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變 第12節(jié)
明卉卻不肯就這么回去,問道:“師傅,海泉叔也來了?汪平和汪安呢?” “他們來了,今天住在客棧里。”汪真人說道。 明卉一下子來了精神:“師傅,您把汪平和汪安借我用用,行嗎?” “有什么事要讓他們?nèi)プ觯俊蓖粽嫒藛柕馈?/br> 明卉想了想,道:“師傅,我撿了一個小女娃,她還有個哥哥,只有五歲,被拐子賣到清苑了,我想讓汪平汪安到清苑打聽一下,有沒有最近買了孩子的人家。” 汪真人微微蹙眉:“你在府里守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哪里撿來的孩子?” 明卉發(fā)出一聲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嘆息:“保定府有個算卦的神婆,表面上裝得像個活神仙一樣,其實狼心狗肺,算計到自己親meimei頭上,這對小兄妹就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男娃被賣掉了,三四歲的女娃還沒有賣掉,好在老天有眼,惡有惡報,那神婆被人尋仇,那孩子被從神婆家里扔了出來,恰好不晚從那里路過,便撿了回來,現(xiàn)在就養(yǎng)在我院子里,大老爺和大太太也知道。” 汪真人又看她一眼,沒有拒絕,道:“我可以讓汪平汪安給你辦事,可是他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出入后宅難免不便。” “沒關(guān)系的,我在外面租了一處院子,可以讓不晚替我過去,和汪平汪安在小院子里見面。”明卉說道。 汪真人冷哼一聲:“你還在外面租了院子?” 明卉干笑兩聲:“師傅,其實那院子,是我替您租的,只是沒想到,您還是想到道觀里掛單。” 汪真人瞪她一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和崔娘子商量商量。” 明卉知道師傅這是答應(yīng)了,便放下心來,帶著不遲不晚,戀戀不舍地走了。 崔娘子把明卉送出客院,轉(zhuǎn)身回來,見汪真人怔怔出神,昏黃的光影中,汪真人端坐燈下,亦真亦幻。 “真人……”崔娘子在炕沿上坐下。 汪真人抬起眼睛,目光沒有焦距:“她……心里藏著事兒,還學(xué)會說謊了。” “說謊?”崔娘子怔怔一刻,問道,“姑娘年幼,真人可以直接問她?” 汪真人神情淡淡:“她既想瞞我,我若問她,她定會再編一個謊言應(yīng)對我,還不如不問。” “那我們要留下來嗎?”崔娘子問道。 “她租了一個院子,明天你去看看,若是那院子不是太差,我們就搬過去吧。”汪真人說道。 “啊?真人不去道觀掛單了嗎?住到外面的院子,會不會……”崔娘子有些擔(dān)心,汪真人是坤道,住在市井之中,難免會有不便。 “我說了,你先過去看看再說。”汪真人說道。 崔娘子應(yīng)諾,不再多問,次日一早,崔娘子便換了俗家打扮,和不晚一起去了那處院子。 她們?nèi)サ迷纾瑒偤糜龅脚謰鹜熘@子買菜回來。看到不晚,胖嬸笑著問道:“劉姥姥沒在?我看院子里鎖著門呢。” 不晚忙道:“老家有事,我姨姥姥回去幾天,勞您惦記了。” 胖嬸急著回去蒸包子,和不晚寒暄了幾句便回家去了。 不晚領(lǐng)著崔娘子進(jìn)了院子,崔娘子笑問:“劉姥姥又是哪位?” 不晚搖頭,按照明卉交待的話,實話實說:“不瞞崔姨,我也不知道劉姥姥是哪一位,這院子是小姐租的,小姐租院子時說,這院子是租給姨姥姥的。” 崔娘子哭笑不得:“姑娘從小就淘氣,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找來一位老太太假裝是什么劉姥姥。” 