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29節
一個老宮人一邊用短樹枝支起籮筐,一邊絮絮叨叨的跟公子政和蒙恬、秦無厭、白藥師、王孫謙他們說話:“公子魚以前每次來大鄭宮住的時候,閑來無事就喜歡在這些廢棄的宮殿里四處溜達,尋找雀鳥最愛去的地方下陷阱,抓住它們,然后拿去和先昭王加餐。” 王孫謙道:“這個我知道,我聽我君父說起過。” 老宮人看了眼王孫謙,笑道:“以前,每次國朝大祭的時候,諸宗室公子們都會齊聚大鄭宮,等待祭禮,公子魚人緣好,大家都喜歡和他一起玩,想來王孫的君父也曾和公子魚一起捕捉過雀鳥,所以才知道。” 王孫謙笑笑,道:“您說的是。” 其實公子池說起這事的時候,很是憤憤不平,說公子魚只愛和他年紀差不多以及年紀小的玩耍,對他們這些年長宗室,都愛搭不理的。 秦無厭學著老宮人的樣子,笨手笨腳的支籮筐,但她支點選偏了,籮筐支的歪歪扭扭的,左搖右晃的就轉著圈倒下了。 白藥師看到了,支好自己的,來教她怎么樣選支點,才能支的牢靠。 秦無厭懨懨道:“季父的本事怎么這么難學,就沒一個好學的。” 她讀書能讀一頁,忘三頁,習武跑十步摔三個跟頭,彈琴就更不行了,音律都分不清楚,現在,連設個陷阱,抓一只鳥她都做不好,這也太打擊人了。 白藥師安慰她道:“你年紀還小呢,手腳不穩,等你再長大些就好了。” 秦無厭撅著嘴嘟囔:“剛才老翁都說了,季父像我這么大的時候,就已經帶著宗室子們 來抓這鳥來加餐了。” 說到加餐,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些委屈道:“我已經快三天沒吃到rourou了。”這兩天,她跟小伙伴們在一起,不僅日常少了許多宮人伺候,還要躲藏宮中那些帶刀的宮衛,每日只能粟米裹腹,很是難過。 白藥師:...... 蒙恬在旁道:“公子繒叛亂維持不了多久的,等大王平息了叛亂,咱們就可以不用躲藏了。” 一開始宮中亂起來的時候,居然有兵衛和宮人來抓他們這些小孩,還是平日里跟在他們身邊的護衛和宮人們拼死抵抗,他們這幾l個小孩才逃脫出來,暫時在這些廢棄的宮室里面躲藏。 秦無厭蔚藍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問道:“甜甜,大王真的能平息叛亂嗎?” 蒙恬張張嘴,到底沒說出話來。 公子政冷冷哼了一聲,臭著臉支好自己的籮筐,回到干枯的草叢里藏好,等待雀鳥落入撒了粟米的陷阱里。 蒙恬、白藥師和王孫謙相互對視一眼,拉著秦無厭去和公子政擠在一起躲起來。 秦無厭對公子政哼她很不忿,她特地擠到公子政身邊,對著他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不僅他會哼,她也會。 蒙恬、白藥師、王孫謙:...... 公子政咬牙切齒:“秦無厭,你踩到我的腳了。” 秦無厭低頭一看,自己繡著花朵的精致小皮靴正正好踩在一只做工相同的皮靴上。 秦無厭若無其事的抬起頭,道:“哦,是嗎?我沒感覺到耶。”說罷,還碾了碾小腳,讓自己踩的更重一些。 公子政臉更黑了。 疼倒是不疼,這小丫頭輕的很,踩在他腳上只有一點重量,但是,就是好氣哦。 公子政正想給這刁蠻的小丫頭一個教訓,就聽蒙恬悄聲道:“噓,雀鳥來了。” 公子政抬頭去看,果然,從遠處呼啦啦啦的飛來一大群的雀鳥,正好落在他們設陷阱的籮筐周圍,開始啄食粟米。 公子政見有三五只雀鳥已經進入籮筐籠罩的范圍之內了,就要拉動系在支撐籮筐的樹枝上的繩索,結果他還未用力,自己的手就被一只小手給按住了。 是秦無厭。 