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8)
季汐把自己的猜測和小紙人說了一下,那小紙人點點頭,驗證了她的想法。 即使如此,她卻沒有很高興——知道陣眼只是第一步,她還得找到陣眼才能從這個該死的秘境里出去,光是要跳到這冰層下面,都令人膽戰心驚了。 季汐看了眼腳下洶涌咆哮的漩渦,里面的黑水宛如一場粘稠的夢魘,引誘著她下來。可是她也不想留下,那些噩夢不知何時又會找上她。 左右都是遭罪,不如放手一搏。 這么想著,她下定了決心,開始回想原主學到的法術。過了一會兒,她的手心出現了一個長而狹的風刃,將周圍呼嘯紛飛的雪花一劈兩半。 季汐將風刃湊到冰層上方,直直切了下去。銳利的刀鋒順利切入堅硬的冰層,沒過多久就切出一個能容納一人大小的入口。少女站在冰層上,朝下面看了一眼,涌動的河水從切口處拍上來,似乎是一雙手掙扎著要捉住她的腳腕。 真的要跳下去嗎? 若是下面沒有陣眼呢?若是小紙人在騙自己?若是這也是個夢境呢? 一時間,百倍千倍的恐懼襲來,讓少女連連后退幾步,心里忍不住打起退堂鼓。就在這時,一道清冽溫柔的聲音響起。 “別怕,我的一成功力會隨你下去,只是水鏡看不到你的情況,若是需要幫助,及時開口即可。” 下方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線,水鏡自然看到的也只有黑咕隆咚的一片。但一聽到他的聲音,季汐似乎就安心了不少,將小紙人妥帖地塞到懷里,點了點頭。 “那我可要下去了,有情況我會大聲呼救的。” 小紙人點點頭,胸脯拍得“砰砰”響。 有齊光君的靈力加持,這水下并不冷,但是和預料中的一樣漆黑,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大囚籠,耳畔邊只有咕咚咕咚暗流涌動的聲音。 季汐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往下游,同時小心翼翼地避開漩渦。往下游了大概十幾米,頭頂的切口已經小到微不可見,她還沒有觸碰到除了水以外的任何東西。 仿佛置身于一個無邊無際、漆黑一片的宇宙之中,她四處漂浮,腳不沾地,像是被人扯斷了線的風箏。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出奇的冷靜,腦海里也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找到陣眼順利出去,不管要面對什么未知的代價。 繼續往下的,是那條狹窄而充滿未知的海溝。 細碎的冰塊時不時擦過面頰,少女的臉上、胳膊上陸續出現幾道小小的劃傷。季汐停下海溝上方猶豫了一瞬,然后一個俯沖直接扎了下去。 …… 這是條幽深的海溝,但與其說是溝,更不如說是一條裂縫。 兩側的斷崖層次不齊,一不小心便能刮傷脆弱的皮膚。季汐小心翼翼地摸著斷崖往下,一邊給自己做心里建設,一邊時不時回頭,看到透過冰層的光亮離自己越來越遠。 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會有這種新奇體驗。 游了約莫半個鐘頭,季汐突然間摸到了什么冰涼的東西。她伸手扯了扯,那東西很長,在水中揚了起來,像是一根鐵鏈。 這種地方竟然會有鐵鏈?少女驚訝地順著往下游,沒過多久感到面前越來越開闊,從僅能容納一人的裂縫變成了空曠的水下巖洞。 好一個柳暗花明又一村。 難道陣眼就藏在這里? 這時,額頭突然“咣”地直接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籠子。她吃痛地捂住腦袋,眼淚幾乎一瞬間就被逼了出來。 然而很快,她就無暇顧及自己的傷口。 在她面前,這座兩人高的籠子深埋在腳底的泥濘之中,數不清的海草包裹在籠子上,像是一根根招魂幡。