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42節
一個傷員暗中給成縣令塞了一個紙條,成縣令打開看了一眼,就若無其事的去接待了莫牘,并送上一個裝滿金幣的袋子,鼓勵他好好做,做好了,上面看著呢,以后的前程和獎賞少不了你的吧啦啦啦啦...... 莫牘:...... 其實,我不想干了來著,若我現在說出來,我還能走出這縣衙嗎? 事實是,莫牘不敢說自己不想干了,所以他只能,帶著十里鄉曾經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繼續干著出生入死的事業。 莫牘當年能靠著膽略和才智從趙國大貴手中 逃出生天,現在就能在趙國不甚嚴密的封鎖線中鑿穿一條通道,來往于秦趙戰場和河內各縣鄉之間。 不錯,除了三澤縣,后來莫牘和開發了另外幾條通往河內的線路,專門打點好,用來運送戰場的傷員。 這是一條□□,也是一條救命道,因為,慢慢到最后,莫牘他們運送的,已經不止是秦國的傷員了,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趙國的傷員。 秦國的傷員還可以躺在傷兵營里等著救治,那么趙國的傷兵,就是連救治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躺在戰場上慢慢等死。 在路過戰場的時候,莫牘就會順手將這些趙國的傷兵給抬上他們的平板車,和秦國的傷兵一起,帶去河內。 莫牘是有私心的,這些,都是和他同源的趙人啊,可能是他的同鄉?也可能是他曾經的同袍。 他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只要救治一下就能活命的人就這么躺在被鮮血浸濕的泥地里絕望的死去呢? 他沒去想他這樣做會不會得罪秦人,他只是想多救一個人而已。 好在,那位以能力和鐵血著稱的成縣令,并沒有拒絕他順手救回來的趙人傷兵,他只是平靜的將他們接過去,給和秦人傷兵一樣的待遇。 救治,安置,養傷,然后回家。 這些趙人傷好后還能回到哪里去?莫牘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更是無力知道,他只是,做了他自己所有能做的,其他的,就聽天由命吧。 他問心無愧。 趙國軍營里,李牧看著手上的線報,深深嘆了口氣,將線報遞給廉頗。 廉頗看了眼線報上的內容,也沒忍住,嘆了一聲比李牧還要深還要重的嘆息。 廉頗:“秦人攻心,真是不給我趙人一點活路啊。這前后才多少時日,得救了幾千人了吧?” 李牧:“萬人得有了,秦人,將我軍這些傷員救回去,當真能好好醫治嗎?” 李牧是真的很疑惑的,秦人若是只救自己人也就罷了,到處在戰場上撿趙人傷兵算什么戰術? 廉頗感嘆道:“你久在雁門,可能不知道,秦人就是這德性,喜歡到處挖坑建房子,修道路,夯直道,挖渠挖溝,用重利吸引各國百姓去他們那里定居......現在不過是在戰 場上撿幾個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 李牧心道,是秦國的那位安平侯這德性吧?自從秦國出了這么一位主,秦國上下,從君王到黔首就都變了,將他們這些他國之人,比的粗鄙不堪。 說到雁門,廉頗看了一眼李牧,試探問道:“雁門失守,聽說令夫人和令妹都被俘虜帶回咸陽了,李將軍作何打算?” 李牧垂目思索良久,道:“雁門.....丟了就很難再搶回來了,失去雁門,我趙國將失卻大片江山,未來,堪憂啊。” 廉頗等了一會,建李牧不再言語,沒忍住提醒道:“令夫人和令妹......” 李牧奇怪的看了廉頗一眼:“那又如何?秦人連我趙國軍卒傷兵都能毫無芥蒂的救治,總不能將我夫人和meimei拉去法場給殺了吧?