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兄長與啞巴繼妹(53)
消息通過網絡傳播的飛快,沒過不久門前便來了三三兩兩的媒體記者。行政部的人迅速安排了車子,讓高層們盡快離開公司。 貴賓室內只有老林和林望殊,兩人一站一坐,都沒有說話,空氣宛如凝固般沉默。 老林坐在雪白的真皮沙發上,昔日挺拔的身影顯得有些傴僂,發梢露出幾根刺目的銀絲,和業績發布會開場時那個風光模樣判若兩人。 他緩緩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啞著嗓子道:“你這幾日別回家了,跟我去國外的別墅躲一躲。” 林望殊站在落地窗前,并沒有回復。他此時此刻心情出人意料地冷靜,方才的一切宛如一場夢境,太過割裂荒唐,反而讓人來不及反應。 可是藏在袖中的手抖個不停。 身體里奔流的血液帶著一絲古怪的粘稠感,讓他渾身像烈火焚燒過后一樣的僵硬而疼痛。他垂眸看著窗上倒影著自己的影子,有什么東西即將掙脫這副血rou之軀,開出畸形丑陋的花來。 「叮——」 手機收到了新短信。林望殊打開后,發現那是一張血緣認定證書。 認定人為蘇愿和林朝晟。 他的親生母親和親生父親。 其余的關鍵的信息被人抹去,林望殊看了眼短信發送人,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轉過頭,突然邁開步子朝門外走去。 “望殊,你去哪兒?” 身后傳來父親略顯遲疑的聲音,林望殊沒有理會,大步流星地來到地下車庫,在油門的轟鳴聲中揚長而去。 …… 黑色的邁巴赫在林氏別墅前停下。 大門沒有上鎖,被風吹起了半指寬的縫隙,清瘦的女人的身影在門后若隱若現。她聽到男人的腳步聲,輕輕抬起頭,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你來了。” 面前的大門被人打開,凜冽的秋風挾持著幾分寒意,吹散了男人額前的發絲。他神情淡漠,一身黑色的挺括的西裝,宛如剛剛參加完一場葬禮。 林母今日涂了鮮紅的口紅,笑起來的時候帶著幾分血腥氣。 “發布會的直播我看了,實在是精彩。望殊,喜歡阿姨送你的禮物嗎?” 那個記者果然是她的手筆。 她用了整整一周,溫順、沉默而又隱忍地養好了臉上的傷,然后將這個家里最不見天日的隱秘,以極其慘烈地方式公之于眾。 哪怕代價是魚死網破。 可終究先是魚死,才有網破!如此有何不好?這世間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么?! 想到這里,林母笑出了聲,猩紅的嘴巴越咧越大,像是被人捏著她的眼睛往頭皮上扯。笑著笑著,女人哽咽了一下,伸手將垂下的發絲撩在耳后:“親子鑒定證書我發到了你的郵箱,抄送了林氏集團的所有員工。” 林望殊瞥了她一眼,瞳孔微微顫抖。 “望殊啊,這下子得有多少人,知道你是你爹媽luanlun生出來的玩意兒了?現在想一想,哈……你倒不如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當一個小三的孩子總比當一個luanlun的產物要強,阿姨說的對嗎?” 耳畔邊傳來一股尖銳的嗡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聲息。林望殊站在門前,看著熟悉的客廳迅速收縮成拳頭大小的圓,膝蓋下方長出密密麻麻的樹根,滲透到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上,散發出了腐爛而又枯朽的味道。 可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他是有血有rou,擁有喜怒的人啊,怎么會將如此guntang的痛苦悉數澆下,連讓他掙扎都不允許,呼喊都不允許,求生都不允許,直接兇狠殘忍地將他撕碎了了結了,一點憐憫都不給他呢? 似乎沒有得到意料中的反應,面前的女人狠狠推了他一把,突然開始歇斯底里地朝他身上丟了厚厚的一迭打印紙,那些都是血緣鑒定書的復印件,砸在他身上后又被風吹走,宛如白鴿一般在空中紛飛。 “事到如今,都是你們罪有應得。” “林朝晟罪有應得,蘇愿也罪有應得。你們都活該啊,我也活該,但我讓我女兒也享受了榮華富貴,受到報應又怎么了?可是望殊啊,你又做錯了什么……” “哦,不對,你從生下來就是個錯誤,這可不是我說的,你別這么看著我……” 林母沖他丟下一個皺巴巴的日記本,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大,看起來頗有些年份,上面的封面早已發黃。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憐憫:“蘇愿的遺物都被我丟得差不多了,這個我一直舍不得丟。因為我時常好奇著,假如有一天你看到這個會是什么表情?” 