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上海灘 第33節
書迷正在閱讀:挺孕肚要親親!在影帝懷里放肆吻、你睡了嗎、金色月亮【西幻】、一個養胃女alpha的煩惱、搖曳【豪門NPH】、秋琛、(高H,多線1v1)在大巴上,被男同學發現的秘密……、大秦嬴魚、一碗清酒、九零致富經
梁琇的左手又疼了,抬起來看了看,雖然包扎得挺好,但是所有燙過的地方,都辣嗖嗖麻酥酥的。 她簡略地回想了下經過,“我那次去銀行處理捐款,他母親被車撞了,我遇見了,給送到了醫院,所以他和他母親一直想感謝我。只是我覺得沒必要,本就不圖他們什么,我也沒時間。” 眼前的姑娘一邊臉帶戚色地盯著受傷的手,一邊慢慢訴說著由來,眼睛里清澈見底,卻并不清楚自己沾上的是什么人。 在橡膠廠這塊,他和屈以申算結下了梁子。秦家就像擋在屈以申面前的一塊巨石,繞不開,除不掉,扳不倒,兩家充其量只是面上還維系著和平,背地里卻一直暗流洶涌。這個傻丫頭一點都不知道江湖有多險惡,遇到人就救。 但如果不救,也就不是她梁琇了。 秦定邦眼見著自己,又多生出了一份擔心。 他一路上幫拎著藥罐子,回到修齊坊后,又繞過梁琇,親手將罐子還給了方太太。梁琇一看方太太見到他二人后那種了然的神情,更有種百口莫辯的憋屈。告別了方太太,壓著怒,徑直上了樓,再也沒理秦定邦。 秦定邦在樓外站了會兒,看到她打開了窗,給那盆秋海棠澆了水,見到樓下的他,又立刻從窗邊走開。 秦定邦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午后響晴,日晃晃的。他抬頭看了眼天空,有白色的云塊在風里越散越開,正如他覺著自己那滿身鎧甲生出的縫隙,正越變越大,大到可以被對手和敵人,輕易捕捉到。 幾日后,梁琇竟在懷恩的門口,遇到了胡三妹。 小丁老師帶當天的課,梁琇沒課,幫著院里理完了賬目后,伍院長就不讓她再耗在那,趕緊回家休息。 這相遇,看起來平常又偶然。 其實,屈以申早就查了梁琇。他對秦定邦身邊的人有了解,而且憑他,想弄清梁琇居住、工作之類的基本信息,一點也不難。 屈以申知道胡三妹的性格,總覺得欠了人家的大恩情,在家不停念叨,可梁琇卻總也約不到。為了卻母親的心事,屈以申在家吃飯時,假裝不經意地透露,偶然發現那位梁小姐在懷恩工作。 聽者有心,胡三妹記在了心里,于是就制造了這次“偶遇”。不巧趕上了個半下午,不晌不夜的沒法吃飯,就提出來請梁琇去喝咖啡。 梁琇沒想到這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竟會如此摩登。盛情難卻,于是便隨她到了金神父路旁的一家高檔咖啡廳。 梁琇一見著她,就想起了祝老板給開的方子,不巧這次沒帶在身上。 落了座寒暄了幾句,見胡阿媽好像只是約她來閑聊,梁琇猶豫了一下道,“胡阿媽,我認識一位大夫……他說,魚生要少吃為妙,最好做熟了吃。” 胡三妹有點好奇,“梁小姐怎么知道我愛吃魚生?” “那次在銀行,您說要買魚做‘菊花魚生’。” “哎呀,梁小姐真是心細。我也是的,當時一眼就覺得梁小姐投緣,所以想起了什么都跟你說。”可能是覺得被在意了,胡三妹聊興漸濃,“魚生多好吃呀,又新鮮又脆,嚼起來咯吱咯吱的。烹煮了之后就吃不到原味了。我們廣東人啊,好多都愛吃這個。” 梁琇看著胡三妹驕傲又陶醉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說。 交淺言深,多說無益。 “申兒也愛吃,打小我就做給他吃。”胡三妹說到興頭上,“梁小姐,你不了解申兒,你救了我,他一直想感謝你的。” 梁琇想起秦定邦跟她提過屈先生的全名,里面好像有個“申”字,那這位“申兒”,應該就是那屈先生了。 “上次我在雜貨店,還碰到了屈先生和他的夫人孩子,非常美滿的一家。”梁琇想著贊美一下老阿媽的兒子生活幸福,老人家心里定會很美。 怎知話音未落,胡三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梁琇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正有些不知如何聊下去。 