等待捕捉獵 物的秦無厭絲毫沒有方才的稚氣和憨蠻,她一般情況下都是如清澈如雨后洗過的天空般藍色的眼睛慢慢變的幽深,靜靜盯著前面空地上四處啄食的雀鳥們。 突然,秦無厭喝道:“收。”然后拉動自己和公子政的繩索。 蒙恬、白藥師和王孫謙也反射性的聽令,慢半拍的拉動了自己手中的繩索。 籮筐罩下,將大半的雀鳥都罩在了籮筐下。 在籮筐范圍之外的雀鳥受驚呼啦啦的展翅飛走,秦無厭歡呼一聲撲到自己的籮筐上,因為她的籮筐罩住的鳥雀太多,在里面撲棱用力翅膀,幾l乎要將她的籮筐給撞的飛起來。 籮筐要是被撞飛,里面被罩住的鳥雀就要趁機飛走了。 她在壓住自己的籮筐同時,還抽空給其他人的籮筐一巴掌,好讓這些籮筐能穩穩的扣在地上,不讓里面的鳥雀逃出來。 秦無厭仰著明媚的小臉,興高采烈問道:“今天是不是可以吃rourou了,是不是?是不是?” 王孫謙佩服道:“你抓的最多,都給你吃。” 雀鳥rou少,可真不夠他們所有人吃的。 秦無厭歡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誰來掏鳥,這鳥嘴可厲害了,我可不要被啄......” 公子政展顏,上前道:“我來。”小丫頭雖然討厭,但還是挺有本事的,時機選的極準,能抓到更多的鳥。 秦無厭卻是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問道:“你行嗎?不會把鳥給放走了吧?” 公子政臉又黑了下來,比剛才秦無厭踩他的時候還臭。 白藥師輕咳一聲,道:“我的掏完了,無厭,讓我來給你掏吧。” 秦無厭:“好啊好啊。” 公子政在秦無厭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去掏自己的獵物。 他沒敢當著小丫頭的面瞪她,否則這丫頭非得跟他沒完。 老宮人恭敬的站在遠處看著這群小貴人們玩耍,不管外頭風雨起的再大,這些孩子,他還是能想法子護住的。 只希望公子魚能盡快趕來平叛,還秦國以太平。! 第205章 大軍 秦魚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留在雁門邑修整一日。 他日夜懸心無糧草供給的大軍會怎么過活,殊不知,他擔心的大軍,早就已經自尋出路去了。 此次十萬大軍,包括了秦巒率領的三萬西域騎兵,王孫圖率領的三萬上郡徒兵,王翦率領的一萬藍山大營騎兵兩萬徒兵,女將秦嵐率領的一萬從櫟陽附近征發的軍卒。 這其中,有兩萬左右是女兵。 這十萬大軍,無論是領兵作戰的將領,還是燒火做飯的伙夫,平均年齡都不超過二十五歲,不管是從軍隊上算,還是從人口結構上算,都絕對是秦國主力中的主力。 這樣十萬人,不是那么好殺的。 就算是生餓,別人能堅持七天,他們都能堅持上十天。 此次大軍被伏擊是意外,更是突然,大軍吃了一開始手忙腳亂的虧,等反應過來后,他們已經開始反擊了。 李牧率領二十萬趙軍從雁門關殺出,從南面突襲大軍,匈奴鐵騎十萬則是從西北側面殺出,與趙軍合圍伏擊大軍。 三比一的人數差,大軍實際戰力、武器裝備和兵馬分布消息泄露的信息差,讓這十萬人突圍異常艱難。 最后大軍退入大青山,是不得以的選擇,也是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 退入大青山之后,秦巒、圖、王翦、秦嵐四位將領坐在一起,商議之后的作戰計劃。 干等著救援肯定是不可能的,沒有糧草,在四處枯木延綿千里的大山里干耗就是送命,縱有野獸可以裹腹,但是,冬日里野獸都在躲冬,就是捕捉了野獸,也不夠幾萬人吃的,所以,他們必須出山。 趙軍常年在大青山附近練兵,哪里是懸崖峭壁,哪里有出山的路,都分布在什么地方,他們都一清二楚。 