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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第270節(jié)

    “……”

    云中月歪了歪腦袋,“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是啊,”林隨安收刀回鞘,揚(yáng)眉笑道,“你?忽悠了我?們一晚上,我?若不逗逗你?、玩幾招,豈不是虧了?”

    云中月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半晌沒說出?話來,一只雪白的靴子直直砸了過來,花一棠的大嗓門震得整條街嗡嗡作響,“啖狗屎!滾啦!”

    云中月胸膛劇烈起伏幾下,朝林隨安比了比拳頭,身形一旋,化作月光里的一縷煙,消失了。

    林隨安望著月亮,著實(shí)不解。

    那個(gè)?舊水囊到底有什?么特別,值得云中月如?此拼命?

    *

    辰正二刻,方?刻起床了。

    洗漱完畢,更衣,出?門,本想去后?花園散散步,卻發(fā)現(xiàn)園里堆滿了土石,一眾護(hù)院抬著土,扛著鐵鍬往柴房方?向走,方?刻好奇跟過去一瞧,柴房塌了大半,多?出?了一個(gè)?大坑,坑后?面?是深過五尺的地渠,挺長?,繞過馬廄,穿過咸菜庫,院墻也?塌了,甚至挖到了街上。

    護(hù)院和仆從們正在填坑砌墻,緊急維修,巷子里圍觀的百姓三單兩兩湊在一起,指指點(diǎn)點(diǎn),嘀嘀咕咕。

    “聽說昨晚上那個(gè)?云中月去花宅偷東西了,結(jié)果被花家四郎抓了個(gè)?正著。”

    “就是偷了老陳頭的襪子、老馬家的剁rou刀、張嬸子的咸菜壇、魯員外肚兜的那個(gè)?云中月?”

    “嘿,就是他!”

    “哎哎哎,我?可聽說了,昨晚上抓住的是個(gè)?冒牌貨,不是真的云中月?!?/br>
    “???那是誰?”

    “山大郎,送水的!挖了個(gè)?地道,把整座花宅都打通了?!?/br>
    “哎呦,居然?是他,我?還買過他的水呢,真沒看出?來。”

    “誰說不是呢!”

    “了不得,宋縣令抓了好幾個(gè)?月都沒抓到人,這花家四郎才一晚上就人贓并獲,不愧是唐國第一神探!”

    “我?聽南朝巷的街坊說,昨晚上親眼看到林娘子和云中月在屋頂大戰(zhàn)三百回合,打得那叫一個(gè)?天?地變色,老好看了!”

    “你?說的林娘子可是凈門千凈之主?”

    “這不是廢話嗎,放眼天?下,也?只有林娘子能讓云中月忌憚幾分了。”

    “等一下,不是說山大郎是冒牌貨嗎?怎么林娘子又和云中月打起來了?”

    “聽說是真的云中月氣不過山大郎頂著他的名號招搖撞騙,特意來了弈城找山大郎算賬,嘿,恰好被林娘子撞見,這不就打起來了嘛。”

    “那真的云中月抓住了嗎?”

    “哎呦,若這么容易就被抓住,還能叫天?下第一盜嗎?跑了唄?!?/br>
    “可惜了……”

    方?刻挑高眉梢,雙手揣著袖子,慢慢悠悠回了后?花園,穿過回廊,走進(jìn)膳堂,伊塔端著黑乎乎的熏茶迎了過來,方?刻端過茶碗,坐在了自己的老位置上。

    左邊的花一棠頂著一雙大黑眼圈,對面?的林隨安哈欠連天?,靳若嚼著蒸餅打瞌睡,四圣睡眼迷離,連木夏都有些精神萎靡。

    方?刻品了口茶,冷笑一聲,“所以,熬燈費(fèi)蠟忙了一晚上,全被云中月耍了唄?”

    眾人齊刷刷望過來,眼神幽怨。

    林隨安扶額:方?大夫你?是懂拱火的。

    “太困了,回去補(bǔ)覺了!”靳若晃晃悠悠站起身,“姓花的,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

    花一棠有氣無力擺了擺手。

    靳若打著哈欠走了,四圣也?跟著回去了,伊塔靠在椅子里睡著了,木夏守著風(fēng)爐開始打盹。

    整座膳堂就只剩林隨安、花一棠和方?刻三個(gè)?人是醒著的——這么說也?不太準(zhǔn)確——林隨安瞄了眼方?刻,方?大仵作抱著茶盞,靠著軟墊,也?合上了眼皮,顯然?是因?yàn)槲輧?nèi)的瞌睡蟲濃度太高,被感?染了。

    林隨安想了想,覺得這是難得的機(jī)會,有的事兒,還是盡早說開為妙,否則,待時(shí)機(jī)過了,恐成心理痼疾。如?此想著,搬著椅子湊到了花一棠身邊,敲了敲花一棠的肩膀。

    正對著蒸餅發(fā)呆的花一棠肩頭一顫,回頭,發(fā)現(xiàn)林隨安不知何時(shí)坐得這般近,忙坐直了,“何、何事?”

