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224節
還有,那所謂的帝王心術,秦魚自認更是教不了他,只能讓他自己去闖,去悟。 公子政必須待在咸陽宮中生活和學習,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秦魚自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今日呂不韋當面挑釁他,讓他覺著,自己的耐心也就那樣。 順風順水被人捧在手心里十幾年,乍然被人冒犯,秦魚心里是憤怒的,呂不韋敢這樣說,這樣做,子楚能不知道? 歷史上秦莊襄王只做了三年的王,就病體不支離世,究其原因, 無非是他在趙國做質子的時候虛耗太過,回國繼承王位之后又內憂外患被以魏無忌為首的五國聯軍打到家門口,日夜憂心恐懼,才不治身亡的。 但現在的子楚,在趙國為質的時候并沒有受到磋磨,在經歷了秦王柱因為守孝太過,越病越厲害最后只能去死之后,他現在是守孝有度,從不虧待自己。 子楚身體好的很,說不定還真的能活到五六十歲,難道他要一聲不語的忍受個二三十年? 秦魚自己都覺著挺無語的,他就好似一個通關boss,不論誰想上位做君王,都要過來刷一下他,難道刷一下他,就能掉落獎品不成? 既然子楚以為他執政的最大障礙是秦魚,那秦魚就離開這里,看看等他離開之后,子楚是不是能真正掌權。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很多事情就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了。 首要的就是帶著公子政到處見人,包括且不限于現任宗正大夫勝,一些在宮中任職的郎官,打理工室的宮人,渭水學宮的學子和先生等秦魚看好且有交情的人。 說實話,挺多的,秦魚在帶著公子政見人的過程中,也不無在想,像他這樣掌握了一個國家方方面面甚至是命脈的人,坐在王位上的人不忌憚才怪吧? 秦國商會的現任會長是公子繒,秦魚作為商會的創建者和首任實際會長,已經有好幾年不過問商會的事了,現在,這個商會,已經完全成為了秦國嬴姓宗室共同的錢袋子,誰是會長,誰就是這個錢袋子的擁有者。 秦魚不認為自己的私人印章是不是對商會還有作用力,但他還是把自己手中僅剩的一枚環魚印給了公子政,這個環魚印章或許不再有執此印如見會長的權限,但憑此從商會中取些許錢財來花用還是可以的。 走之前,秦魚去見白起。 白起頭發已經全部蒼白了,他跟秦王稷的年紀差不多大,秦王稷都已經作古,但他還活著。 面上看著,精神還不錯。 白起日常不住在自己在咸陽的府邸中,他常駐在渭水學宮里。 渭水學宮里,兵學院隔壁就是醫學院,秦魚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白起能越活越精神,跟他就住在醫學院隔壁有著莫大的關系。 當年給秦王稷看病的老扁鵲已經退 休,新任扁鵲炮附子并不是他的徒弟,而是從楚國慕名渭水學宮醫學院而來的游醫,精通內科和身體調養之術,正和現任秦王的需求,老扁鵲二話不說,將扁鵲之位傳給他,讓他去咸陽宮里當差去了。 老扁鵲年紀也不小了,他平日里除了在醫學院里帶帶徒弟,上上課,就是去隔壁找白起下棋喝茶,日子過的別提有多快活。 秦魚來的時候,老扁鵲和白起正在喝茶觀賞......大熊貓崽崽玩耍。 這個時代,大熊貓作為有名的珍奇兇獸,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叫做食鐵獸,形容這種熊驚人的咬合力和鋒利的牙口。 大熊貓們成群結隊的生活在秦嶺和巴蜀之地的山林中,野外生存能力十分強大,想要捕捉它們,往往需要專門組織一個十幾人或者幾十人的隊伍,進山尋找、埋伏好幾天才能幸運的有所收獲。 而更多的情況是,每次進山捕捉食鐵獸死上好幾個人都沒有半點收獲。 咸陽宮中有一個專門的大熊貓園區,都是巴蜀之地的郡守進獻上來的。 對成年大熊貓秦魚都是敬而遠之,生怕這傳說中蚩尤的坐騎冷不丁的給他一熊掌,讓他不送掉半條命也要骨折躺床上三個月,但對崽崽熊貓,每次見了,秦魚都要上手擼個夠的。 秦魚將熊貓崽崽擼的唧唧直叫,過足了手癮之后才笑問白起:“這是從哪里得來的?” 渭水學宮里可沒有獸園。 白起笑而不語,去看老扁鵲。 老扁鵲笑道:“是醫學院的弟子去宮中獸園看診,恰逢這只幼崽難產,順手救了下來,園中小吏見這幼崽病懨懨的,怕難養活,便送給了醫學院養育。這幼崽在院中用藥養了幾個月,倒是真給養活了。” 醫學院雖然分了獸醫和人醫,但基本情況下,獸醫和人醫是不分家的,大多數的醫學院弟子都能人、獸同醫,很是博學。 秦魚:“原來如此。”他將熊貓崽崽交給公子政,讓他自己去找兵家或者醫學院的弟子們去玩。 一般這種將公子政支開不要他參與的行為,就代表著秦魚有不宜讓他人聽見的話要說。 老扁鵲人老成精,他起身道:“老朽帶公子政去醫學院看看吧,少府新燒制了一批提純器皿送過來,看著很 是不錯,公子政隨老夫去看看稀奇?” 公子政聽話的抱著熊貓崽崽跟著老扁鵲走了。 過了好一會,秦魚才落寞的道:“我要回洞庭了。” 白起卻是笑道:“你總是要離開的,也不在這一早一晚。” 秦魚苦笑:“原本還挺舍不得離開的,但如今已經今非昔比,再留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 白起嘆道:“你這一去,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到了。” 