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魚 第12節
進門就有門衛做登記,問清楚緣由之后,還仔細記錄了進入的人員以及這些人的相貌穿著,最后還要管父畫押簽字。 過了第一道關卡,管父帶著秦魚往里面走,只走了有二三十步,就迎面遇到一隊巡邏的兵卒。是一個什長帶著一個十人小隊。 這些兵卒都手里拿著比自己還要高的戈矛,身穿前后披掛的皮甲,腳上穿著靴子,頭上沒戴頭盔,只用紅色的布條將頭發束縛在頭頂,嗯,跟秦魚見過的兵馬俑沒多大差別。 什長上前詢問,管父拿出門衛給的便條--一片木牘,以及姚家的家族令牌給為首的什長看,什長仔細觀看,道:“原來是姚令的家人,是來做什么的?” 管父道:“是來找張史,拜托其打造一些鐵質食具。” 什長看看乖巧跟著的秦魚,以為是姚縣令的兒子跟隨家里門客來這里長見識的,便道:“你且稍等,我且讓人去叫張史過來。” 他一揮手,跟隨他的一個兵卒就小跑進了離門口最近的一個院落的門,去喊張史去了。 等待的時間,什長也沒防賊一樣看著他們,而是跟管父寒暄:“您帶的是哪一位?” 管父笑道:“少子魚。” 什長:“哦,原來是魚子。”說罷,還抱拳跟秦魚鄭重的行了一個禮節。 秦魚:stm的魚子,我還魚子醬呢! 秦魚靦腆的笑著叫人:“阿叔有禮。” 什長是個健談的,問秦魚:“姚令一去多日,府中可還安泰?聽說府中好女要出嫁了,府中人手可還充足?” 秦魚靦腆微笑,管父則是接上話頭:“主家一切好整以暇,除了時間有些緊迫之外,并無多少忙亂 。” 這什長也感嘆道:“是有些趕了,要我說,貴府好女并不愁嫁,何必這樣緊迫......” 正說著,一個挺胸凸肚的中年男人急忙趕了過來,老遠就道:“管父別來無恙啊?” 管父也打疊起笑容來,抱拳行禮客氣道:“張史,張史別來無恙否?” 笑的像個彌勒佛的張史笑的眼睛都瞧不見了,哈哈樂道:“都好,都好,你這是無事不登門啊?” 說著瞇縫著小眼睛瞥了秦魚好幾眼,姚令的幾個孩子他都見過,可沒見過眼前的這個。 管父則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請你幫忙造幾口食具,一切按規程行事即可。” 聽了這話,這個張史笑的更合不攏嘴了,按規程行事好啊,按規程行事,該誰誰,不用打那些個馬虎眼,清爽,安穩,好啊! 張史帶著管父和秦魚幾個進了最外頭的那個院落,那位熱情的什長則去繼續巡邏去了。 一進院門,秦魚只覺一陣熱浪襲來,里面有幾個赤膊漢子在院子的另一頭的一個大敞著門的作坊里敲敲打打,還有幾個來回抬著籮筐運送碳石和鐵石的,秦魚一眼就認出了那筐碳石是媒,應該是露天媒,看著灰撲撲的,不像是從地底下采出來的。 露天煤? 張史問管父怎么想著要打造鐵制食具,難道姚家沒青銅食具可用了? 管父把秦魚的話給復述了一遍,張史又去打量秦魚,秦魚乖乖的任他打量,張史打量完了,笑呵呵的問他:“鼎和甑都好說,自有其規制在,你說的釜,是要什么樣的?” 秦魚又仔細給他形容了一遍鍋的模樣,張史不愧是主管制造的,他叫人拿來木牘和兔毫筆,隨手在木牘上畫了一個形狀,給秦魚看。 秦魚指著圖畫的兩端,道:“這兩邊傾斜可以再陡峭一些,就像一個球劈成兩半一樣,邊沿對稱處安兩個耳朵,可以拉著提起來。” 張史笑瞇瞇道:“好說,好說。少子打算用這鐵釜做什么佳肴呢?” 秦魚有些迷茫的看著張史,懵懵道:“還沒做出來呢,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到時候看看再說罷。” 張史又笑看著他道:“少子若是用此釜做出美味佳肴,可不要忘記告訴我一聲啊 。” 秦魚響亮的答了一聲:“定會告訴張史的。” 一舉一動,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只是想法有些多的孩子。 