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上海灘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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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琇心里輕松了一點,但身體上確實有些撐不住了。如果是往常,她可能會找點其他的活來干。但是這一天,她明顯感到渾身不舒服。伍蘭舟讓她回家休息,她就答應了。 進了屋之后,她只覺得冷,而且骨頭酸痛,摸摸額頭,燙,呼出的氣,也是燙的。她佝僂著身子慢慢倒在床上,蹬掉了鞋子,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拽過所有被子,一股腦都蓋在了身上,卻依然無法驅散從內而外不斷生出的冷。她就這么一直難受著,連自救的力氣都沒有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從梁琇住處離開后,秦定邦腦子里就一直在回放那兩個孩子的情形。他覺得不會這么巧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魔怔了。 晚上他站在窗前,兩個孩子的畫面,卻一直不住地在他眼前閃現。 在小李眉眼里的細節被他捕捉到的那個瞬間,就像從哪里竄出一支利箭,穿透了層疊的霧障,順著縫隙劃開十幾年的時空,直刺得他閉上了眼睛。 那眉眼,那淚痣,說的話,做的動作。 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細節,那人的容貌、神采、氣質,在這兩個孩子身上聚攏得密密匝匝,又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來…… 天底下真能有這么巧的事? 可能么? 還有,他們叫梁琇“小姨”。梁琇之前在車里不是跟母親說,她家里只有一個哥哥嗎? 那么這兩個孩子是怎么叫上她“小姨”的呢? 這些疑點重重的問題困擾著他,他無法讓這個偶遇就那么過去。 轉天上午,詹四知去他的辦公室送回上次借的《上海市行號路圖錄》,又跟他絮絮地說了一些事,要走的時候,他叫住了詹四知。 “梁小姐除了一個哥哥,還有jiejie嗎?” “誰?梁琇?不知道呀。”詹四知覺得奇怪,秦三哥很少主動問他事,而且還是問一個女子的事。 他想了想,“我記得,聽我當年的同學說,好像梁小姐她外祖父是前清的一個進士,做過官,她mama可能是家里的獨女吧。三哥你問這個干嘛?” 秦定邦并未回答他。 詹四知接著道,“這種事得找本人去確認啊。我也是道聽途說,拿不準的。” 沒什么有用信息。 秦定邦記起,梁琇頭天說過這兩個孩子是懷恩的。他立即起身,驅車前往難童院。 伍蘭舟看到秦定邦來了時,有點驚訝,“邦兒,有什么事嗎?” “伍阿姨,你們院里有一對叫做小元和小李的姐弟倆嗎?” 伍蘭舟一聽,怎么是這兩個孩子,愣了一下,“有是有……” “他們怎么了?”秦定邦立即聽出異常。 “就是現在已經不在這了。”伍蘭舟如實回答。 “不在這了?他們去哪了?”秦定邦的心開始往下沉。 “梁小姐……”伍蘭舟猛然意識到接下來的話不知能不能說,沒等說完就立馬收住。 “梁琇?”秦定邦已經明白了這事和她有關,“伍阿姨,梁琇人在哪?” “梁小姐不舒服,我讓她回家了。” 梁琇一直渾身酸痛,一點勁兒也使不上,蒙在被里睡得昏天黑地。她滿身是汗,但即便這樣,還是全身又冷又疼,無一處不煎熬。汗水甚至都把額前的頭發都打濕了,她被四肢百骸無法形容的難受,徹底給釘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敲門聲。 她掙扎著讓自己的神志快些收攏。 是的,敲門聲。 她一下驚坐了起來——難道路上出事了? 她猛地掀開被子,顧不上穿鞋,蹦下床飛奔到門前,一開門,便看見了門口站著的秦定邦。 還沒等她開口,秦定邦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上前一步把她帶進屋里,拽著她躲過門邊的蘭花盆子,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把她抵到墻上,抬腳踢上了門。 “孩子呢?”秦定邦眼里有火焰,言語里卻全是冰霜。 “什么孩子?”梁琇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秦定邦盯住梁琇的眼睛,“小李和小元,昨天的兩個孩子。” “你問他們干什么?”梁琇頓時警覺了起來。 “你把他們帶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放手!”梁琇掙扎起來,抬起另一只手就去掰腕上秦定邦的手,卻怎么也掰不開。 