秦魚笑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傍晚十分,秦魚帶著公子政離開,公子政懷里抱著那只熊貓崽崽。 坐在馬車里,秦魚對公子政道:“既然打算養著她,就給她起個名字吧。” 公子政道:“她既來自荊蜀,生的又如此奇異,不如就叫魘鬼吧,希望她能震懾邪祟,百病不侵。” 魘鬼? 居然給軟萌的大熊貓起這么恐怖的名字,這孩子,起名字還不如他呢。 秦魚建議道:“這崽崽獸長的圓滾滾的這么可愛,不如就叫滾滾,或者毛毛吧?” 公子政一言難盡的看了眼秦魚,道:“這可是食鐵兇獸,一掌能拍死一頭虎,你管這叫可愛?” 秦魚伸手薅了把熊貓崽崽的毛毛,道:“現在難道不可愛嗎?換個名字吧。”嘖,這手感真不錯,再薅一把。 公子政打開秦魚沒輕沒重的手,安撫了下懷里哼唧的崽崽,堅持道:“就叫魘鬼,名字越兇越能鎮宅,不改。” 秦魚見沒能給崽崽爭取一個可愛的名字,略略有些失望,靠在車壁上不再言語。 正當公子政自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分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是宗正大夫勝攔下了馬車。 大夫勝是秦魚的老相識了,他是秦魚見到的第一個嬴姓宗親。 大夫勝這么多年爵位仍舊只是一個大夫,沒有再升,跟當年長平之戰前夕,他與公子池一起去上黨與上黨郡守做交接的事情有關。 當年公子池因為醉酒放掉上黨郡守馮亭,當時的秦王稷大怒,不僅將當時的主官公子池一擼到底,隨行之人也受到牽連,大夫勝同樣沒有逃脫被牽連的命運,以爵位抵罪。 但如今十 多年過去,他不僅爵位重新升至大夫,還接任了宗正之職,其中悲歡與艱辛,實在讓人唏噓。 宗正勝頭發胡子花白,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秦魚請他上車,宗正勝上車之后,笑道:“公子政也在呢?” 公子政依禮叫人:“見過叔祖。” 論輩分,宗正勝和秦魚是一輩的。 宗正勝摸摸公子政的小發髻,夸道:“乖!” 秦魚低頭,斂下眸中的笑意。 宗正勝輕咳一聲,看了眼公子政,道:“今日我來找你,是有些話想問你。” 秦魚笑道:“請講。” 宗正勝又看了眼公子政,明顯是不想他聽到的樣子。 秦魚見小孩兒不快的撅起了嘴,便道:“宗正可是想說我回封地的事?” 宗正勝見秦魚主動提起,就試探著問:“此次回洞庭,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秦魚笑問道:“我還能回來?” 宗正勝臉上笑容消失,認真的看著秦魚,道:“咸陽這邊,你不打算管了?先王還在的時候......” 秦魚搶白道:“你也說了是先王了,現在先王已故,一切都不再作數,我也可以回洞庭過我的逍遙日子。” 秦魚話說的毫不客氣,宗正勝嘴唇抖了抖,咽了口唾沫,聲音干澀道:“這些年下來,宗室并不好相與,你若是走了,大王...宗室可怎么辦?” 其實宗正勝想說的是,你若是丟下這一攤子走了,宗室撒歡,現在的秦王子楚可不一定壓的住他的那幫子堂兄弟和親兄弟們。 秦魚諷笑道:“那你可就小看我們的大王了,就是有什么,也跟我沒關系。” 良久,宗正勝啞聲問道:“你是不是,失望了?” 秦魚臉色很不好看,他轉開眼,無所謂道:“這個啊,我不知道。” 果然是失望了。 對秦魚和子楚兩人之間的情誼,宗正勝是知道的,秦魚一讓再讓,結果就是現在連咸陽都待不下去,是個人都會失望吧? 更何況是極重情義的秦魚。 宗正勝還想再說些話,但他發現他已無話可說。 同情?寬慰?安撫? 這些秦魚都不需要。 如今,秦魚想做何選擇,已經沒有人可以左右他。 但宗正勝心中是憂慮的,因為,以他對秦魚的了解,秦魚志在一統天下,完成歷代先王的遺愿,如今他居然放下咸陽,自己回封地,他可是有了什么新的計劃和打算嗎? 宗正勝還沒傻到以為秦魚只靠洞庭那點子百姓和兵力就能自己統一六國了,他不留在秦國執掌朝政,回到封地能做什么? 宗正勝想不明白,也不敢問,只能留下一句:“只要我還是宗正,還在,就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然后就下車離開了。 秦魚揉揉眉頭,無奈深深嘆口氣,說實話,他寧愿這個忘年交能放過他,立場別太鮮明的支持他,他日后也能少些顧忌,下手更利落一些。 安排好一切,告別親人好友之后,秦魚上書回封地。 秦王子楚挽留一番,見安平侯去意已決,無奈只好放行。 與秦魚一同離開的,除了已經是正妻的云姬,還有秦公主母子以及春申君。 春申君在秦國一呆就接近兩年,早就想走,也私下逃跑了好幾次,但每一次,都偏偏正好被秦公主撞見,這里面要是沒有眼前人的幫忙,黃歇就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秦魚和秦公主一行在漢水之濱分開,黃歇與秦魚告別。 黃歇:“安平侯,后會無期。” 秦魚笑道:“恐怕要讓春申君失望了,說不定咱們以后要常打交道,怎么會后會無期呢?應該是后會有期。” 黃歇臉色僵了一下,看了眼載著秦公主和昌平君的車隊,他們正等著他登車啟程。 黃歇苦笑道:“每次安平侯找在下都沒好事,希望下次,安平侯聯系在下的時候,聽到的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