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23)
“你可知百年前的誅魔之戰,齊光君一戰悟道,悟得是什么道?” 蕭璟面色難得嚴肅,一字一頓地說:“是生死道。” 生死道,顧名思義,便是經歷生死覆滅,涅槃重生,才能悟得的大道,遠比什么殺妻弒父的無情道高端多了。覺悟此道,不僅要看淡生死,超脫生死,更得嘗盡生的悲歡離合,經歷死的千鈞一發存亡絕續。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修道者挑戰此道,但凡經歷過生的苦,哪怕僅有百分之一,便失了神志丟了道心,整日瘋瘋癲癲的大有人在。久而久之,眾人便將其捧上神壇,參悟此道者可得金身。 目前為止,能有金身香火的人,有且僅有齊光君一位。 季汐驚訝地張大嘴巴:“可這跟鉤月刀又有何干系?” “殺死齊光君凡身的法器,便是此刀。鉤月刀是魔君的本命法器,已經認主,除了魔君以外不可能有第二人能駕馭此物,”蕭璟突然喊了聲她的名字:“小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么一個兇狠的、惡貫滿盈的孽物,選擇了無辜而又懵懂的少女。 只是個出身小小宗門,修為稍微比同齡人好那么一些的小姑娘,不久之前還作為仙門大比的獲勝者,贏得滿堂喝彩。 為什么? 這個問題出現在在場所有人的腦海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解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復雜的目光落在季汐身上,宛如烈火烹燒,灼得她渾身都不自在。 蕭璟的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怎么都吞不下去。他看了眼水鏡里面色嚴厲的諸位掌門,又匆匆別過頭,低聲道:“趁現在,把它丟掉還來得及。” “我知道,可是……”少女終于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指了指胸口:“可它在我心臟之中,我如何取得出來?” 少年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頭頂的水鏡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帶著幾分遺憾和不忍。 蕭明燁輕聲道:“無論結果如何,諸位都得到了本命法器,此地便不宜久留。至于這鉤月刀如何處置,我與諸掌門稍后再議。孩子們就快回來罷。” …… 再次回到千秋山莊,與來時的心情大相徑庭。那種意氣風發的期待恍然如夢,季汐一路上都忍不住想為什么會被這個邪器選中。 為何是她? 為何偏偏是她? 明明她只是個對一切冷眼旁觀的過客,不想參與到與任務無關的事,更何況原身在劇本里也只是個合歡宗小弟子,到大結局都沒露臉過,一個不起眼的小炮灰怎么就變成眾矢之的了? 剛進到山莊里,便被一個小弟子攔下,說是莊主召她,還強調少莊主不能同去。季汐心中隱隱有猜測,問道:“正氣堂是做什么的?” “商議要事的地方,或有貴客來訪,父親會在此處接待,”蕭璟的臉上留出一絲疑惑:“此事不是說要好好商議,我們回程才多久,竟已有對策了?” 小弟子搖搖頭,看樣子不肯多透露一句。 無論如何,這趟她都免不了,便也沒有為難那小弟子:“曉得了,我會去的。” 她答應得太干脆,小弟子和蕭璟都面露訝色,卻又聽她道:“但容我先回客棧拿個東西,你可以跟著,不用擔心。” 季汐回到客棧,飛快地將齊光君的紙片人帶到身上。這紙片人還有些靈力殘存,時常早上喊她早起,被季汐一巴掌拍到床底,再身殘志堅地自己飄出來。這次被莊主喊過去,八成沒什么好事情。 甚至可以說,是場鴻門宴。 到了山莊門口,她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蕭璟,擠出一抹笑意來:“蕭少莊主,你就這么在意我?” 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色,別過頭飛速道:“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想學一學父親如何處置邪物。” 這趟怕不是要處置邪物,而是要處置她。 鉤月刀若是能銷毀,早就在誅魔之戰中銷毀了,偏偏留存于世,大概是毫無辦法。但是如今它已認主,事情就好辦多了——把它的主人銷毀,鉤月刀自然會陷入沉睡,重新回到埋骨冢等待召喚。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有問題的人,就是這個道理。 各位宗門掌門和長老短短的時間內能想出別的法子幾乎不可能,所以少女思來想去,只有“犧牲她保全大局”這條路可走。所以她這趟過去,大概率會有危險。更何況蕭明燁愛子如命,不讓蕭璟跟著,估計也是怕他搞事。 “少莊主,不是弟子誠心找麻煩,那正氣堂設了結界,除了這位道友其他人等不可入內。” 蕭璟聞言,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小弟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一下子捂住嘴巴,頗為氣急敗壞。 這話都撂出來了,再品不出什么意思,怕就是傻子。季汐安撫般拍了拍少年的背,像個知心大jiejie:“別擔心我,應該沒事的。這些掌門一向愛惜小輩,估計是有解決辦法。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可……” “你還欠我一頓飯呢,我可一直記得,等我回來后可別不認賬~” 見她執意要去,蕭璟只能無奈點點頭,不再跟在身后。只是心里的不安感愈來愈大,少女離去的背影像是一根針,隨著身影越來越遠,那根針也越扎越深。等到她進入到正氣堂消失不見后,心臟宛如擂鼓般激烈地跳動起來,帶來一陣無法抑制的反胃感。 不對,不對…… 不應讓她一個人去,怎能讓她一個人去! 少年暗罵了一句不好,立刻邁開步子,飛奔追去。 …… 此時此刻,正氣堂內。 四大宗門的掌門和長老們齊聚一堂,中間坐著東道主千秋山莊的莊主蕭明燁,約莫十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圍了一個圓,中間擺著一個小圓凳。 一臉和善的中年男子看到她后,便熱情地沖她擺擺手,像極了和藹可親的長輩。 “這位合歡宗的小友,請坐。” 蕭明燁指了指中間的位置,示意季汐坐下。少女沉靜地點點頭,在眾人圍成的圓圈中央落座。 四周都是修真界難得一見的大拿,如今因為鉤月刀之事齊聚于此,不得不說是千載難逢的場面。他們看著面前的少女,低聲交談者,面帶不解。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么鉤月刀會選擇合歡宗的弟子。 所有人也不明白,這位小弟子明知道是鴻門宴,為何還要過來。 但是季汐的想法很簡單。 她也想搞清楚自己的本命法器有多危險。其次以她的力量,乃至整個合歡宗的力量,無法與聯起手來的四大宗門抗衡。 所以,她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過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材魁梧、面貌兇煞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低混而粗曠的聲音蠻橫地打斷眾人的議論。 “時候不早了,咱們就正式開始吧。我們東朔宗沒別的想法就先說了,一句話——把人除掉,最為簡單。” 東朔宗的掌門說著,圓瞪的眼睛落到季汐身上,閃爍的兇光宛若豺狼:“諸位是否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