去咸陽就去咸陽吧,還能怎么辦?” 廉頗銅鈴大的眼睛睜的溜圓,不可置信道:“你這么淡定,就不怕秦國借此做些什么?比如,威脅你之類的?” 李牧不知道想到什么,短促的笑了下,對廉頗道:“你說的這些,確實很可能發生,不過,總歸是與性命無憂的。” 廉頗仔細分辨了一下李牧說話時臉上的神情,得出了一個判斷,這個李牧,不僅十分確定他的夫人和meimei姓名無憂,甚至還很確定,他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也是無憂的。 這李牧,他哪里來的底氣啊? 廉頗湊近了李牧,滿臉神秘的問道:“老夫聽說,你跟安平侯私下里走的很近,是不是真的?” 李牧猛的轉頭,不妨碰上了伸頭過來說悄悄話的廉頗,“砰咚”一聲,廉頗只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哎呦哎呦的叫喚個不停。 天殺的李牧這是練了鐵頭功了?這可撞死他這老腦袋了! 力是相互作用的,廉頗被撞了個好歹,李牧自己也眼前直發花,腦瓜子嗡嗡嗡的疼。 兩人緩了好一會,李牧才氣若游絲的問廉頗:“廉公此話,是從何聽來的?” 廉頗也小聲道:“嘶,你跟安平侯這事,私下里咱們誰不知道,都傳遍了,不過,就是不知道,大王知不知道了。” 李牧不由喃喃:“若是大王知道......” 會不會懷疑我通敵? 廉頗瞅了李牧一眼,喲,終于不是一副智珠在握氣定神閑的模樣了?怎么,現在開始擔心了? 廉頗幽幽道:“要我說,你也無需擔心,說不定,大王根本就不知道這事,老夫估計,沒人敢在他跟前提安平侯。” 趙王只要一聽到關于安平侯的事,就搖搖欲墜的,搞的大家伙談論安平侯的時候,都要躲著大王,也是很難了。 李牧無語,他常年駐守雁門郡,說實話,對王座上的這位趙王,不是太了解,但聽廉頗吐槽的模樣,似乎,這位大王,不大聰明的樣子。 在李牧對自己的前程憂心忡忡的時候,蒙驁這邊終于收到了秦魚的信件。 信件中稱,秦國內亂已經平息,蒙驁這邊的邯鄲之戰,可以有個結尾了。 “......君可全力一搏,若能攻破邯鄲,君乃破國功臣,若邯鄲久攻不下,君亦無需戀戰,保存實力,靜待時機。” 蒙驁摩挲著絲帛上“破國功臣”這四個字久久不語。 大將王陵提醒蒙驁:“將軍,安平侯怎么說?” 蒙驁吸口氣,道:“備戰,一戰定輸贏。” 一戰定輸贏,就是要他們秦軍,不再保留實力的意思。 王陵猛的站起,興奮的臉堂都紅彤彤的:“謹遵令。@#¥的,終于可以不用憋屈的打了,看老子干不死那幫子趙人!” 對蒙驁制定的保存戰力盡量拖時間的打發,王陵沒有意見,就是吧,打打跑跑的,忒憋屈,不痛快! 現在終于可以敞開拼命的打了,之前存在軍中的工程重器火炮彈啊什么的也終于有用武之地了,他王陵沒白等,封侯拜爵的戰功就在眼前,還等什么? 沒錯,王陵他,其實是想攻破邯鄲,衣錦還鄉,名留青史的。 滅國之戰啊,第一場,絕對光芒拉的足足的。 蒙驁一眼就看出了王陵的野心,他在心中搖頭,破國之戰的戰功誰不想要,但邯鄲,真的沒那么好打,恐怕王將軍要失望了。 不過,打擊人的話是不能說的,蒙驁迅速制定作戰計劃,成全王陵做先鋒將軍的愿望,然后穩健布局,用十萬大軍全力進攻迷惑住李牧之后,二十萬大軍則是調轉方向,去開始他們最初的計劃,圍攻邯鄲 。 邯鄲城內,一個個投擲進來的火彈徹底嚇壞了邯鄲城內的軍卒和百姓們。 之前秦軍對邯鄲城的進攻一直不溫不火的,偶爾來打一下,刷一下存在感,他們這些邯鄲城內的百姓,幾乎都已經習慣了。 現在是怎么了?天降罰雷了? 可是,如果真是上天發怒,天降罰雷,不應該是去劈攻打他們的秦軍嗎? 怎么反倒來劈他們這些無辜的受害百姓呢? 邯鄲城內到處都是哭爹喊娘的聲音,趙□□扶著內侍的胳膊踉踉蹌蹌的走出王宮,看著遠處不住落下的拖著長長白煙的炮彈,不禁哭嚎道:“天要亡我趙國嗎?這是天要亡我趙國嗎?!” 