吃到屎的模樣,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干什么的,拜天地時的擺設! 這位圓臉的太監姓阮,當今圣上還是孩子的時候,阮公公就已經服侍在側了,如今在宮里的地位,雖說比不上另外兩位,可憑著這打小的情份,也是有幾分臉面的。 見霍譽和明卉都來了,阮公公開始宣旨,圣旨有兩道,第一道是恭賀長平侯府大公子成親,宮里賞賜的諸般物件;第二道圣旨,卻是誥封,誥封明氏為從三品淑人。 明卉雙手接過誥書,鎧甲葵花引首,抹金軸,柳葉篆,文官和武官的妻眷誥封,誥命服飾是相同的,區別就在于這誥書上,武官一至七品都是鎧甲葵花引首,抹金軸,柳葉篆,文官則分得清楚,每個品級都有不同。 霍譽陪著明卉一起謝了恩,將明卉扶起來時,輕聲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 明卉微怔,什么意思?是說的這個淑人的誥命嗎? 剛剛她隱隱聽到有人在說什么世子,是了,那什么世子是霍家的,即使她當了世子夫人,那也是長平侯府給的,而現在這個從三品淑人的身份,卻是霍譽刀尖舔血為她打拼來的。 明卉對以后的日子越發向往起來,她可要抓緊時間,幫霍譽找到生母。 所謂找到,就是活要見 人,死要見尸,隔了這么多年,誰也不敢說人還能活著,但明卉有信心,她是誰,她是尋客。 你給我一個誥命,我幫你找到母親。 回到新房,女眷們都已散去,明卉按照喜嬤嬤的指點,在沖著喜神位的位置坐了,兩位全福太太便笑著說道:“新娘子不用一直坐著,坐上半個時辰就大吉大利了,新郎倌要陪著賓客們多喝幾杯,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一會兒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明卉謝過,兩位全福太太便帶著喜嬤嬤退了出去,屋里只有明卉和不遲兩人。 明卉伸個懶腰,對不遲說道:“我能把頭上這些摘下來嗎?” 不遲笑著說道:“您沒聽全福太太說嗎?要坐夠半個時辰才行,您就再忍一忍,過了這個半個時辰,奴婢侍候您換衣裳。” “那你拿點心給我吃吧,我餓了。”明卉可憐巴巴地說道。 不遲無奈:“您吃了一路,怎么又餓了?您可留著點肚子吧,等姑爺來了,您還要吃餃子呢。” “那你去看看朵朵,我怕她餓極了去廚房偷東西吃。”明卉又道。 “這個不用您cao心,旗大太太一早就安排好了,不晚帶著朵朵,還有紅箋和素箋,都在隔壁屋子里候著呢,剛剛奴婢看到有婆子端了吃食給她們送過去了。” 紅箋和素箋也是她的陪嫁丫鬟,都是十二三歲,明卉在七八個小丫鬟里挑出來的。 好吧,明卉無聊地打個哈欠,眼觀鼻鼻觀心地打起坐來,沒錯,她是在打坐。 坐著坐著,就睡著了,她是被香味叫醒的,屋里多了一只食盒,不遲正把飯菜從食盒里端出來。 “有半個時辰了嗎?”明卉問道。 “有了,您起來吧,剛剛姑爺打發人給您送了飯菜過來,讓您先墊墊肚子,姑爺可真是細心。”不遲笑著說道。 明卉一下子來了精神,趿上鞋便下了床,待她吃飽喝足,脫下喜服,換了一件石榴纏枝的妝花褙子,靠在床頭舒服地打起瞌睡來時,霍譽才帶了一身酒氣回來。 不遲和不晚連忙過來,霍譽訕訕:“我先去洗一洗。” 他這一身的酒氣,自己都能聞到,霍譽都能想得出來,那小丫頭皺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模樣。 第231章 此時當得詩一首 其實屏風后就能洗漱,霍譽不習慣被丫鬟服侍,自己去了凈房,紅箋和素箋抬了熱水過去,他也只是讓她們把熱水放在門外。 