胡三妹嘆了口氣,“你不知道,那不是他媳婦,也不是他孩子。” 見梁琇愣在那,胡三妹接著道,“申兒一直跟我住一起,還沒成家呢。再說,我們房子再大,也不招些無關的閑人住。”說著便放下咖啡杯,搖了搖頭,“唉,不提這些了,頭疼。” 梁琇沒想到一句閑聊,竟扯出這么一串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一時語滯。 胡三妹看向窗外,慢慢道,“申兒是個好人。雖然生意場上有很多人說他的不是,但他是我養大的,我再了解不過。他求生,謀財,卻不會害中國人。” 對著突如其來的感慨,梁琇反倒覺得越發尷尬,而如果她再不說話,就得冷場,只得附和道,“屈先生的確像好人。” 唉,不倫不類的一句,還不如不說。 倒是胡三妹的臉色亮了起來,躊躇了一下問道,“梁小姐,你有心上人了?” 梁琇又愣住。 最近這是怎么的了? 先是秦定邦,后又是這位胡阿媽。她心底一陣煩亂,剛想說沒有,然而那個“沒”字,卻像長了手一樣,死死地扒在她的兩片唇邊,如何也不肯往外走。 她的眼前頓時浮現出秦定邦那天的樣子。 火,無名火,又竄了起來。 他那是未經她允許,就要宣誓主權么? 真氣啊…… 可她又在氣什么呢? 是在氣他么? 氣他為什么喜歡她? 氣他憑什么那么霸道? 還是在氣自己—— 她怎么那么傻,她如此特殊的身份,怎么能任由這樣的情愫,生根發芽! 那個人那樣靠近她,她怎么就不警覺呢?她本可以早些躲得更遠的,卻沒有。 腦子里一連串的問題閃過,可那句“沒有”,就是說不出口。 “是……德國診所那次的那位先生吧。”胡三妹的話打斷了梁琇內心翻滾的詰問。 梁琇剛才的失神,已經說明了一切,胡三妹什么都明白了。 其實,胡三妹很喜歡梁琇,也確實想把梁琇介紹給她的申兒,讓屈以申和那些鶯鶯燕燕的趕緊脫離關系。只有梁琇這樣的,機敏善良,端莊大方,才是她心儀的兒媳婦。 可惜,梁小姐已經心有所屬了,是她兒子沒福氣。 看來關系沒辦法更進一步,只能在“恩人”一層打住了。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做這無謂的努力,空討人嫌了。和梁琇繼續聊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后,胡三妹從桌上的便簽本撕下來一張,不太熟練地寫下一行字,“梁小姐,你救了我的命,如果將來有什么事需要我、需要申兒,可以到這個地址來找我們。” 梁琇沒料到老人家這么爽直,恭敬地接過了紙條。回到家后,便將這張便簽夾進了那個粉色本子里。 她從抽屜里找出祝老板給開的方子,沒啥用了,扔了吧。可剛想扔,又猶豫了起來,下次看到胡阿媽,再帶給她吧,一旦能用得上呢。于是又放了回去。 只是她如何也沒料到,錯過了這次,這張方子,就再也沒有送出去的機會了。 第36章 “鄭福齋?” 入秋,秦家花園的景色格外美,池沐芳想去園中轉轉。秦世雄見妻子難得不愿窩在沙發上,便陪她在園子里一起逛。 池沐芳手挽著秦世雄的胳膊,兩人慢慢地在園子里時走時停。只要池沐芳稍顯出對某處景致的興趣,秦世雄就會停住腳步,耐心地陪她看,聽她講。 這種無言的默契,非經歲月,無以達成。 “老二回來的事,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擔心,不出兩月,保準讓你見到兒子。”秦世雄對妻子說道。 “我知道。”池沐芳愉快地答應著。 二兒子在美國待了好些年,終于要回來了,池沐芳自是滿懷期盼。她挽著秦世雄,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可但畢竟外面太亂,她并未在丈夫面前多做暢想,一切都等兒子平安回來再說。經歷過無數風雨,她自是沉得住氣。 不覺間,兩人走到了那棵大樟樹前。 “世雄,你有沒有發現,”池沐芳一邊仰頭看著大樹杈,一邊跟秦世雄說道,“邦兒最近笑得多了?” 秦世雄看著池沐芳的側顏,當年他們剛搬進這座宅子時,她看到門口的這棵大樟樹,就非常喜歡。 多少年過去了,大樟樹比當初更顯粗壯,每年枝葉都蓊蓊郁郁。他的愛妻,哪怕已經年過五旬,依然雍容富麗,隨時能與當年那個迷走他心魂的閨秀重疊在一起。