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都是汗，灰頭土臉的從工地出來，轉頭就遇到了從街上飯店里出來的他哥和一群人。兄弟倆見面不打招呼，一個沒喊，一個也沒主動上前，就這么默契地過了這件事。

    程煜不愿意說。

    他心里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他從來也是被人說出息的那個，結果一遇到他哥，就得被人說一句要不如一點，總歸是軍隊里來的穩定光鮮有上升空間。

    這點他沒法說。

    因為確實是這樣。

    軍人就是了不起。

    他服。

    可他也是正兒八經地干活賺錢，哪里見不得人了？哪怕是在工地這邊混，他也得干出個樣子，賺錢讓媳婦孩子過上好日子。

    看著程煜這個樣子，宋知玉覺得熟悉又稀奇。

    這可真是親父女。

    她閨女長大以后，那種從小就成熟，總愛做得全乎點，不讓人說嘴的性子。還有半點不吃虧的脾氣，這不就和她爸一樣嗎？

    “行，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那咱們之后就等著？要讓她來嗎？”

    “來就來，反正我現在確實是傷著，到時候請個護工，幫忙看著點就行。”程煜想了想，“你也別老是往這邊跑，該忙什么就忙什么，別為了我擔心。我這邊好著呢，早上大夫查房的時候不是說了，我傷口恢復的很好，再過一個禮拜就可以嘗試下床運動了，還能出院回家養著呢。”

    “行，”宋知玉也不和他矯情，“那我每天給你送飯，你想吃什么自己提前一天和我說。不說就我自己這邊定了啊。”

    “哦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個空調，有一臺我已經賣掉了。”

    “賣掉了？賣給誰了？”

    “收廢品的。”

    程煜：“？”

    宋知玉笑著和他解釋。

    “我說的收廢品，可不是收紙殼子和空瓶子的，我說的是……收那種收藏品，小到唱片碟子報紙，大到那種翡翠白玉首飾的。”

    程煜眼前一亮：“你收錢了嗎？”

    “當然沒有，這種有什么好收錢的。”說到這個，宋知玉就笑容滿面，“我和他說，用東西來抵。空調一共三千七百塊，我到他那邊拿這個價錢的東西，多了再補錢就是。”

    程煜想起來了人：“你是說的姓陶的那家嗎？”

    “是啊，就他家，這邊也沒有其他人能收那么多東西吧？”

    “有也是有，但不靠譜扯謊拿假貨的多，真東西就陶家店里最多最好。你去挑的時候，要是挑不出，就找黃金的東西拿，翡翠的也行，這種東西都保值呢。以后估計還能繼續漲價，換了也不虧。”

    “行啊，那我可就隨我自己挑了。”宋知玉笑瞇瞇的，“那天談好的時候，我在他家里看中了一雙翡翠的玉鐲呢。”

    顏色透的很，一看就是值錢的老物件，她看著就覺得喜歡。

    第99章◇

    ◎冤大頭◎

    程煜的傷好的挺快, 到底是年輕人，沒傷著要害恢復起來就快，這會兒已經能自己撐著坐起來, 每天自己走兩圈。

    要不是擔心他傷口崩掉，他都能跑起來。

    也是看他這個樣子, 宋知玉才放心到外頭忙自己的事兒, 不然就他剛開始那個樣子。明明自己行動不便，偏偏還要犟著不肯讓人幫。宋知玉找的護工，讓人幫著一塊給他翻身擦洗，這些他愿意，但要動一些關鍵性的位置。

    嗯。

    比如上廁所。

    他就打死不肯讓人碰。

    白著臉動???彈一下就要自己倒抽一口涼氣, 可就是嚷著要自己來, 一個沒留神, 轉頭就看見他坐在那邊, 正艱難地準備朝廁所挪。

    宋知玉又好笑又好氣, 最后沒辦法只能自己挨著照顧了兩天，后面傷口好了一點點, 就扶著他去。

    請來的護工嬸子笑瞇瞇地在旁邊看著他們, 等他們支棱不住，力道不足了才上來幫忙。就住了幾天，程煜硬生生給自己鬧出來兩個外號。

    一個是那個開大貨車出去遇到搶劫, 被他爹推出去擋刀的倒霉孩子。

    二是那個長的挺俊，面皮薄的要命，只肯讓他媳婦碰的小伙子。

    程煜傷的不重, 不需要人時時刻刻照應著, 隔壁房一個摔斷腿的小伙子家里找他們一起拼了個護工嬸子, 她一個人照顧他們兩病人, 哪家有需要的喊一聲就行。這種拼人的不算稀奇，還有人一個人照顧四五個床呢，拿的錢少，受到的照顧也就少，往往要嚷嚷好幾聲才能把護工給喊過來。

    照顧兩個剛剛好。

    兩家的病人都輕省，護工嬸子還有空中午出去找個角落織衣服。一群人閑著湊在一塊嘮嗑。

    “欸？你照顧的那個小伙子，這兩天他媳婦好像沒怎么見來？”

    “人家男的愛看漂亮小媳婦，每回都多看兩眼，你個老婆子怎么也愛盯著這個。”

    “那你這話說的，就不興我也愛看好看的人啊？”

    說話的那個有些著惱地嘟囔兩聲。

    “我那不是怕你被那些嘴巴靠不牢，每天就知道亂說的老婆子給帶歪了。明明人家都好好的，非要去說點有的沒的。”

    “你這是吃人家的飯，說話偏人家。”

    “哪有的事，我這雙眼睛難道還不會看嗎？再說了，就算是收了他們的錢，可人家給錢給的爽快，做事也不為難人，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有禮貌，我為什么不能為他們倆說兩句好話？”

    “真那么好？”

