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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千變在線閱讀 - 花千變 第26節(jié)

花千變 第26節(jié)

    不久之后,云夢觀的香客們便得知,汪真人應(yīng)邀去了廣西的平泉觀做客,從淇縣到廣西,相隔幾千里,最近的這兩三年,汪真人是不會回來了。

    至于廣西有沒有一座平泉觀,那誰知道啊,本朝什么也不多,就是道觀最多,誰讓皇帝他老人家也信道呢。

    云夢觀沒有了觀主汪真人,并無大礙,香客們一如既往,云夢糕依然是淇縣百姓逢年過節(jié)必備佳品,唯一不同的,就是苗靜閑幾人安全了,不用再避到山下去。

    明卉知曉這件事后,長長地松了口氣,如果說找到小萬崽兄妹是她這一世達(dá)成的第一個心愿,那么提醒汪真人避開那場大火,便是她達(dá)成的第二個心愿。

    明卉笑嘻嘻地抱著汪真人的胳膊:“師傅師傅,您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侍候您,給您養(yǎng)老。”

    汪真人沒有說話,但是從這一日開始,汪真人更加深居淺出,偶爾出門,也做俗家打扮。

    明卉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師傅是不想把禍?zhǔn)乱奖6ǎ圆艜@樣吧。

    那些要害死師傅的是什么人,師傅的仇人嗎?

    不過這些事隨著花千變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也被明卉暫時(shí)放在一邊了。

    保定雖然比不上京城,卻也是繁華之地。

    除了如明家這樣土生土長的家族,還有很多京官也在保定置房買地,甚至有些乞骸骨的官員,也會選擇保定養(yǎng)老,并非是他們不想葉落歸根,而是家中子孫還需要他們保駕護(hù)航,他們的人脈都在京城,可若是留在京城不肯走,那又太刻意,而保定府離京城很近,又不引人注目,他們可以住在這里,排兵布陣,為子孫謀劃。

    一來二去,保定府有錢有背景的人家越來越多,當(dāng)?shù)馗改腹侔抵薪锌啵墒菂s肥了打開門做生意的店鋪。

    兩間鋪面的銀子早就賺回來了,明卉還了汪真人,手里還有盈余,她的眼光不錯,崔娘子的確是個天生的大掌柜,短短半年,崔大掌柜的名頭,便在保定府的商圈里打響了。

    剛開始也有人來找麻煩,喬鏢頭過來轉(zhuǎn)了一圈,大半個保定府的人都知道,這間香鋪是和振遠(yuǎn)鏢局有關(guān)系的。

    但凡是開鏢局的,和黑白兩道都有關(guān)系,既然是振遠(yuǎn)鏢局罩著的鋪?zhàn)樱瑹o論是衙門還是街上的混子,多多少少都會給上幾分面子。

    香本身就是高價(jià)之物,因此,香鋪的主顧大多都是高門大戶的女眷,每天停在門口的那些裝飾華麗的轎子馬車越多,就越是沒人敢上門找麻煩。

    香鋪越開越順,到了年底,明卉看看崔娘子交上來的帳冊,嗯,上面的數(shù)字非常好看。

    轉(zhuǎn)眼便到了次年的三月,春風(fēng)似剪,草木復(fù)蘇,這已是明卉在保定渡過的第二個春天。

    與剛來的那年相比,她長高了不少,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因?yàn)榫毼涞年P(guān)系,雖然正在抽條,可是她看上去并不單薄,素淡的衣裙,也掩不住日漸玲瓏的身材。

    明卉坐在汪真人的院子里,汪安正在講從外面聽到的八卦。

    “那位柳大娘和她的徒弟,已經(jīng)快兩年沒有露面了,前陣子,有個小偷悄悄進(jìn)了她家的院子,沒想到差點(diǎn)給嚇?biāo)溃钦永雉[鬼!”

    不晚白他一眼:“小偷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情,難道還會滿大街告訴別人,喂,我偷東西時(shí)遇到鬼,鬼是真的鬼,我也是真的小偷。哼,那小偷是傻了嗎?”

    汪安急了:“是真的,那小偷嚇得鬼哭狼嚎,驚動了巷子里的鄰居,那小偷從墻頭上翻出來時(shí),尿了一褲子,誰會大半年私闖民宅啊,不是小偷難道還是官差嗎?再說,這個小偷是衙門里的常客,一年里總會被抓進(jìn)去幾次,巡街的衙役全都認(rèn)識他。”

    明卉好奇地問道:“后來呢,有人進(jìn)去看嗎,那宅子里真的有鬼嗎?”

    “那是當(dāng)然,即使那小偷不想細(xì)究,可是住在風(fēng)兒巷的街坊們不答應(yīng)啊,誰家愿意和鬼當(dāng)鄰居?

    街坊們連夜去請了里正過來,又叫了巡街的衙役,翻墻進(jìn)去查看,你們猜怎么著?”