歲月沒在她臉上寫下分毫的刻薄,卻更增添了親和從容。 當年他出生入死時,池家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但池沐芳執意要嫁給他。來到上海后,因為池家的反對,池沐芳已經極少回娘家。多少年來一直安心守著他,風里雨里,相夫教子。現在孩子們都如此出息,他覺得這全是池沐芳的功勞。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他把落在池沐芳頭發上的一片葉子摘了下來。 對池沐芳十幾年來精心撫育秦定邦,秦世雄是存了不少感激的。畢竟當年他是往家里領了個陌生孩子,能做到妻子這樣的,打著燈籠都難找了。 妻子溫柔敦厚,在秦定邦身上傾注了更多關注和情感,從未苛待半分。和他一道,踐行了對向致之的承諾——讓向大哥的后人,好好活了下來。 這讓秦世雄對池沐芳,不光有愛,更多了幾分敬。這愛重之心隨著年齡與日俱增,他早已覺得,只要有池沐芳在的地方就有家,也只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這孩子,重情重義,有勇有謀。”秦世雄對秦定邦頗為肯定。 池沐芳輕輕道,“當年向大哥,向大嫂,還有他們的長子,全都四散零落了。生養之恩無處報,至親的手足又無處尋。邦兒這么多年心里太苦了,尤其是前不久知道了向大哥遇害的真相……我更是害怕他全悶在心里,無處訴說。” 她回頭看向秦世雄,“世雄你知道嗎?我以前只覺得梁小姐是安郡的救星。現在看呀,梁小姐……恐怕是咱們秦家的福星。”一邊說著,她眼里的笑意濃了起來。 秦世雄看妻子笑了,也跟著心下輕快,“我知道,你跟我提過,安郡差點摔倒那次,是梁小姐救的。而且安郡能順利從那件事里走出來,也是多虧了梁小姐一路引領開導。” “是呀,恐怕咱家不光是安郡,還要有個兒子呀……被梁小姐領出來,見到亮光嘍。”池沐芳笑著把頭靠在秦世雄的肩頭。 秦世雄伸手摸了摸妻子的頭發,“臨湘寨的秦氏一族里,不少女孩子都在梁校長的學校念過書。雖然咱們現在是在上海,隔了那么遠,但老天會安排,咱家后人竟然能和梁校長后人走到一處,也算是一份善緣了。” 看來世事啊,也并不總是捉弄人的。 “阿芳你知道嗎?我起先以為,會是那個杜小姐。” 池沐芳本已經想往其他地方走,一聽這話立刻停住了腳步,“被你這么一說,那杜小姐有快……快兩年沒再過來了。” “那陣子,杜征鴻沒事就和我提老三。書云剛沒,家里沒人有這心思。我印象里,那位杜小姐總往咱家跑,我經常一回來就見著她坐在沙發上和你聊天。樣貌家世還可以,但就是入不了老三的眼。”秦世雄回憶道。 “杜小姐的確是聰明伶俐,但實在是……太機靈了些。”池沐芳的眼神里多了點冷冰冰。 “你覺得,她不是老三的良配?” “世雄,我這么跟你說吧,我們邦兒對那杜小姐沒意思,反倒省了我cao心。那女孩子和咱們秦家,不是一路的。”池沐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是呀,要是真和杜征鴻成了兒女親家,可真有咱們頭大的了。” “杜家現在境況,聽說好像不大好。” “豈止是不好,簡直沒落得可以。杜征鴻這人,做人太勢利。用人朝前,不用人就不搭理,罩著幾張面皮。但凡打交道久一點的,沒說他好的。這樣的爹教出來的女兒,知道根底的,誰敢往家里娶。”秦世雄面露鄙夷。 “梁小姐這樣的太少了。世雄,有時候我在想,天底下要是再有個梁小姐的話,我肯定要把她介紹給坤兒。只可惜啊,梁小姐這樣的只有一個,就看咱們邦兒,把不把握得住了。” 秦世雄笑道,“對梁小姐,老二是有些高攀了,那可是梁壑青的侄女,一代女杰的后人。” “我家老爺也是豪杰呢。”池沐芳認同秦世雄話里的一半,但對丈夫的自謙,卻不愿意附和。 “唉,梁校長那樣的,是要青史留名的,我們這只是龜縮在孤島里的一時富貴,比不了的。”秦世雄語重心長道。 池沐芳看向地面,并沒點頭。 秦世雄拍了拍池沐芳的手,他知道自己妻子從來不會貶低他。哪怕當年他最低谷時,她也堅信自己的男人,才是那最好的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