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194節
秦魚不贊同秦大母這話:“我那是真誠!只有先自己交付了真誠,才能取得別人的真誠。” 秦大母:“好了好了,現在說這個也沒什么意思了。大王這次病的有些嚴重了,不管他將王位傳給你的心思是真是假,有一點我是知道的,如果你沒能見他最后一面,你以后肯定會遺憾一輩子。我去看他的時候,曾經提過要你回來,結果,明明就是想你想的不得了,還嘴硬,非說還不到你進貢的時候,等秋天,你來咸陽進貢,他就能見到你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干脆裝病,結果你猜怎么著?他自己都病的那個樣子了,還趕來櫟陽看我,見我病的出氣多進氣少,當即就用咱家的紙給你下了王令,要你趕快回來,他是怕你見不到我最后一面,以后記恨他呢哈哈......” 秦大母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秦魚卻是覺著心里難受極了,想哭,卻不知道自己要為什么要哭。! 第175章 害怕 秦魚身體沒問題,他只是連夜趕路給累著了,好好歇息一下就修養過來了。既然已經修養過來了,秦大母也就不再留他,催促他趕快去咸陽。 秦魚心思沉重的來到咸陽,他站在宮門口看著巍峨高大的咸陽宮,止步不前,思緒紛飛。 這次見到秦王,他不知道要以何態度面對那個養育他、教導他的王,更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么。 這里是秦國權利的中心,發生在這里的每一個故事,都是跟權利有關,這種感覺和認知,此時竟變得如此清晰,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內侍一早就聽說安平君到了,他左等又等等不了,怕大王等的心焦了,便自作主張的一路找到宮門口,在宮門口,他看到安平君一臉憂國憂民的苦大仇深模樣看著這座王宮,心下一個咯噔,便以為是發生了什么安平君都解決不了的大事了。 他忙趨步到秦魚面前,恭敬道:“安平君,大王已經在等著您了,快隨咱去見大王吧,有何大事,與大王一同商議,都能解決的。” 秦魚看看這個內侍,點點頭,抬腳就要進宮門。 內侍忙提醒道:“安平君可乘車入宮。”車他都一并帶來了。 秦魚揮揮手,沒說什么,只是大踏步向前,徒步進入王宮。 他一個年輕大小伙子,沒病沒災又不是沒長腳,做什么要人抬著見人? 宮廷里的供人乘坐的車,叫做輦車,就是人在上面坐著,下面幾個壯漢抬著,一般君王、地位高的大臣都可以坐,秦魚自然也能坐,要是牛馬拉的車他倒是可以坐一坐,但他不樂意坐這種人抬的輦車。 殊不知,他這個有車不做,徒步行走進宮的舉動,看在別人眼中,就是權勢滔天的安平君,果然侍王恭謹,賢者之相。 秦魚:我懷疑我那讓人忌憚的名聲就是你們給傳出來的! 咸陽宮主殿里,太子柱在和相國蔡澤處理政務,秦王則是半臥在大殿窗下的搖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曬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太陽閉目養神。 太子柱和蔡澤論政的聲音都小了許多,怕吵著秦王。 秦魚在內侍的帶領下進來,太子柱和蔡澤看到他,都紛紛起身與他相互見禮。 秦魚眼睛不 由自主的被陽光下那個陷在搖椅的老人吸引,他看起來,比去年更瘦了,也更老了。 太子柱擔憂道:“君父近日來有些嗜睡,安平君暫且......” “是魚回來了嗎?” 太子柱忙回道:“是,君父,安平君覲見。” 秦王:“過來吧。” 太子柱訕訕:“你過去吧。” 秦魚拱拱手,謝過太子柱之后,朝秦王所在的窗邊走去。 窗邊案幾、席子軟墊俱全,秦魚半蹲在秦王身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道:“我回來了。” 秦王:“嗯,你大母身體怎么樣了?” 秦魚沒說話。 親王睜開眼睛,見秦魚淚流滿面,哭的不能自己,不由大驚失色:“你大母她......” 秦魚搖頭,哽咽道:“大母她沒事。您生病了,為什么不跟我說?” 秦王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由又自嘲一笑,人老了,牽掛多了,顧忌也多了。 秦王又重新合上眼睛,幽幽道:“沒事就好,人老了,病就多了,你放寬心,沒事的。” 他這話,不知道是在說秦大母,還是在說他自己。 秦魚:“怎么會沒事?人老了,我理當留在你...們身邊,照顧起居,這是孝。” 秦王:“......嗯。” 秦魚:“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吧?” 秦王:...... 秦魚握緊了他的手掌,不滿道:“你倒是說句話,還要不要我走?” 秦王睜開眼睛看他,嗤笑道:“你倒是聽話的很,讓你走你就走,不讓你走,你就不走?” 秦魚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無理取鬧的大王,不忿道:“聽話你都不樂意,你還想我怎么樣?” 秦王轉頭不去看他,又合上眼睛,有些困乏道:“去搬張椅子過來,陪寡人坐一會吧。” 秦魚小聲嘟囔:“這回你就是趕我走我都不走了。” 然后自己去搬了把跟秦王一模一樣的躺椅過來,與之并列擺在案幾的另一旁,坐下一搖一搖的曬太陽。 