秦定邦力道驚人,狠狠地抓著這只纖瘦的手腕,再多用一點力氣就能把它折斷,“他們姓什么?” 梁琇依然沒說話,卻更戒備地看著他。 “他們是不是姓向?” 梁琇腦中一時警鈴大作。 “他們父親叫什么?”秦定邦已經可以肯定她一定知道什么。 “是不是叫向長楊?” 這一連串的話,如同在拷問,讓梁琇一時搞不清狀況,只能極力壓著自己燙人的呼吸。她甚至開始懷疑面前這突然變得如此陌生的秦定邦,到底是敵是友! 秦定邦看到她額上貼著濡濕的頭發,呼吸越來越急,一副克制著難受的模樣,他平抑了一下自己的語氣—— “你告訴我那兩個孩子在哪,我不會傷害他們……” 之后,梁琇就聽到了她此生中最不可思議,卻又讓她如夢方醒的話—— “在做秦定邦之前,我是向長松。” 第21章 “你是什么人?” 梁琇愣了足有好幾息,等明白過來,只覺眼前一陣眩暈。 難怪她初到秦宅見到秦定邦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似曾相識。 原來竟是這樣。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眉宇軒昂,棱角分明,五官刀劈斧鑿一般,每根線條都寫滿力量與不容置疑,是個威儀堂堂的男子。 向政委比他瘦,但和他一樣挺拔,有種傲骨嶙峋的氣度。相比之下,他比向政委要更顯凌厲,更讓人難以接近。 梁琇忽而又想,向澧長得像向政委,等長大以后,應該也會像他父親……或是眼前的叔叔這樣,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美男子吧。 一想到這,她突然眼底發熱,但還是忍住了眼淚——這兩個孩子,在這世上竟然還有一個叔叔。他們本來以為,在這人世間除了彼此,再無親人的。 可笑昨天她還讓兩個孩子管他叫“秦叔叔”。 這哪是什么秦叔叔,這分明是親叔叔啊! 但是,他們倆和這世上唯一的骨rou至親,竟只見了一面就分開,不但沒有相認,還充滿了提防與敵意,生怕多透露一點信息。而在之后的人生里,更不知叔侄幾人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秦定邦看著梁琇這么凝視著自己,抓著她手腕的手,又緊了一些,“告訴我,他們到底在哪里。”語氣里已經失掉了耐心。 梁琇沉了沉氣息,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們去了安全的地方。” “哪里?” “現在不能說。” “為什么不讓他們待在上海?這里難道就不安全?” “……因為他們父母。” 秦定邦像驀地被驚醒,霎時明白自己馬上要面對的,可能是多少年來最不愿揭示的謎底。時間在此刻仿佛格外漫長,幾經猶豫,他強壓下心底涌起的無措和彷徨—— “我哥和我嫂……還……” 他沒有讓自己問出“活著嗎”,可但凡理智一點的人,都知道這世上并沒有童話。 梁琇垂眸,“國民黨清剿游擊隊,犧牲了。孩子被當地老鄉收養,后來逃難,逃到了公共租界。”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但是答案卻比料想的更慘烈。 許久未有過的木然,眼前仿佛盡是虛空。 他努力讓自己從這一刻的恍惚里走出來—— “你是孩子的什么人?他倆為什么管你叫‘小姨’?” “當年向政委和成大姐救過我的命,所以孩子們會這么叫我。”梁琇沒有繼續掙扎,抬頭靜靜看著他的眼睛。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一直抓著她的手,倏地松開,向后退了一步。 被秦定邦握得幾乎不過血,她下意識地活動了下手腕。 “抱歉,冒犯了。”他靠在書桌旁,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蜷,良久,問了句,“你還知道些什么?” “向政委在轉移途中,受了重傷,為保全大家,跳崖了。” “……孩子們的mama,我嫂子……”秦定邦剛確定自己哥哥娶了妻有了兒女,就要去確認夫妻二人分別是如何死的。這人世間的殘忍啊! “在后面的一次戰斗中,犧牲了。” “在哪?” “浙江。” “什么時候?” “六年前的秋天,前后不過幾天。” 梁琇并沒有把夫妻倆頭顱都被割下來,懸掛在城門的事告訴秦定邦。 “秦先生,我不會害兩個孩子。他們去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而且會在那里得到保護,會好好長大。你相信我。” 秦定邦眼底泛起猩紅,他忽然抬頭,瞇起眼睛凝視著梁琇,“你是什么人?” 梁琇只平靜地看向秦定邦,沒有回答。 但此刻,其實也不用再多問什么了,秦定邦已經明白了。 他就這樣冷冷地看著梁琇。 仿佛是無聲的對峙,又好像在尋找值得確信的佐證——“善待他們。” 說完轉身,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