趙國的大臣們無不身體戰栗,冷汗涔涔,他們也覺著,天命不在趙國,說不定,今日趙國,就要亡國了。 ...... 趙國的君臣們還在相信天命,但在城外領兵作戰的李牧卻是迅速判斷了戰場局勢,發現跟他對攻的十萬秦軍不過是幌子,真正的秦軍主力,已經去攻打邯鄲城了。 李牧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了,他是騎兵將軍,他帶著手底下近戰無敵的騎兵以勢不可擋之勁沖破了秦軍的防線,迅速和廉頗的守城軍會和,和秦軍攻打邯鄲的主力軍廝殺在一起。 秦軍的重力攻城器械和火彈固然厲害,但這些都是有限的,而且功能上卻因為一些沒有攻破的技術問題存在大大小小的缺陷,這些拋出去的炮彈,更是造價不菲,屬于用完就沒的金貴主兒。 等將手頭的炮彈都給打完,邯鄲城還是牢不可破的時候,蒙驁就知道,這次邯鄲城,恐怕是攻打不下來了。 王陵猶自不甘,帶著軍卒們迅猛殺敵,攻打不下邯鄲城,多殺幾個趙軍也是好的,削弱敵人的有生力量,就是在壯大他們秦軍。 這日的邯鄲城外,秦趙兩軍對殺的流血漂櫓,日月無光,乃是秦國近十年以來,規模最大也是損耗最大的一次攻城戰。 秦軍沒有攻破趙國的邯鄲,但中途卻等來了河內的援軍,援軍擊潰了趙軍對秦軍的反圍堵,將秦軍主力部隊救出,然后就撤兵了。 當然,也沒有撤出很遠,秦軍就在趙長城邊緣屯兵,靜待趙國的反應。 趙國什么 樣的反應? 自然是和談。 秦國想和談,但必須得由趙國自己提出來,方能顯的秦國高了趙國一頭。 趙國自然沒有想到秦國居然還有這樣的小心思,趙國君臣上下,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談。 太嚇人了,真的太嚇人了,秦國是怎么做到一邊降天雷一邊跟趙軍對殺的? 秦國光河內就有多少人?說是百萬之眾是少的,是除卻老弱孩童之外的百萬青壯! 是個個都可以上戰場殺敵的百萬青壯啊。 秦國此次只出兵三十萬就差點將邯鄲給攻破了,若是秦國河內百萬青壯盡出,光一人一塊磚,都能將邯鄲城墻給徒手拆嘍, 所以,和談,必須和談。 秦國這邊,表面上看著雖然是戰敗了,但雖敗猶榮,尤其是趙國跪的太滑溜了,給足了秦國的顏面。 秦國朝堂這邊,也沒太過分,非得要趙王親自來秦國給秦王賠禮道歉,例行的割地賠款之后,就這么算了。 主要是,秦魚不想讓諸國將過多的注意力都放在秦國這邊,秦國現在看著挺安穩,但國有雙王,指不定又有哪個縱橫家跳將出來,給哪國的國君出個奇謀計策,來動搖一下秦國的國本呢。 所以,低調才是王道。 羞辱一下趙王又能怎么樣呢,不過是長長自己的心氣罷了。 這種心氣,秦魚一向是嗤之以鼻,不想去長的。 但秦王政卻是躍躍欲試,他對趙王不能親自來給他賠禮道歉很有心結,又不敢堅持己見,非得要趙王來秦,只得暗搓搓的給趙國的公子偃休書一封,發泄一下自己國家打了勝仗的興奮情緒。 秦王政在書信里這樣寫道:“公子偃,如今寡人已登王位,君安何在?下次見面時,你一定要穿上你最華麗的衣服,帶上最莊重的頭冠,跪拜寡人。” 好一個誅心之語,秦王政,你這是,唯恐氣不死公子偃罷? 秦魚看著秦王政親手寫好,眼巴巴遞上來的信件,不由在心中暗想: 公子偃,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不知道你有沒有后悔,當初在邯鄲做下的以欺負公子政為樂的事呢? 秦王政果然很記仇,他一定在心中默默的記恨當年在邯鄲城里遭遇的一切。 雖然秦魚自覺自己的安排是在保護公子政,但孩童在成長過程中受到的傷害,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都不是有他暗中保護就能消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