    花一棠的眼睛真是漂亮,熬了一夜,還是黑白分明,干凈清澈,林隨安越看,越覺得心中發(fā)酸,糾結(jié)半晌,艱難開口道:“你?那件臨晚鏡紗衣——”

    花一棠只覺一股熱浪從腳指頭竄到了頭頂,整個(gè)?人都紅了,“那那那那紗紗衣是是是是——你?別別別誤會——”

    林隨安皺緊眉頭,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不必解釋,我?懂你?!”

    花一棠的心跳頓時(shí)消失了,半晌,“你?——懂?”

    林隨安正色點(diǎn)頭。

    花一棠的嘴角不自覺越咧越大,眼中閃閃發(fā)亮的星星幾乎要撲到林隨安的臉上,“你?真懂?”

    林隨安:“只是,我?覺得此事不可cao之過急,還需徐徐圖之。”

    花一棠連連點(diǎn)頭,“對對對,徐徐圖之,徐徐圖之最?好?!?/br>
    “你?若喜歡,就先將紗衣穿在里面?,外面?包裹嚴(yán)實(shí)了,外人應(yīng)該看不到?!?/br>
    “對對對,外人自然?是不能看的?!?/br>
    “剛開始,多?穿幾日也?無妨。”

    花一棠咕咚吞了口口水,“多?穿——幾日?”最?后?一個(gè)?音都變了調(diào)。

    “待日子長?了,漸漸適應(yīng)了,可隔一日穿一次?!?/br>
    花一棠又吞了口口水,“隔一日一次……也?、也?不是不行——”

    林隨安根本沒聽到最?后?幾個(gè)?字,一本正經(jīng)扳著指頭計(jì)算,“然?后?,隔三五日穿一次,再隔七八日穿一次,慢慢遞減頻次,待你?能完全擺脫依賴,治愈心病,便不用再穿了?!?/br>
    花一棠僵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沒了,眼里的星星也?滅了,半晌,“林隨安,你?以為我?訂做這件臨晚鏡紗衣是為了——什?么?”

    林隨安重重嘆了口氣,組織了一下措辭,“我?明白,幼時(shí)的心理創(chuàng)傷很難治愈,而且往往會伴隨終生,影響一輩子的行為和習(xí)慣。你?幼時(shí)遭逢大難,因此對華麗的衣衫有種特殊的心理依賴,其實(shí)也?沒什?么不好,也?算是一種自我?的心理療愈?!?/br>
    花一棠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表情裂了。

    “我?知道,你?自打在誠縣密室中見到了臨晚鏡紗衣,就一直念念不忘,一心想穿在身上,獲得些許安全感?……呃……無妨,如?果你?想穿,那就穿,只是這紗衣的設(shè)計(jì)風(fēng)格著實(shí)有些驚世駭俗,還是穿在里面?更妥當(dāng)些?!?/br>
    花一棠整個(gè)?人向后?一倒,無力癱在了椅子里,一臉生無可戀。

    林隨安看在眼里,心中愈發(fā)沉重,“你?愿意信我?,將幼時(shí)之事告訴我?,我?定?會幫你?治愈心??!”

    花一棠幽幽望著林隨安,哭笑不得,“我?的確得了心病,唯有你?方?能治愈。”

    林隨安大喜,“好搭檔!共進(jìn)退!”

    花一棠身體晃了晃,腦殼撞到了桌子上,咚一聲,發(fā)髻上翹起一撮呆毛,在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林隨安對這次談心的效果很滿意,拍了拍花一棠的肩膀,拿起一塊點(diǎn)心,嚼著回房補(bǔ)覺了。

    花一棠趴在桌上,石化了。

    方?刻睜開眼,慢吞吞將茶盞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出?膳堂,爆笑聲順著風(fēng)飄了進(jìn)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塔驚醒,茫然?四望,“方?大夫、第一次、大聲笑,很開心?”