崔娘子把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覺得這里鬧中取靜,倒也不錯,回到府里,崔娘子便把今天所見告訴了汪真人。 下午的時候,汪真人便向明大老爺告辭,因為明府還在孝期,明大老爺不便挽留,備了厚禮做為程儀。 還在抱恙中的大太太,卻聽到丫鬟帶來的消息:“大太太,那位仙姑走的時候,帶走了大小姐院子里的那個小女娃,奴婢聽春苗說,那小女娃是個傻的,三四歲了還不會說話,吃飯都要讓人喂的。” 大太太冷笑,正想說上幾句風(fēng)涼話,忽然想起胡mama如今沒在身邊,心情又煩燥起來,揮揮手,讓丫鬟退了出去。 送走汪真人,明卉長長地松了口氣,師傅只要留在保定府,不回云夢山,一定能夠躲過半年之后的那場浩劫。 前世的大火是意外,還是人為,明卉暫時還不得而知,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讓師傅暫時離開云夢山。 昨天晚上,黑貓吃了幾勺面糊糊,今天早晨吃了第三顆丸藥,分三次吃了半碗面糊糊,看上去又精神了幾分。 中午的時候,陽光透過高麗紙灑在窗臺上,黑貓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爬到窗臺上曬太陽。 說來也是神奇,曬了一個時辰的太陽,黑貓從窗臺上跳下來時,居然走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到明卉身邊,抬起腦袋,沖著明卉叫了一聲,見明卉沒有理它,黑貓用腦袋在明卉身上蹭了蹭。 明卉正在打坐,睜開眼睛,見黑貓正仰著頭看著自己,她笑了笑,說道:“柳大娘還活著,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想走就走吧。” 黑貓像是能聽懂一樣,看了明卉一眼,便從炕上跳了下去,不遲恰好從外面進(jìn)來,剛剛撩開門簾,黑貓就從她腳邊溜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三兩下跳上墻頭,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青磚碧瓦之中。 不遲跟出去,黑貓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不遲回屋抱怨道:“真是個養(yǎng)不熟的,傷好了就走了。” 明卉笑了笑,沒有說話。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深更半夜,明卉正在熟睡,忽然聽到窗戶外面似有動靜,明卉前世養(yǎng)成的習(xí)慣,睡覺極輕,她側(cè)耳傾聽,是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窗紙上摩擦。 值夜的不遲聽到動靜也醒了,她坐起身來,正要掌燈,明卉出聲制止,皎潔的月光打在窗紙上,窗外有一團(tuán)小小黑影。 “貓?”不遲輕聲說道。 明卉起身,推開窗子,黑貓?zhí)诉M(jìn)來。 明卉失笑,對不遲說道:“去拿點吃的,它應(yīng)是餓了。” 不遲也沒想到黑貓還會跑回來,她用火折子點亮一盞八角宮燈,燈光亮起,看清面前的情景,主仆二人俱是吃了一驚。 第21章 貓的托付 淡黃的燈光下,黑貓屹然而立,只是它的嘴巴上叼著一樣?xùn)|西。 “老……老鼠?”不遲驚詫。 明卉倒吸了口氣:“好像是……貓。” 黑貓似乎就是在等明卉開口,現(xiàn)在聽到明卉說話了,它低下高貴的頭顱,把嘴里叼著的那個灰黑色的東西放在明卉的枕邊。 不遲湊過去,終于看清楚,這還真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只貓,小貓。 “它怎么叼來一只貓?是它生的?它是母貓?”不遲好奇。 明卉搖頭:“它是公貓,不會生小貓。” 