若是尋常孩童,張史管他去玩泥巴呢,但是,他們這些追隨姚令的人,可是知道這個孩童,不簡單。 也罷,就做來試試,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鑄造一口甕,他還是有這個權限的。 定好尺寸之后,管父就帶著秦魚他們告辭了。 等出了左室大門,管父問秦魚:“少子可還要去哪里游玩?” 秦魚看看日頭,道:“大母或許快要歸家了,等改日再出來玩,我這就回去了。今日多謝阿伯了。” 管父被他秦魚這聲阿伯叫的好笑不已,他已經發現了,凡是比秦魚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他都會開口叫阿兄,若是中年人,就叫阿叔,對他,就叫阿伯,分的倒是簡單清楚。 管父目送著秦魚一行朝西市外頭遠去,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背影了,才對身邊跟著伺候的仆童道:“主家那邊納彩可還順當?” 仆童恭敬回道:“一切順遂,算算這個時辰,主家正在宴請秦氏呢。” 管父捋捋胡須,想了想,道:“等算完這批,就歸家吧。” 他也好回去跟主家好好說說今日遇見的這位秦家少子。 仆童:“唯。” 秦魚和嬌嬌他們回家的時候,秦大母一行還沒有回來。 鴛媼見他們回來了,就笑道:“疤拿回來了好幾個石磨,這樣的小巧玲瓏的,我瞧著稀罕,就泡了一些豆子,等下奴給小主子磨nongnong的豆漿喝可好?” 鴛媼知道秦魚喜歡喝豆漿,但因為秦大母不喜歡,家里少做,他也不經常能喝到,如今石磨都買回來了,她自作主張磨上一回,秦大母也不會說什么的。 秦魚笑道;“還是鴛媼知我,我可跟你說,今日,我們在市上瞧見了大熱鬧,等會我親自做給大家伙兒吃。” 鴛媼笑的見牙不見眼:“哎呦,今兒個奴奴們可是有口福嘍!” 口不口福的,鴛媼就喜歡秦魚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起來鮮活可愛極了。 泡豆子要等一會,秦魚就帶著嬌嬌和煙到家里大大小小的廚房去找鹽鹵子,別說,還真讓他們 找到了。就在仆從們蝸居的一個逼仄院落里,有些坍塌的墻角跟處,一溜排放著半米多高的陶罐,上面灰塵泥漬遍布,還有蛛網枯葉凝結,一個小奴隸結結巴巴的道:“小,小主人,那里,那些罐子里裝的,就是鹽,鹵子了。” 嬌嬌捂著鼻子,嫌棄道:“魚,這里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秦魚看看墻根處坑坑洼洼濕濕黃黃的東西,他懷疑那里是一處排尿點,不由后退了一步,弱弱道:“素憐,你上去看看是不是,挑一個沒開過口的。” 素憐心里都要笑的打跌了,面上卻是一副鄭重其事的應道:“唯。” 說罷三兩下上去,挑了一個封的最嚴實的,用帶來的抹布草草擦了擦蛛網,就開了罐子,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飄了出來,秦魚扭頭就跑,嬌嬌更夸張,一邊跑還一邊“嘔...嘔...”的給秦魚配樂。 秦魚跑了好一會,才找準了上風口,聞著清新的空氣大大的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露出一臉好可怕的表情,嬌嬌本來很嫌棄的,看到秦魚“怎么這么可怕”的表情后,就改嫌棄為大笑,笑的“哎呦哎呦”的直不起腰來。 秦魚不管他,只等著素憐出來。 沒一會,素憐就端著一個小陶碗出來了,臉上沒有見到半點異色,仍舊是笑瞇瞇的模樣。 素憐把手里的陶碗給秦魚看,秦魚忙躲遠了一些,對素憐道:“不用了,咱們還是去市上現買吧。” 素憐無奈道:“小主人,市上賣的,還不如咱們自己家的。” 秦魚一臉怎么會的表情,明顯是不信。 