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標記后的銀星看起來焉巴巴的，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后，便像只西瓜蟲一樣蜷縮在角落。

    季汐又在溫泉里跑了一會兒，渾身都泡成了粉粉的蝦仁。她扭頭看到墻角的少年，招呼道：“你確定不下來洗一下？”

    銀星的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但很快又甩甩頭，索性把臉埋在膝蓋里。

    溫泉池“嘩啦”作響，膚若凝脂的王女趴到了池邊，將他看得更清楚。這個小奴隸看起來很好拿捏，但實際上脾氣有點擰巴，估計是太沒有安全感又膽子小，只能這樣保護自己。

    她心頭一軟，指尖沾了沾水，往他的方向一彈。一滴水珠精準地砸中了他的膝蓋。銀星抬起頭，看到王女笑得狡黠，濕漉漉的金發扒在瑩潤的肩頭，像極了她捉弄人的觸手。

    “啪——”又是一滴，少年這下子被砸中了鼻子，呆呆地不敢動彈。季汐“咯咯”笑了幾聲，勾勾手指讓他過來。

    少年猶豫了片刻，緩緩起身，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

    他來到少女面前停下，淺藍色的發絲垂在額前，遮住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她抬起手，他便條件反射地垂下頭，像是期待已久。

    果然，當那溫熱柔軟的手掌撫摸上了他的額頭之時，莫大的幸福感瞬間涌上心頭，令其如沐春風，妙不可言。更別說，那纖指查入淺藍色的發絲之中，善解人意地用指尖揉了揉，簡直讓他戰栗不已。

    這么幸福的感覺，幾乎要昏過去……

    少年無意識俯下頭，毛茸茸的腦袋越垂越低，最后幾乎要將臉貼在地面上，好讓站在下方溫泉中的王女方便動作。這簡直就像是一只溫順的小狗一樣，季汐心想，難道是被標記的緣由么？

    過了一會兒，她拿開手，少年睜開濕潤的眸子，依依不舍地用鼻尖去夠她的掌心。季汐無奈道：“銀星，快醒一醒。”

    話音落地，銀星微微一愣，眼中頓時清醒些許，濕潤的眸色突然變得慌亂。

    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刻從地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濕漉漉的地面上：“王女陛下，我……我不是故意這樣……”

    “是因為我方才不小心標記了你么？”

    銀星漲紅了臉，搖搖頭。

    “不知道。”

    但是方才自己的行為，確實是無意識做出來的。她救了他的性命、給了他名字、奪走了他的貞潔，又在狼牙紋印現身的那一刻標記了他，所以一旦她喊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便無法抗拒地來到她身邊，二人如今便是產生了這好似詛咒一般的連接。

    季汐瞧他這模樣，倒也不像再說謊，便沒有為難他。

    “不過，先和你解釋清楚，我無意去標記你，方才純屬是意外。如果你不想為我所有的話，我可以派人去尋找解除的法子，”王女陛下高高在上道：“既然能標記，自然也能取消標記，辦法肯定有的。”

    她本以為這么說會給他吃下一枚定心丸，誰知他一聽，身子一僵，緊接著豆大的眼淚突然滾了下來。

    噼里啪啦的淚珠子一滴接著一滴，像是夏季的雷暴雨，講究的便是一個猝不及防且來勢洶洶。季汐這下子也愣了，下意識道：“你哭什么啊？”

    “抱、抱歉，陛下……我……”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睛微微泛著紅，睫毛被眼淚打得濕潤：“我哪里做得不好么？是不是我方才沒有服侍好您？我……我可以重來一次……求求您不要……”

    他立刻麻利地脫去自己的衣服，露出吻痕遍布的身子。季汐眼前一花，立刻喝止道：“快住手！”

    銀星停了下來，無助地看著她。

    “我只是尊重你的選擇，知道嗎？”王女陛下柔聲道：“銀星，如果你不愿標記，我就不取消了。這下可以放心了么？”

    原來是這樣。

    只是尊重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陌生，讓他一時半會兒無法理解。不過她說不會取消了，那便好。雖然沒有記憶，但是本能告訴他，若是被取消標記，后果可能不堪設想，他千萬不能淪落到那個地步！

    少年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后，不再躲在角落中，也不再等她呼喚，而是十分主動地湊過來，安靜地守在她身側。季汐不知為何有些欣慰，大抵是那種和寵物終于搞好關系的欣慰，總而言之，她倒不怎么吃虧。

    畢竟這家伙可是男主。

    暫且多點耐心，一步步來吧。

    ……

    那日溫存過后，銀星被她留在了身邊，丟了個擦玻璃的活計給他干，宮殿的十幾座圓弧形玻璃窗每日都干凈得熠熠發光。季汐就這樣慢著節奏和他接觸，逐漸減少他的不安和防備心，一個多月過去后，這孩子已經打開不少心扉，時常沖她笑起來。

    與此同時，她也摸清了宮殿的構造，知道了哪兒比較寬敞適合會客，哪兒用來專門舉辦舞會，哪兒適合接待私密貴賓，哪兒用來裝腔作勢。而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便是足足有兩三層高的地下書閣，里面有豐富的藏書可以供她了解這個詭異的世界。

    書閣位于王宮的地下，由一個暗門直通，里面常年有哨兵把手，還有專門的負責人，像是現代的圖書管理員一樣，負責定期清點書籍，關注書籍的借取狀態。

    這個圖書管理員名叫柯蒂斯，是個帶著單片眼鏡、黑色長發的年輕男人。他穿著一身神父一樣的黑色長袍，扣子直接扣到了脖子上，整個人好似被裝進了一個黑色袋子里，就是為了與骯臟的外界隔離開來。

    季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被躲在黑暗中的男人嚇了一跳。直到柯蒂斯主動笑了笑，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王女陛下，好久不見。”

    書閣雖然在地下，卻因為一盞巨大的水晶燈，而顯得明亮宜人。但是很明顯這里的書太多了——從腳底到天花板，到處都是書。地板上、蜿蜒的旋轉樓梯上、柯蒂斯的膝蓋上，她的腳下，全都是各式各樣的花里胡哨的書本。季汐一時間有些無從下手，只好求助于這個看起來不太好打交道的男人。

    “柯蒂斯，如果我想找一本書的話，該如何cao作？”

    季汐發誓，她說完的一瞬間，那只冰冷的單片眼鏡折射出諷刺的光。可還沒等她看清，男人便瞇著眼睛笑起來。

    “那您真是找對人了。陛下，請讓我來為您效勞。”

    他起身，從脖頸處一只懸掛在項鏈上的鑰匙，摘下后畢恭畢敬遞給季汐。然后，這個男人開始當著她的面一粒一粒地解開黑袍上的扣子。

    “你這是做什么？”

    柯蒂斯頓了頓，解釋道：“如陛下所見，正在為您打開索引。”

    索引？

    他在說什么胡話？

    可是很快，季汐臉上的疑惑一掃而空，轉而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只見男人很快脫去了黑袍和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了精壯而又結實的胸膛。只是在那飽滿的左胸處有一處鎖眼，透過那小小的孔，依稀可以看到赤紅色的心臟在“怦怦”跳動。

    這下子，她頓時明白了鑰匙的用處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