    木夏給花一棠倒了杯茶,語重心長?,“四郎,別灰心?!?/br>
    花一棠腦袋埋在桌子上,“沒灰心?!?/br>
    “不如?……那啥……四郎干脆直說吧?!?/br>
    “我?怕嚇到她……”

    “……”

    “還是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

    木夏欲哭無淚:再“徐”下去,四郎你?就要變成“徐郎半老”了……

    *

    小劇場

    木夏給花一桓的飛鴿傳書:

    家主大人,見信如?晤:

    自楊都城初見,四郎便對林娘子一見傾心,二人同?行數(shù)月,攜手相伴,心有靈犀,四郎愈發(fā)情根深種,難以自拔。無奈林娘子心中尚無兒女之情念,四郎相思成疾,心病深重,日漸消瘦。木夏傾盡全力相助,卻是步履維艱,進(jìn)展慘淡。

    木夏心中焦灼,望能以家主之睿智,指點(diǎn)一二。

    切切切!

    木夏敬上

    第235章

    出了弈城一路北上, 天氣越來越冷,眾人紛紛換上了木夏精心準(zhǔn)備的冬衣。

    林隨安的棉衣皆是黑色的窄袖短靠,保暖透氣, 干凈利落,適合運(yùn)動。方?刻的大紅長棉袍最亮眼, 像一根喜慶的炮竹;靳若、伊塔的衣服都用了揚(yáng)都最新設(shè)計(jì)的文武袍, 傾注了木夏對二?人的殷殷期待,望其能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文武兼?zhèn)?。四圣的衣服和林隨安是一個(gè)系列的,只是顏色不同?,青龍青色、朱雀緋色、白虎灰色,玄武灰白相間。

    最花哨明麗的當(dāng)屬花一棠, 除了木夏,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套衣衫配飾,路上走了大半個(gè)月,衣飾從無重樣, 基本色調(diào)為一身雪白無瑕,細(xì)節(jié)處精益求精,千變?nèi)f化, 從衣衫名稱可見一斑。

    諸如“飄花浮寒灑影袍”、“一夜清霜盡染靴”、“素雪珠麗琳瑯簪”、“瓊樹瑤華凝春扇”、“玉階一夜留明月”的熏香,外加“與月交光呈瑞色”的狐裘斗篷——宛若雪絨般的狐貍毛簇?fù)碇ㄒ惶墓妍惖哪橗? 襯得他像只狐貍精。

    花一棠的衣衫愈華麗一分,林隨安心中憂慮便重一分,也?不知他這?依賴華服的心理?疾病何時(shí)能有好?轉(zhuǎn), 但林隨安心中也?明白,此事萬萬急不得, 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過了盤城和榴城,便到?了安都地界。

    抵達(dá)安都城的這?一日,正趕上了安都的第一場雪,雄渾壯麗的城池裹在一片明亮的雪白之中,大片大片的屋頂彷如滔滔不絕的銀色鱗海,一直延伸向天空和大地的交接處。

    安都,建城三百七十年,曾作為唐國?首都二?百余年,有“八水”穿城而過,二?十五條大街縱橫交錯,常住人口超過一百萬。

    無論是宏偉的規(guī)模、壯麗的建筑、寬過兩百米的朱雀大街,還是嚴(yán)謹(jǐn)?shù)姆皇胁季?、繁星般散落的寺觀、繁盛的貿(mào)易集市,無不彰顯著這?座古老又多元的大都城在唐國?舉足輕重的地位。

    安都城共有一百零八坊,根據(jù)“東貴西富”、“南虛北實(shí)”的特點(diǎn),大體分為中心區(qū)、富貴區(qū)、貿(mào)易區(qū)、核心區(qū)、平民區(qū)、郊外區(qū)幾個(gè)部分,安都刺史府位于最北側(cè)的中心區(qū),貿(mào)易區(qū)主要是指東市和西市,圍繞著“兩市”,錯落分布著核心區(qū)和富貴區(qū)共四十四坊,外圍則是平民區(qū)和郊外區(qū)。

    花氏八宅位于太平坊,和中軸大線朱雀街隔了一個(gè)興祿坊,與安都刺史府隔街相望,步行至西市只需兩刻鐘,是安都城響當(dāng)當(dāng)?shù)狞S金地段。

    木夏沒有選擇從安都正南的明德門進(jìn)入,而是選了西側(cè)的金光門,此門距離西市和太平坊更近,能節(jié)省一個(gè)時(shí)辰的路程。

    安都是目前唐國?除了東都之外,唯二?還嚴(yán)格遵循宵禁制度的大都城,趕到?金光門的時(shí)候,剛過午正,是東西二?市開市的時(shí)辰,站在城門下,能聽到?開市午鼓隆隆作響,相比曉鼓和暮鼓,午鼓的鼓聲?較為短促,只有三十六聲?,大約持續(xù)半個(gè)時(shí)辰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