素憐繼續道:“鹽鹵子采上來就是這樣的,味道重,說明密封的好,外頭賣的鹽鹵子,還不知道里面摻了什么呢?” 摻了什么?秦魚想起方才在墻根見到的黃黃白白的東西,胃里又開始翻涌了。或許素憐說的是對的,這個時代,百姓們還沒有衛生常識,為了能多賺點,往鹽鹵子里摻東西簡直太正常了,畢竟都是液態的貨物,誰有證據你往里面摻東西了?同一個鹽井里前后打上來的兩桶鹽鹵子濃度都還不一樣呢,如何分辨市場上賣的那些就是好的? 秦魚無法,只能接受了這一碗鹽鹵子。 但要是直接用,他是絕對不肯的。 他要放在陶罐里加水煮一煮。 固然煮過之后,濃度淡了,或許就不能點豆腐了,但至少殺過菌了,他心里那關也能過去。 只要做出第一遍豆花,他就可以用過濾出的豆腐水繼續點豆腐了。 他決定了,第一遍點的豆腐不吃,吃第二遍用過濾過的鹵水點的。 秦魚正看著熬鹽鹵子呢,秦大母他們回家了。 秦魚跑出來給秦大母和秦母見禮,仔細看她們臉上的神色,喜氣盈腮的,便知道,今日納彩之行,應該是很順利的了。! 第19章 少男心事 秦母特別滿意,她笑道:“今日那盤咸鴨蛋特別和我的胃口。” 秦大母打趣道:“看來你這個做舅姑的,是很滿意姚家新婦了?” 秦母笑的合不攏嘴:“如何不喜歡?模樣好,性子好,手也巧,等她過了門,定能與嬌嬌相處和睦的。” 嬌嬌在旁好奇問道:“真的這么好?阿母滿意丘嫂和咸鴨蛋有什么關系?” 眾人也都好奇的看著秦母,秦大母在旁笑著解惑道:“那鴨蛋啊,是姚家好女自己腌的,用的就是從咱們家打聽來的法子,別說,那味兒可真不錯。” 秦大母笑的也歡暢。 姚家好女能主動學著秦家的法子腌咸鴨蛋,可見,她對這樁婚事,并不勉強,而且,她應該是知道秦家狀況的,知道秦家養了大片的鴨群,家里鴨蛋無數,她這是用實際行動在向秦家示好的。 秦大母如何不滿意? 至于秦母,自從聽說案幾上待客的那盤咸鴨蛋是姚家好女親自腌制的之后,秦母就臉上的笑就沒落下來過。 她對姚家好女簡直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 秦魚也湊趣說了今天逛西市的事,重點說明了他們在西市鐵器鋪子里遇見管父的事,他道:“我見那鋪子里有許多新制的鐵器農具,原本以為是要賣的,卻原來,那些都是姚家好女的嫁妝。大母,阿母,看來姚家是真的很有誠意的在與咱們家聯姻。” 秦大母和秦母聽說了此事,互相對視一眼,具都又笑了起來,秦大母道:“若是真的,姚家確實有誠意,既如此,咱們家也不能落了下乘才是。” 秦母也點頭道:“阿母說的很是,只是若要再添置,還能添一些什么呢?唉,若是姚令快點傳回消息就好了,若是有咸陽宮那邊的封賞,咱們這邊看著也體面一些。” ...... 秦大母和秦母在里面商量與姚家的婚事如何辦才能更體面,秦魚卻發現秦川的神色有些不對,似是有些神思不屬的。 秦魚上前拉著秦川出去看他買回家的石磨,他見家中仆從都去忙其他的,沒有人關注他們兄弟這邊,才小聲問秦川:“大兄,你不高興嗎?” 秦川忙道:“哪里不高興?我高興的緊。” 秦魚一臉你可別騙我的樣子,篤定道:“你這可不是高興的樣子,說罷,你在擔心什么?” 秦川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咳聲嘆氣道:“你還小,不懂這些。” 秦魚給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就是我不懂,說出來你也好受一些,說罷,弟弟我年紀小,不會給你亂說的。” 秦川看看只到自己大腿根高的弟弟,心想,也是,魚聽不懂,才能跟他說,若是去跟巒說,指不定他就會笑話自己了。 秦川嘆道:“姚家好女這樣好,魚,你說,我是不是有些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