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45節(jié)
太太一拍大腿,清清嗓子:“走過路過的父老鄉(xiāng)親吶……” 蘇長齡連忙擺手:“你別喊,我賠,我賠還不行嗎?你說個數(shù)吧,我這是小本生意,今天一天就賣出你們這四碗涼粉,唉,算我倒霉。” 太太翻翻眼皮,就猜到你見不得光,不敢張揚,哼。 她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掌,蘇長齡抽抽嘴角:“你們也真敢要,開口就要五十兩!” 太太眨巴著眼睛,五十兩? 呵,她明明只想要五兩。 算了,你說五十兩那就五十兩,免得給的太少你良心不安。 “怎么,你想讓我把街坊們?nèi)紡募依锝谐鰜碓u評理?” 蘇長齡連忙搖頭:“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他從身上掏出一昝銀票,數(shù)出一半,扔到那太太面前,太太收了銀票,上上下下打量他,嘴角含笑,鼻翼還一動一動的。 蘇長齡的頭發(fā)根都立起來了,三天前,他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飛魚衛(wèi),可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一頭待宰的小羔羊。 “我也賠錢了,你們別太過份,現(xiàn)在我要收攤,你們也走吧,天高水遠,江湖再見。” 太太不說話,就是笑盈盈地看著他,蘇長齡飛快地收拾了攤子,推上小推車,一溜煙兒地跑了。 朵朵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他推著車還能跑得比兔子快,這是高手,不知道能不能吃下我一拳。” 霍譽從棗樹胡同出來,向路人打聽了地址,便去了 尹辰說過,京城里沒有花千變,保定有一家,尹辰還說,只要是女人,就會喜歡花千變的東西。 上次在云夢山時,他便聞到明卉身上有一股清清冷冷的幽香,很特別,卻又很舒服。 小姑娘都愛美,她長年住在道觀里,珍珠首飾胭脂水粉全都用不上,也就只能熏熏香了。 霍譽不懂香道,伙計推薦了好幾種,他索性全都買下來,轉(zhuǎn)念一想,買都買了,那就再多買幾種,尹辰說花千變一香難求,現(xiàn)在看來也不難買,保定的鋪子里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 伙計察言觀色,笑著說道:“客官這是運氣好,小號昨天才把貨補齊,今天過節(jié),客人們都在家里沒有出來逛街,不信您過兩天再來看,保管就沒有這么多品種了。” 霍譽難得地笑了笑,估計這番話,伙計每天都會說一遍吧。 他把線香、香丸、香餅,各買了三種,見還有制成粉末的衣香,便也買了三種,大大小小十二個匣子。 白菜去付帳,看到帳單時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搞錯吧,這些居然要八百兩? 而且還是抹了零的。 這是香味嗎? 這是金錢的味道吧。 白菜把帳單拿給霍譽,霍譽看了看,點點頭,讓他付帳。 霍譽說了一個地址,讓伙計送過去,伙計怔了怔,問道:“客官,您說的是振遠鏢局喬家姑太太的那處宅子?” “對,你們往那里送過貨?”霍譽警覺地問道。 沒往那里送過貨,可那里是……大掌柜的家。 從花千變買是為了送給花千變的掌柜? 伙計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要不要告訴這位公子,大掌柜不但有兒子,而且兒子都和他差不多大了呢? 如果說了,這位公子受不住打擊,當(dāng)場退貨……那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了? 一百兩有一兩的提成,八百兩就能提八兩,八兩啊! 不經(jīng)風(fēng)雨何以見彩虹,公子,為了讓你早日看到漫天霞光,我還是不要告訴你了。 伙計忙道:“送過一回,送過一回。” 霍譽釋然,明卉果然是喜歡用這里的香,伙計又問他的姓名,霍譽略一思忖,道:“不用了,你們直接送過去吧。” 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卻又頓住腳步,對那伙計說道:“我姓霍。” 上次在云夢山上,他摘的柿子,明卉全都收下了,這一次知道這些香是他送的,想來也不會扔出去吧。 霍譽前腳剛走,明卉帶著不遲不晚和朵朵便來了,這會兒崔娘子沒在鋪子里,正在家里給她做好吃的,鋪子里只有一個丫鬟,正在替自家太太來買薰衣香。 明卉看了看,見窗明幾凈,貨品充足,伙計們神采奕奕,她很滿意,轉(zhuǎn)了一圈,便又去逛別家的鋪子了。 傍晚時分,主仆四人拎著幾袋子零嘴兒回去,胡同外面干干凈凈,沒有了那個莫名冒出來的涼粉攤子,清清爽爽。 一進門,明卉便感覺氣氛詭異,接著,她便看到那十二個紅艷艷金閃閃的匣子。 花千變的匣子。 “咦,崔姨,怎么家里有這么多貨,是給街坊們帶的?” 她打開兩匣看了看,又咦了一聲:“連瑤池清味香和韻勝香都有,住在這里的街坊這么有錢嗎?” 崔娘子用圍裙抹著手走進來:“這是下午的時候,鋪子里的伙計送過來的,說是一位姓霍的公子讓他送來的。” 崔娘子說到“姓霍”時,加重了語氣。 第79章 腦袋里有條河 姓霍的? 明卉兩世加在一起,也只認識一個姓霍的。 霍譽? 不可能,明大老爺說過,霍譽那廝連條豬rou也沒有送過。 當(dāng)然,明大老爺只是說霍譽沒送過節(jié)禮,豬rou是明卉腦補出來的。 見明卉發(fā)懵,崔娘子走過來,拍拍她的腦袋,笑著說道:“伙計說了,那是一位年輕公子,二十上下很是英俊,是新客,以前沒來過,講客話,伙計看他不像是本地人。” 明卉…… “所以說這人是到咱們的鋪子里買了一堆咱們的東西,然后再讓咱們的人,巴巴地跑過來送給咱們?” 崔娘子被她一連幾個“咱們”繞得頭暈,笑道:“咱們這里這么多人,你這個咱們可不包括我們一家四口,真人是出家人,也不包括她。” 那就只剩下明卉主仆四人?外加兩只貓? 不遲不晚連忙搖頭:“肯定不是給我們的。” 朵朵跟著點頭:“也不會是給我的,又不是好吃的。” 大家齊齊看向明卉,大小姐,裝糊涂有意思嗎? 明卉猛的轉(zhuǎn)頭,瞪著兩只貓:“是你們,一定是送給你們的。” 黑貓輕蔑地看她一眼,抖抖毛,轉(zhuǎn)身走了。 荔枝一臉無辜…… 明卉閉閉眼,再閉閉眼,這一大堆香真的是霍譽送給她的? 她挨個匣子打開,除了價格昂貴的瑤池清味香和韻勝香,其他十款也全都不便宜,這一堆,少說也有八百兩。 霍譽在花千變買了八百兩的香,再把這八百兩的香送給花千變的東家。 霍譽,你的腦袋里是有一整條黃河吧。 難怪巷子口多了一個賣涼粉的,這是查到她的住處了? 明卉接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轉(zhuǎn)身去了隔壁的大院子,不遲不晚去收拾那一堆被明卉打開的香匣子,朵朵無所事事,蹦蹦跳跳跟上了明卉。 一進院子,就看到汪平和汪安正在玩角抵,朵朵見了,興奮地跑過去:“我和你們一起玩吧。” 明卉說道:“朵朵你和汪平一起玩,汪安,你來一下。” 汪安如獲大釋,拍拍汪安的肩膀:“哥,我床頭有一瓶跌打酒,親兄弟,你拿去用吧。” 汪安哀怨,他不想和朵朵玩角抵,這小丫頭力氣太大,太可怕了。 汪安跟著明卉進了廂房,明卉說道:“你現(xiàn)在去棗樹胡同,找阿旺打聽一下,霍譽來保定是做什么。” 霍譽一定去過棗樹胡同,而且退親的事,一定沒有進展。 明卉郁悶,她就是想陪著師傅開開心心過端午,霍譽忽然冒出來,她的好心情全都沒有了。 回到跨院,看到那堆香匣子,明卉別過臉,太辣眼。 先不說上輩子害她在明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說這一世吧,就前不久,把劉吉利從她手里搶走,讓她不能報仇,還把她關(guān)在小黑屋里,像犯人一樣審問,最可恨的,就是每次都讓她后背疼,全身疼,疼得要死! 明知她要退親,還要跑到保定來,拿出飛魚衛(wèi)那些見不光的手段,公器私用,派人跟蹤她監(jiān)視她,你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 再說,你家里是什么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嗎? 就你那烏泱泱亂乎乎的家,誰敢嫁進去? 這個色迷迷的登徒子是誰? 不好意思,這是你公公。 那個妖艷賤貨是誰? 她是你表姑……其實是你小婆婆。 這人,這家,不退親還留著過年嗎? 再看那一堆八百兩,這人有多離譜,這送的什么禮,干的什么事? 退親,必須退親,萬一他腦袋里的黃河泛濫了,淹到她身上,她一身的秘密,不退親要完蛋! 迫于師傅的壓力,明卉知道她這輩子還是要嫁人的,即使不嫁給霍譽,也要嫁別人。 所以她對自己未來的夫君有想法,沉默寡言有分寸,上無公婆下無小叔子小姑子,最好是光桿一人。 霍譽,完全不符合。 不到半個時辰,汪安就回來了,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是打聽出什么了。 “霍百戶……霍公子,是前天來的,原本是送節(jié)禮,可是當(dāng)天晚上,他喝醉了就住在客房里,可昨天酒醒以后他沒走,還帶著他的隨從白菜,去了雙井胡同,給二老爺和三老爺也送了節(jié)禮,昨天二老爺在府里設(shè)宴,大老爺和三老爺也過去了,今天棗樹胡同又設(shè)宴,二老爺二太太三老爺三太太,這會兒都在那邊,三家人一起過節(jié),霍公子也在。” 一盆冷水當(dāng)頭潑下,明卉嘴巴微張,背脊生汗,在她不在的時候,霍譽與她的三個哥哥推杯換盞,這家吃完那家吃,大老爺和二老爺全都設(shè)宴招待他了,明天過完節(jié)是不是就輪到三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