    汪安眉飛色舞,明卉覺得,讓汪安給她跑腿還真是屈材了,汪安應(yīng)該去茶樓里說書,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嗯,一炮而紅!

    不晚卻不耐煩起來:“你敢在大小姐面前賣關(guān)子?快說快說,那宅子里究竟有沒有鬼?”

    汪安吐吐舌頭,他說得興起,忘記大小姐還在呢。

    “沒有看到鬼,可是卻看到了一個紙人,就是紙?jiān)伬铮瑹o死人當(dāng)丫鬟的那種紙人,那紙人不是擺在地上,而是吊在廊下,夜風(fēng)一吹,飄飄蕩蕩,可不就像鬼一樣,小偷做賊心虛,忽然看到這么一位,肯定嚇個半死。”

    紙人?

    明卉原本以為是藏在地下密室里的柳大娘和她徒弟,被人挖出來了,所以才會嚇壞小偷,卻沒想到,竟然只是一個紙人。

    “除了紙人,還有別的嗎?比如棺材什么的。”

    汪安搖頭:“衙門里的人拿了幾個燈籠,把那宅子照得燈火通明,若是有別的,肯定能發(fā)現(xiàn),可是沒有,據(jù)說,那屋子里面一看就是好久沒有人住了,冷鍋冷灶,到處都是灰塵,院子里的青磚都給掀起來了,衙役們用鐵鍬在院子里挖出好大一個坑,可是什么也沒有,沒有埋尸也沒有埋錢。

    不過,好端端的,誰會在院子里掛個紙人啊,若說這宅子不邪性,誰也不會相信。

    風(fēng)兒巷的街坊們?nèi)疾桓易≡谀抢锪耍呀?jīng)有好幾家要賣房的。”

    明卉也覺好奇,不過,她沒有過去一探究竟的念頭,那地方,她不會再去了。

    沒過幾日,汪安的新評書又來了:“奇了奇了,原來那個柳大娘還有親人。”

    “你說什么?”明卉猛的坐直身子,柳大娘的親人?是柳三娘嗎?

    汪安被明卉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我是說,那宅子里住進(jìn)了人,街坊大著膽子去問,原來那是柳大娘的弟弟和弟媳。”

    不對,不對啊!

    柳家的男丁早就死絕了,柳大娘哪里來的弟弟?

    莫非是萬蒼南和柳三娘?

    明卉坐不住了,她想要不要去見見這兩人,正在這時(shí),汪平氣喘吁吁地跑來:“姑娘,姑娘,鋪?zhàn)永飦砹艘荒幸慌f他們是來找孩子的,我娘讓我來給您報(bào)個信。”

    第44章 相同的臉

    明卉反而平靜下來,無論住進(jìn)風(fēng)兒巷的人是不是萬蒼南和柳三娘,能到花千變找孩子的,卻一定是他們!

    從去年到現(xiàn)在,經(jīng)由振遠(yuǎn)鏢局帶去西北的尋人啟事已經(jīng)有三批了,西北雖大,但是哪怕是一顆石子落進(jìn)江河,也能濺起小小的水花。

    因此,明卉一直在等,現(xiàn)在,她等的人終于來了。

    “來的是一男一女?”明卉問道。

    汪平點(diǎn)頭,把手里拿的一卷紙遞給明卉,明卉嘴角微微勾起,不用展開,她便知道這是什么。

    果然,她猜得沒錯,這就是她讓振遠(yuǎn)鏢局在西北各個善堂張貼的尋人啟事。

    薔薇好栽,玫瑰留香,明揚(yáng)依依,煙塵萬里,西望柳亭。

    落款是保定府花千變,恰好,保定府也只有一家花千變,所以就找過來了。

    明卉對汪平說道:“你先到天香樓訂個雅間,然后去鋪?zhàn)樱嬖V那兩個人,我在天香樓恭候。”

    明卉轉(zhuǎn)身進(jìn)屋,再出來時(shí),她已是一個二十出頭的花信少婦,容色寡淡,中人之姿,眉心有顆綠豆大小的黑痣。

    不晚驚愕地盯著她,眼睛上上下下在她身上看來看去,大小姐這是塞了多少棉花,整個人圓了一圈兒,尤其是前胸……大小姐,奴婢敢說那里面裝的一準(zhǔn)兒不是棉花,你該不會是把奴婢蒸的大饅頭塞進(jìn)去了吧。

    好在這兩年大小姐長高了,不用再讓她和不遲做厚底子繡鞋了,所以現(xiàn)在只在身上塞棉花就行了,當(dāng)然,還有饅頭。

    汪安強(qiáng)作鎮(zhèn)定,他已經(jīng)習(xí)慣大小姐今天一個樣兒,明天一個樣兒,不過,看到這新出爐的形象,他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

    不晚卻已經(jīng)搶先說道:“大小姐,奴婢想跟您一起去,您給奴婢也換張臉吧。”

    大小姐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外人看到她,豈能不知道她跟的人是誰?