    “那當然了，他們倆夫妻都能賺錢呢，一個能開車，放出去哪里工作不好找？一個開了店呢，請了人來幫忙，每個月就算自己不動都能賺上不少錢。要我說啊，還得是他們倆那爸媽，是不是被狗屎糊了眼睛，這么好的兒子兒媳婦，也能推出去？”

    “我兒子要能有那么出息，要我現在埋墳里都行。”

    “那也不一定是他爸媽有問題吧？結了婚沒多久就鬧騰成這個樣子，指不定就是這個媳婦鬧出來的。”

    “這和她有什么關系？都說了讓你少聽點亂七八糟的，剛送來啥樣子你當時沒看見？”

    “血淋淋的一大片，要不是運氣好，估計就回不來了。”

    “這可是親兒子啊，這都能推出去擋刀，你尋思尋思，平時能怎么對他們？”

    “我看啊，還是他們小兩口自己湊起來過日子比較好。前兩天我還看見她戴了個翡翠鐲子出來呢，綠汪汪的，好看的緊。聽說是那個小伙子覺得自己媳婦照顧他不容易，找人特地給買回來的。”

    “哎喲，翡翠的？那可不得了，我家那口子要是能知道給我買個鐲子回來，哪怕是個銀的，我也能把他給伺候地舒舒服服。可惜那個死老頭子，屁都不知道一個，每天回來吃飯倒是動作快的很、”

    ……

    剩下的話，站在門口的婆媳倆就沒再繼續聽。

    呂鳳英青著臉，腦子里都是那兩個死老婆子說她不長眼不積德的話。呸，哪里是她欺負人，明明是那兩個聯手起來欺負她這個老的！

    當爹的被兒子給害得進了派出所，眼瞅著就要判刑，要擱里頭蹲好幾年才能出來。都這樣了，讓他寫個諒解書都不肯。

    不就是推了一把。

    這不是沒什么事嗎？難不成就要為了這個傷，真的逼死她老伴兒嗎？

    老頭子推了兒子去擋刀的事，呂鳳英是有點心虛，要不然也不可能安靜那么多天了，可現在不是逼的沒辦法，再加上那天被推的那把……

    呂鳳英在心里大罵小賤人。

    就是娶了她之后，程煜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早就知道娶兒媳婦娶的不懂事的東西會出事，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真是一個攪家精！

    一想到來醫院里還要看見那個攪家精，還要在她面前示好，呂鳳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所以她特地打聽好，挑了個宋知玉不在的時間，自己帶著老大兒媳婦來了這邊。

    葉婉云一直留在程家這邊。

    她本來只是暫住，過兩天就準備走的。但誰讓程梢軍的股票出了問題，一群人急急忙忙地往海市趕呢。

    大貨車上可坐不下那么多人。

    都是男的，哪怕是公公和小叔子，她也不好直接擠上去。所以葉婉云就多留了幾天，打算等程耘在海市那邊忙完，再回來接她一塊兒回軍區那邊。

    誰知道還沒消停兩天呢，小叔子就重傷回來。

    還是公公推出去的。

    這誰能想到。

    程耘打了電話回來，讓她去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葉婉云也不想管程家這攤子事情，可程梢軍到底是程耘親爸，就算現在按戶口本上來算，他是他叔叔，那也是能夠被牽連到的關系，萬一真進去了，到時候他也臉上沒光，甚至還可能被牽連。

    別人不知道，葉婉云哪里不知道，程耘這回回來，是為了做個任務，要是做成了，回去估計還能往上使使勁。

    可要是被程梢軍給牽連了，那海市那頭做的再好，也沒什么用。

    這點上，葉婉云和呂鳳英的想法一樣，都是來勸程煜簽個諒解書的。

    到里頭坐下后，他們也這么說了，程耘用的是同一套說法來應付他們。這也是實話實說，法律規定的事情，哪里是你寫個諒解書就能處理掉的，就算他不追究，涉及的又不只是他一個人。

    更何況，他憑什么不追究啊？

    他不至于真的要坑他爸去牢里多待那么多年，可別的總要給出來一點吧？

    程煜有心開口暗示暗示，可還沒等他說呢，呂鳳英吞吞吐吐地，抹了抹眼睛求他。

    “還有你妹子，她當時也就只是一時著急，被關在里頭沒法出來后，她就沒法管自己之前在外頭弄的事情了。這不是……湊巧，她現在被壓在里頭出不來，他們非要讓她把錢都給還清了，才肯讓她出來呢。”

    程煜睜大了眼睛。

    “媽，你說什么？”

    “程蝶還在外面借錢了？她借了多少？是給那個孟繼軍借的錢嗎？”

    程煜在外頭跑的時間，也見過不少被男人騙的昏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的小姑娘。騙錢騙色，搭上自己家里所有的東西，被欺負了還不明白，純粹是被人家當冤大頭使喚。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妹子有一天竟然也會變成這種冤大頭。

    他是男人，知道孟繼軍和程蝶在談戀愛，也沒有多管。

    他爸媽之前那么對他，換以前他還會幫著多查一查，想做他程煜的妹婿，總是要拿出一點東西來的。

    這一放手，誰想到能放出這么個結果來。

    程蝶不僅僅是問呂鳳英他們拿了錢，想問他這邊拿錢沒給，到處挑事吵架后，又跑到別人家里借錢。親戚家朋友家，她自己那些高中畢業的朋友都沒放過，這個借十塊，那個借五十的，總數加起來非常恐怖。

    借錢的時候，她滿嘴打包票，說之后就會還。

    可日子都過去好幾天了，孟家依舊沒什么反應，這也就算了，制衣廠也沒有什么消息，甚至更過分地傳出來了制衣廠開始裁員，大批老員工要離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