有路的地方肯定已經駐扎好了伏兵,他們要是想要出山,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強行突圍,第二個,就是翻山越嶺,向趙國雁門郡的背面——秦國的上郡——方向撤離。 既然大山里短時間之內養活不了這么多的人馬,就必須有一部分人選擇突圍,另尋出路,減少人口和馬匹的消耗,剩下的人則是以馬匹為食,盡可能的翻越大山,尋找其他的出路。 徒兵 跑不快,突圍的只能是騎兵。 他們商議之后,秦巒和圖選擇帶著部分騎兵突圍,剩下的徒兵則是由王翦和秦嵐帶領著去翻越大山。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王翦和秦嵐不再耽擱,立刻率領兵馬動身,向大山更深處走去,秦巒和圖則是在青山里以打獵為生生活了十日,然后分別帶領三千騎兵在守住出山路口的趙軍最懈怠的時候沖出,只要沖破一個豁口,在趙軍援兵到來之前,他們就盡可能多的往外頭跑馬。 最后只跑出了一萬多的騎兵,秦巒和圖分兵,各帶五千,分別朝北方草原瀚海和秦國的河套奔逃而去,那里有匈奴人的牛馬可以裹腹。 瀚海是匈奴的大本營,河套方向則是匈奴騎兵陳兵之處,兩個地方,前面都有強于己身十倍十幾倍的兵力,能不能逃脫出去,似乎只能看天命了。 鵠姬是親眼看到秦軍如下山猛虎一般突圍了趙軍駐守的防線奔逃而去的,所以她能很準確的說出秦巒和圖帶著騎兵奔逃的方向和大體的人數。 “至于剩下的秦軍,他們到底有沒有出山,還留有多少人,我就不知道了。”鵠姬陳述道。 秦魚聽到秦巒和圖帶領騎兵成功突圍而出的時候是高興的,但隨即而來的,就是難言的悲憤和心痛。 這些騎兵之所以選擇突圍,一來是尋求生的方向,但更多的,是這些人將生的機會,留給了同袍們。 畢竟,在大山里乞食,即便是草木枯黃的初冬,食物稀缺,但又不是沒有,饑一頓飽一頓的堅持住,是有很大的機會能活著走出深山的。 但選擇突圍,那就是九死一生,要么生,要么死了。 三萬騎兵突圍,最后只走出了一萬。 這是鵠姬說的大體數目。 秦魚啞聲問道:“我戰死同袍們的尸體呢?” 鵠姬:“......為避免瘟疫,燒了。” 秦魚一拳狠狠砸在案幾上,恨聲道:“趙國這個仇,我記下了。” 鵠姬卻是對秦魚的發狠嗤笑道:“說的好像我趙人對秦人就沒仇似的,你們秦人在長平戰場上殺了我多少趙人,白起這幾十年間又殺了我多少趙人,你數的過來嗎?要說仇恨,我趙國今日不過是向秦國取了些利息而以,安平侯你可不 像是輸不起的人啊。” 秦魚即便是恨的牙都咬碎了,他也無話可說了。 站在趙國的立場上來說,鵠姬說的是對的。不說遠的,就說現在,就說昨天,他為了能盡快拿下雁門邑,還不是親手殺了許多趙人? 還有遠在趙國邯鄲的戰爭,難道他派出去圍攻邯鄲的三十萬秦軍是去做啦啦隊去了嗎? 他們是為收割生命去的。 死的不是趙人,就是秦人。 戰爭,總是要死人的,秦魚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雖然離突圍已經過去了二十多日,那一萬人的生死現在已經不可知,但秦魚仍舊抱有哪怕一個人還活著的希望,所以,在修整了一日之后,讓司馬梗留守雁門邑,居中調度糧草和兵馬,秦魚自己則是帶著三萬騎兵,帶足了隨身糧草,向河套方向搜尋而去。 無論是去瀚海方向的秦巒,還是去河套的圖,他們最終還是要回秦國的,而在北方,回秦國最近最快的方向,就是河套。 秦魚一路搜尋而去,沒有遇見匈奴人,而是在一個枯草窩子里尋見了人和馬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