七八月份的陽光還是很毒辣的,好在,咸陽宮殿里的窗 子,早就全部換成玻璃窗了,以大塊透明玻璃為主,其他彩色玻璃為輔,拼湊出瑞獸靈芝百花的圖形,美觀大氣又活潑。 當初給咸陽宮安裝玻璃窗的時候,秦王全部選擇了透明玻璃,認為莊重肅穆大氣威嚴,很適合他的宮殿,但秦魚堅持要用彩色玻璃做裝飾,秦王拗不過他,最終妥協,讓工匠在他的宮殿里裝上了彩色玻璃。 秦魚忍不住輕笑出聲。 秦王:“笑什么呢?” 秦魚:“這窗子修繕過一次了吧?您怎么沒把這些彩色玻璃都給換掉?” 秦王:“換掉做什么?看著挺順眼的。” 秦魚高興了一些,道:“好吧。” 干坐著沒什么意思,秦魚見案幾的果盤里擺著棗子、栗子、瓜籽、葡萄、柑橘、糖果等零食,便抓了把瓜子咔咔咔的嗑了起來,吃多了覺著口干,就吃些葡萄、柑橘潤潤口,然后繼續咔咔咔的嗑起來,跟他小時候在秦王身邊的時候一樣,自由自在的很。 秦魚這邊嗑瓜子的聲音傳到了處理政務的太子柱和蔡澤那邊,太子柱頻頻朝這邊轉頭,蔡澤說的話他都好幾次給聽漏了。 蔡澤:...... 蔡澤停下話頭,端起茶碗飲了口香茶,等待太子回神。 說起這香茶,真是風味別致,有綠茶、紅茶、生茶、熟茶、花果茶,泡的、煮的、煎的方法多樣,聽說這樣一斤熟紅茶,拿去草原匈奴那邊去賣,能換回同等重量的黃金呢。 自從茶這種東西出現,草原部落那邊就離不開它了,說是可以治病? 匈奴人毛病就是多,中原的鹽、鐵和茶,都能治他們的病,這借口找的,真不知道讓人說什么好。 “國相?國相?” 蔡澤回過神來,笑問道:“太子方才說什么?” 太子柱合上手中的竹簡,紙雖然已經大力推行起來了,但大量的紙先期都被用在抄寫著作典籍和學宮弟子身上去了,宮廷中一些舊的不重要的記錄,想要查找,就還都得查找竹簡,以及,其實在隨身書寫方面,軟趴趴的紙,其實是不如硬挺的竹簡書寫方便的,所以,宮廷中,竹簡隨處可見。 太子柱笑問道:“先生方才在想什么?這樣出神。” 蔡澤 在任國相之前,是太子柱的門客,此時太子叫他先生,就是閑談的意思了。 蔡澤笑道:“在想要不要加大給匈奴茶的貿易額。” 太子柱頓了一下,道:“茶啊,這得看安平君那邊,能產出多少了,若是連國內都供不應求,匈奴那邊,不僅不能增加,還得縮減。” 蔡澤:“若是縮減,怕是匈奴又要忍不住南下了。” 太子柱也為難:“陰山一帶的長城,該修建起來了。”秦國倒是不怕跟匈奴打,真要打起來,匈奴只有被他們攆著跑的份,但匈奴狡猾,要是追著他們打,疲于奔命不說,還耗費巨大,倒不如沿著陰山修建長城,這長城也不需要修的多高大,只要能絆住馬就行了,這樣,匈奴人不能隨意南下搶,打不過的情況下就只能乖乖通過闕口貿易了。 一勞永逸。 蔡澤也贊同,只是:“修長城畢竟耗費民力,若cao之過急,怕民力承受不住,會有怨言。” 太子柱笑道:“北地郡的長城修了十多年了,也沒聽到有民怨的聲音?孤聽說陰山很長,那就修上二十年、三十年,慢慢修,總有修完的一天的。” 蔡澤撫掌贊嘆:“太子愛惜民力,大善。” 太子柱笑了,只不過,笑到中途的時候,又忍不住去看窗邊曬太陽的少年。 兩張躺椅之間的案幾上一片狼藉,吃剩下的橘子皮、葡萄皮、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少年眉飛色舞的,不知道說了什么,逗的年邁的君王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太子柱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君父如此開懷暢笑了。 太子柱將視線轉回來,見蔡澤正看著他笑而不語,太子柱自嘲笑道:“枉孤有這么多孩子,竟沒有一人能入君父的眼,能得膝下侍候。讓君父不能開懷大笑,享天倫之樂,是孤的過錯。” 蔡澤勸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安平君從小在大王膝下長大,與之情分自是不同,太子不必介懷。” 說到安平君,太子柱垂下眼簾,摩挲著衣袖,不說話了。 蔡澤:...... 蔡澤輕聲道:“太子,如今大王已經將朝政盡托與您,您還在擔心什么呢?” 太子長嘆道:“正是因為君父將國事盡托付于孤,孤才惶恐,唯恐有不怠之處,毀了秦國如今的大好局面。” 蔡澤:“太子可是不相信臣能輔佐您締造自己的鴻圖霸業?” 太子忙道:“自然不是,相國大才,君父可是贊不絕口的......” “...孤也很幸運,能得國相相助,只是,與安平君比起來,孤總有力不從心之感。” 最后那句只是,他說出的聲音輕極了,似是怕被人聽到一般。 蔡澤撇了眼窗邊言笑晏晏的老少兩人,心道,怨不得太子害怕呢,恐怕任何一個王子,能看到秦王和安平君相處的場面,估計都會害怕吧。 蔡澤:“可是,大王最終,還是選了您。以及,安平君他,無意于此。”! 第176章 美人 太子對蔡澤說安平君無意于王位的話不置可否,在他看來,這世上,怎么可能沒有人想做人上人呢?更何況,安平君離王位,只有一步之遙。 在太子看來,如今秦國能有如此聲勢浩大欣欣向榮的局面,安平君至少要占一半的功勞,說他一人可抵千軍萬馬有些夸張了,但若秦國的千軍萬馬沒有了他,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太子柱再看看并頭坐在陽光下有些模糊的身影,那里好像一個拒絕他參與的空間,讓他覺著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