    明卉想想也是,又和不晚回了屋,這次的時(shí)間比剛才更快,片刻之后,她和不晚便一起走了出來。

    不晚還是那個臉蛋圓圓的丫頭,不同的就是眉毛粗了,眼泡兒有點(diǎn)腫,嘴唇有點(diǎn)厚,皮膚更是黑了點(diǎn),少了原本的靈動,多了幾分憨氣,而且右頰上還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胎記,唉,這姑娘生得可真是不好看。

    汪安抓抓腦袋,大小姐有這么一手絕技,可每次扮出來的臉,總是不如她本人好看,連帶著不晚也變丑了。

    明卉像是看出了汪安的想法:“等你去相親時(shí),我給你換張貌若潘安的臉。”

    汪安大喜過望,阿娘常說,這輩子沒有閨女也就罷了,偏偏生的兩個兒子,不但相貌普通,而且還長得一模一樣。

    如果大小姐把他變成潘安,再把大哥變成宋玉,阿娘一定會高興的,至于相親,那就算了,他還沒想那么遠(yuǎn)。

    “你在天香樓外面等著,看到不晚打開窗子,你就回來把小萬崽和依依帶過去。”明卉叮囑,誰知道那來的是不是真是萬蒼南和柳三娘,她要先確定了再說。

    天香樓離花千變不遠(yuǎn),明卉和不晚走進(jìn)雅間時(shí),屋里的兩個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離開了。

    明卉的目光落在二人的臉上,這是兩張陌生的臉。

    男的黝黑,左邊臉上有一道疤,女的皮膚黑黃粗糙,下巴上有顆黃豆大小的黑痣。

    明卉看著他們,對面的人也在看著明卉和不晚。

    怎么回事?有些熟悉,熟悉得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全都是平凡得讓人記不住的五官,可偏偏臉上都有一處能讓人記住的地方,傷疤、黃豆黑痣、綠豆黑痣、胎記。

    總之,若是有人問起:“剛才把你錢袋子搶走的那個人長得什么樣啊,衙門要畫像抓人了。”

    答曰:“一個鼻子兩只眼,對了,還有一張嘴,等等,我想起來了,那人臉上有顆大黑痣!”

    明明臉上還有五官,可是能讓人記住的,卻只有那顆痣。

    張三長得什么樣?下巴上有顆痣。

    李四長得什么樣?臉上有道疤。

    王二麻子長得什么樣?廢話,當(dāng)然是臉上有麻子了。

    明卉笑了笑:“聽說你們要找孩子?”

    對面的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娘子貴姓,怎么稱呼?”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明卉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張紙,指著上面的落款,這就是她讓振遠(yuǎn)鏢局貼遍西北的尋人啟事。

    “你才是花千變……那家香鋪是你開的?”沒等明卉回答,柳三娘便指著那張尋人啟事問道,“這也是你讓人貼到善堂門外的?”

    明卉在他們對面坐下:“是啊,是我請人幫忙貼上去的,二位是萬里和柳亭?”

    其實(shí)明卉從進(jìn)門的那一刻起,便已經(jīng)能夠確定,這就是萬蒼南和柳三娘。

    萬里和柳亭,是他們的化名,前世,他們在西北時(shí)用的就是這兩個名字。

    “沒錯,我是柳亭,這是外子萬里,花娘子,你是否知道我孩子的下落,你遠(yuǎn)在保定,又是如何知曉我們在西北的,還有,你和家姐是否認(rèn)識?”柳三娘語氣急切,目光炯炯地瞪著明卉。

    明卉微笑,看向萬蒼南:“令堂對家父有救命之恩,對千變有知遇之恩,家父臨終前念念不忘,千叮嚀萬囑咐,日后若是遇到萬氏子孫落難,一定要傾力相助,家父重托,千變不敢遺忘。”

    老太爺對不起了,請您出來震場子,您老飛升做神仙了,心胸寬廣,不要與我這俗人計(jì)較。

    萬蒼南和柳三娘怔了怔,夫妻倆對視,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訝。

    明卉假裝沒有看到兩人的眼神交流,繼續(xù)說道:“我四處打聽你們一家的消息,兩年前,我打聽到令郎和令媛的事,猜測這么小的孩子,想來不會長途跋涉賣到遠(yuǎn)方,便讓人在保定周邊尋找,說來也是幸運(yùn),沒過多久,就從清苑的一個人牙子口中得知,他新近賣掉的一個小孩,小名也叫萬崽。

    我還得知,這萬崽不是拍花黨拐來的,他有身契,他是被親生姨母賣掉的。”

    “你說的萬崽是我家的萬崽?你還說他們是被親姨母賣的?”柳三娘猛的站了起來,顫抖著嘴唇,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萬蒼南扯著她的衣袖,讓她稍安勿燥,柳三娘胸膛起伏,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重又坐下,示意明卉繼續(xù)說下去。

    明卉心道,我剛說小萬崽被賣給人牙子你就坐不住了,若是知道他們兄妹一個被訓(xùn)練做孌童,另一個被關(guān)在地窖里,你還不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