明卉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小貓的腦袋,小貓?zhí)痤^來,還好,已經(jīng)睜開眼睛了。 “你是公貓,這只小貓肯定不是你生的,莫非是你的孩子,你是它爹?”明卉對黑貓對視,黑貓沖她叫了一聲,居然伸出前爪,把小貓往明卉身邊推了推。 明卉失笑,問道:“你把小貓叼過來,是想讓我?guī)湍沭B(yǎng)著?” 黑貓喵的叫了一聲,居然有些不耐煩,像是在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才明白? 明卉又看看那只小貓:“咦,你的孩子怎么長得不像你,它不是黑的?你是喜當(dāng)?shù)俊?/br> 然后……明卉發(fā)現(xiàn)黑貓竟然在惡狠狠地瞪著她! 明卉無語,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家孩子太小了,我擔(dān)心養(yǎng)不活。” 話音剛落,黑貓轉(zhuǎn)身跳出了窗子。 “這就走了?你……你也太不講理了。”明卉嘟噥。 不遲卻已經(jīng)忙活起來:“小姐,咱們就把這只小貓養(yǎng)著吧,從小養(yǎng)的,一定不會像那只黑貓一樣,救了命還養(yǎng)不熟。” “這貓還沒有斷奶,不好養(yǎng)。”明卉說道。 “沒事沒事,奴婢給它煮糊糊吃。”不遲一邊說,一邊回到自己屋里,找了一塊包袱皮,把小貓裹了起來。 明卉懶得理會,關(guān)上窗子,繼續(xù)睡覺。 沒想到剛睡了一個時辰,窗戶外面又響起沙沙的聲音,黑貓又回來了。 再次掌燈的那一刻,明卉真的擔(dān)心黑貓又會叼來一只小貓,貓咪很少有一胎只生一只的,所以黑貓把整窩小貓全都送過來,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這一次,黑貓叼來的不是小貓,而是一只荷包,它把荷包放在明卉枕邊,然后便瞪著明卉,像是在說:我不是白讓你替我養(yǎng)孩子,快看我?guī)砹耸裁础?/br> 明卉遲疑一刻,拿起那只荷包。 湖水藍(lán)繡著水波紋的荷包,在燈光下散發(fā)出淡淡的光澤,明卉掂了掂,有幾分重量。 她把荷包里的東西倒出來,里面有兩塊碎銀,還有兩顆金蠶豆,除此以外,還有一張折成小小方勝的紙。 看到荷包里的東西,明卉懂了,她說擔(dān)心小貓養(yǎng)不活,于是黑貓就送來了金銀,嗯,養(yǎng)孩子要花錢。 這荷包是誰的? 莫非是柳大娘的東西? 明卉小心翼翼地把方勝折開,將紙展平。 紙上用蠅頭小楷寫著一行字:鄒慕涵戊辰年三月初八 明卉怔了怔,這是生辰嗎? 鄒慕涵,這又是誰? 明卉懷疑這個人才是荷包的主人,荷包不是柳大娘的。 她把荷包拿到鼻端聞了聞,有淡淡的紫檀香氣。 她把那張紙重又折成方勝,放進(jìn)荷包里,把碎銀和金豆子也一并放進(jìn)去,又把荷包放回黑貓腳邊,說道:“這是偷來的吧,你從哪里偷的,就送回哪里去。” 黑貓嫌棄地看她一眼,別過臉去。 矯情的人類! 明卉拿起荷包,在貓臉前晃了晃,這一次,黑貓索性跳到椅子上,倒頭就睡。 明卉……這是什么意思? 想讓這只黑貓把偷來的荷包送回去,看來是不可能了。 明卉隨手把荷包扔進(jìn)針線笸籮,不去管了。 次日,黑貓睡醒后,看著不遲用湯匙喂小貓吃了糊糊,像是放下心來,出了屋子,跳上墻頭,便不知去向了。 不遲和不晚,找來碎布和棉花,做了貓窩和小褥子,又讓春苗和春雨去打聽,哪里有正在喂奶的母貓。 最后,喂奶的母貓沒有找到,府里全都知道了大小姐養(yǎng)了一只貓。 明卉沒有理會這些事,她根據(jù)前世見過的畫像,親筆畫了三張畫像,三張畫像是都是同一個男童。 柳三娘的兒子萬明揚,乳名萬崽。 明卉原本想讓不晚出府,把畫像送到小院子,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