她搬入林氏別墅后,曾經里里外外毫無死角地將房子清理了一遍,勢必要將曾經女主人的痕跡徹底抹除。而這本日記,便是她從林望殊生母——蘇愿的床底發現的。 也就是從那一日起,她窺視到了這個鐘鳴鼎食之家最骯臟下流的秘密。她惡心了一周,吃不下任何東西,看到老林的臉就發抖,老林似乎有所察覺,在一個晚上溫和而又甜美地關照了她的心理健康——她被裹著一層羊絨毯子,嘴里塞著毛巾,像皮球一樣被男人從客廳踹到了廚房,又從廚房踹到了吸收間。尖銳的皮鞋踢得她內臟都快破裂,腦袋都要爆炸,頸椎都要斷掉,最終不小心撞到浴缸才昏死過去。 那次關照讓她閉緊了嘴巴,安靜地當一個百依百順的花瓶。直到她看到自己的女兒,在暗中和他的兒子接吻。 那一瞬間,惡心的反胃感再次上涌,她都丟掉了手中的勺子,渾身發抖,好似又變成了那顆連哭嚎聲都發不出的皮球…… …… 傍晚的天空,夕陽熄滅最后一抹余暉,遁入厚重的云彩。 三樓書房的燈沒有開,房間內一片昏沉,僅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起,緩緩攪動沉悶流淌的空氣。 這本日記并不厚,從蘇愿懷孕時起到自殺結束,有些地方被歲月侵蝕得早已模糊了字樣,有些本就是凌亂而糟糕的筆跡,反反復復,執拗地重復著某個字眼。 「今天,天氣晴朗,心情不好。林朝晟來找我,我不想見他,可是外面在下雨,我又心軟了。我怎么會這么愛他,超過了愛我自己?這太可怕了,他一定對我下了咒語。」 「今天他留下來了,一睜眼就看到他在枕邊,這種感覺真好。可是我好痛,肚子好痛,哪里都很痛。」 「去商場的時候,售貨員說我們眉眼好像,林朝晟說這是在夸我們有夫妻相……這個人不會臉紅的嗎?真無恥!」 「今天在餐廳,他突然向我求婚了……(此處筆跡較為混亂,筆尖顫抖)我好像答應他了,天吶,我可能是在做夢……我終于要有自己的家了。從小我都是一個人,在國外被人收養長大,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曾經我以為我一生都會探索身世,但是遇到了他以后,這些已經都不重要,活在當下不好嗎?觸手可及的幸福就在眼前,我怎么能不抓住呢?」 「婚禮好累……好累……怎么會有人二婚、三婚!累的我腳都要斷了,林朝晟給我揉了一會兒,不過揉著揉著又……哎呀,他可真夠不要臉的,但是我肚子還是不太舒服……明天去醫院看下吧。」 「我去了醫院,我懷孕了……(筆跡混亂、字形扭曲)可是(此處被涂掉)他怎么能是我哥哥呢?親生哥哥?怎么可能呢?我們一個在美國長大,一個在國內長大,我們的人生幾乎毫無交集,為什么會有血緣關系?我好像要瘋了,我看到他的眼睛就像看到了我自己,我要瘋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毫無反應!」 「今天林朝晟給我做了早飯,把離婚協議藏了起來。我不肯吃飯,他便親自喂我……真的受不了,我實在是看到他就惡心,一想到我們做了那么多次,我簡直都要瘋掉了。所以我吐了他一身,他把我拽到浴室里洗澡,然后又強jian了我……」 「我要打掉孩子,預約了明天的手術。」 「被發現了。他第一次對我動手……頭好痛,流了好多血」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這個日記本被我藏得太深,我自己都把它忘掉了。今天又想起來,是因為孩子出生了。他長得很像我,也很像林朝晟,我在說什么?我們是親生兄妹,他肯定長得像我們。我可能要瘋掉了……林朝晟……抱著他給我看,跟我說孩子名字叫望殊……我又要吐了,令人作嘔的名字」 「他今天沖我笑,嬰兒也會笑得那么惡心嗎?我拒絕給他喂奶,林朝晟找了個奶媽,好像叫謝什么……」 「他哭得好難聽,我好想死,他能不能不要看著我,不要沖我張開手,不要像怪物一樣要奶喝!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不想要這個孩子!誰來救救我!」 「望殊今天學會說話了,他喊我mama,我沖到廁所里吐了一地。林朝晟和奶媽在主臥zuoai,奶媽叫謝芳」 「殺死自己的孩子犯法嗎?好像犯法。林朝晟看到我給孩子洗澡,把我打了一頓,又強jian了我。我沒有想要淹死他,只是在給他洗澡……殺死自己的孩子難道不行嗎?我生下他,我也能殺了他!林朝晟開始給我吃藥了,我有些困,先到這里吧……」 「他長得越來越像林朝晟,惡心至極。」 「不要喊我mama!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看到他就惡心!聽到他說話就惡心!」 「怪物假扮成了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我該如何才能解脫?!我該如何才能解脫?!」 「我要解脫。」 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