她伸手扯了扯,耐心將海草清理掉,待一片渾濁消散,籠子的真面目逐漸露出來。 那是一個被七八條鐵鏈牢牢拴住的、腐爛的海怪骸骨。十幾只帶著吸盤的觸手被魚類幾乎啃食殆盡,破碎的皮膚和碎rou在水中飄蕩。它肯定是個大家伙,只是被憋屈地關在籠子里,觸手將自己牢牢包裹成一只球。 不知為何,看到海怪的瞬間,季汐突然察覺到了一絲悲傷。 她游到籠子上方,找到了兩只偌大的眼睛。只是一只已經沒了眼球,空有一副烏黑的眼眶,另一只眼球已經渾濁暗淡,似乎早已沒了生息。 “救救我……” 微弱的聲音傳來。 少女神色一凜,四處打量。 “進入它,撕破它……” 進入……撕破…… 究竟是什么?面前只有一個籠子,一副腐爛的尸體,一個幾乎沒有多少靈力的小弟子,這個聲音的究竟是誰發出來的? 還沒等季汐反應過來,面前的籠子突然發出一陣隆隆的響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將要從這骸骨里爆破而出,將鐵籠撞擊得晃動不停。季汐下意識想要后退,誰知腳下一緊,一根海草不知何時悄悄纏上她的腳腕,將她用力往后一扯—— 連一聲尖叫都喊不出來,季汐僅向上掙扎了一下,便被直接拽進了那具腐爛的尸首里。 …… 入目是鮮紅的rou塊和蠕動的機體組織。 外表已經腐爛的海怪似乎還有一絲生機,在它的體內,這些鮮rou還有體溫,將少女包裹得密不透風。 季汐的身上掛滿了淋漓的鮮血和透明的粘液,身上滿是鐵銹的味道。這個味道再搭配上面前可怖的場景,幾乎讓她想要嘔吐出聲。她想要伸手捂住嘴巴,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陷入海怪的rou里,被血管緊緊地纏住。 要死!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就在這時,那個微弱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太好了,你進來了……” “我好寂寞,我好寂寞,你能不能陪陪我……” 季汐忍無可忍道:“你倒底是誰?放我出去!” 那聲音笑了笑。 “出不去啦,你被我吃了……嘻嘻……我就是這條魚……” 真是離譜到家了。 如果手中有把刀,季汐只想把她片成生魚片沾芥末吃。然而現狀卻顛倒過來,她才是魚rou,已經被這海怪吞進肚子,腿腳都和她的rou長在一起。 她該怎么辦? 這時,胸口的小紙人突然動了動,從她的領子里爬了出來。它站在少女面前,伸出小短手拍了拍她的嘴巴。 對了,還能求助。 她可以通過紙人,朝外面求助! 季汐急忙喊道:“齊光君,你在嗎?” 很快便聽到了回答。 “嗯。你到水底了么?” 這個聲音充滿了力量,光是聽到都讓人覺得安心不少。季汐突然鼻子酸了酸,狼狽地點點頭。 “我被海溝里的海怪吞到肚子里,手腳都動彈不得,現在該怎么辦?” “當務之急,是先從海怪體內出來,只需用靈力強行突破即可。” 強行突破? 這倒是個好法子,但是這海怪體積龐大,又把她緊緊纏住,體內的靈力早就不夠用了。 若想補充靈力,只有一個法子。 少女的臉紅了紅,突然問道:“水鏡里現在能看到我嗎?” “暫且不能。” 他們只能看到海溝內那只偌大腐爛的海怪。而季汐在其體內,水鏡是看不到的。 聽到這里,少女松了口氣。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么多,只能先對不起齊光君了。 她看著面前的小紙人,讓其湊到自己唇邊,微不可聞地說了一句話。 下一秒,只聽”嘭“地一響,小紙人憑空變成一個滿頭銀發、俊美如謫仙的青年,樣貌和齊光君如出一轍。 青年看著季汐,俯下身子,湊過去吻上她的嘴唇,柔順的發絲順勢滑到了她的衣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