不遲和不晚聽了,叫醒明卉,笑著說了這事:“姑爺是不好意思呢。” 明卉不高興了,你們都是瞎了嗎?明明我也不好意思,你們沒看出來嗎? 霍譽剛從凈房里出來,韓氏便打發身邊的嬤嬤送來了子孫餃子,霍譽見那嬤嬤把滿滿一大碗餃子捧到明卉面前,連忙問那位嬤嬤:“這么多,吃壞肚子吧?” 嬤嬤忍著笑,道:“新奶奶就把最上面這個吃了就行了。” 明卉從不遲手里接過紅木喜箸,剛剛夾起最上面的那個餃子,霍譽便道:“咬一口就行,不用真的吃。” 嬤嬤笑著說道:“大爺這是心疼新奶奶呢,您就放心吧,這是豆腐餡的。” 哪能讓新媳婦真的是生餃子呢,豆腐生的熟的都能吃,是那個意思就行了。 明卉抬頭看向霍譽,見霍譽被那嬤嬤說得一臉尷尬,紅著臉傻站在那里,明卉還是頭回見到霍譽也有這么銼的時候,她連忙垂下眼睛,假裝沒有看到。 一口餃子咬下去,嬤嬤彎著眼睛,笑著問道:“新奶奶,生不生啊?” 明卉紅了臉,小聲說道:“生……” 嬤嬤側著耳朵,假裝沒有聽到:“新奶奶說的啥,生不生啊?” 霍譽有點著急,這位嬤嬤還有完沒完啊,小丫頭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來了,他連忙替明卉說道大:“生,生的!” 說完,就見那位嬤嬤驚訝地看著他,霍譽自己的臉也紅了…… 嬤嬤回去向韓氏說了剛才的事,韓氏笑得肚子疼,真沒想到,霍譽那個不吃虧的,居然還有這么傻的時候。 “不過啊,話又說回來了,大爺是真的心悅這位新奶奶的,唉,大爺苦了這么多年,現在有個可心可意的人,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為他高興。” 嬤嬤想起今天定襄縣主聽說圣旨到了時那副難看的臉色,心想,您是真心為大爺高興,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說,這后娘還真是比不上隔著房頭的伯娘。 新房里,不遲和不晚全都退了出去,明卉穿著茜紅色的中衣,散了發,僵著身子坐在床上。 花千變萬千變化,可還是頭回扮成新娘子,而且還是拜堂坐床洞房全套一條龍,明卉表示,這陣仗有點大,婆婆有點慌。 霍譽緩步走過來,伸手摸了摸明卉的發頂:“別緊張,我在呢。” 明卉……就是因為你在,我才緊張呢。 她想起壓箱底的列女傳和女則,她雖然不笨,可也并非過目不忘,可那兩本書,她只看了一遍,就全都記住了,這會兒那書里的畫面如同走馬燈,在她腦海里一幅幅閃過,明卉索性閉上了眼睛,完了,她更緊張了。 跳動的燭光,明明暗暗映在明卉的臉上,霍譽的心也隨著這燭光,揪起又松開,松開又揪起,他佇立良久,啪的一聲,龍鳳喜燭爆出燈花,霍譽像是下定了決心,覆下身去…… 春暖百花叢,魚水合同。兩情濃,高挑繡履鳳頭紅……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清晨,明卉醒來,望著大紅色繡著滿池嬌的帳子,好一會兒才找回神思,昨夜的那一切不是夢啊,是真的。 她偷偷看向枕邊,枕邊已經空了,明卉松了口氣,帶著一點小老鼠偷了燈油的竊喜,拍拍胸口,好在霍譽不在,否則多尷尬啊,昨晚那樣那樣了,哎喲,不能想,不能想啊。 不遲進來,笑著說 道:“夫人醒了?大爺去練功了,讓奴婢轉告您,今兒要去族里認親。” 明卉哦了一聲,不遲見她故意不往旁邊看,便猜到她其實是不好意思了,便壓低聲音說道:“奴婢看大爺像是害羞了,才一大早就去練功的,奴婢問了家里的丫鬟,她們說平素里也沒見過大爺天不亮就起來練功,這習慣怕是今天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