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263節(jié)
青州萬氏一戰(zhàn)成名?,從籍籍無名?的軍戶一躍成為世家大族,鼎盛之時,可與滎陽凌氏齊名?,可惜之后?國?無戰(zhàn)事?,萬氏無用武之地,又漸行勢弱,最終只落得五姓七宗之下。 林隨安看著眼前這座鼎鼎大名?的“弈城”,城墻乃黑巖所砌,高聳入云,經(jīng)過多年的風(fēng)霜洗禮,外?墻巖壁已經(jīng)有些斑駁,夕陽余暉之下,像一名?持戈執(zhí)戟的將軍,穿著殘破的鎧甲,威武地駐守在逶迤起伏的山巒之中。 隨著人流進(jìn)入城門,迎面是一條丈寬的長街,兩側(cè)的青石板上凹凸有致,能辨認(rèn)出是大量的馬蹄印,大約以前是行軍的必經(jīng)之路。 時移世易,現(xiàn)在的行軍路上擠滿了貨郎、菜販、陶泥罐、剁rou板、糯米羹、鮮rou粥、鴨梨、鵝蛋、雞毛撣子、版畫挑擔(dān)。 版畫挑擔(dān)最有特色,小販挑著兩個籮筐,一個籮筐里裝著印畫的模子,都是兩尺見方的陰雕木板,另一個籮筐里塞滿了一卷一卷印好的版畫,想要哪一卷,抽出來就行,不想要印好的,選一塊模子現(xiàn)印也行。買畫的百姓絡(luò)繹不絕,市集上幾乎人手一份。 林隨安第?一次見到這樣賣畫的,著實好奇,跳下車去看。 賣畫的小販一見林隨安身后?的馬車,便知非富即貴,萬分熱情介紹:“小娘子是外?地來的吧,這版神畫可是咱們弈城特有的,印畫的模子都是開?過光的桃木,用的墨汁也是弈城的特產(chǎn),能驅(qū)邪納福,買一副回去貼在門上,可保佑家宅平安!” 林隨安了然:應(yīng)該是門神的雛形。 “都有什么?圖案?”花一棠也下了車,晃到林隨安身后?問,“怎么?賣?” 小販:“這位小郎君有所不知,版神畫可不能說買,要說請,這畫上畫的可都是天上的神仙呢。” 林隨安樂了,“都有什么?神仙?財神有嗎?” “有有有!”小販抽出一卷版畫遞到林隨安手里,“二位瞧瞧這幅,如今唐國?最炙手可熱的鐵血花財神,不僅能請財,還能斬妖除魔,保天下平安呢!” 林隨安聽得一頭?霧水,這財神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展開?版畫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畫上的神仙身著長袍廣袖,衣袂飛揚(yáng),足踏蓮花,身披霞光,容貌五分俊麗,五分英武,辨不出男女,最離譜的是,左手蘭花指捏著一片手掌大小的金葉子,右手舉著一柄四尺長的剁rou刀,畫風(fēng)十分不協(xié)調(diào)。 林隨安:“……” 花一棠:“……” 小販還在熱情洋溢講解,“這位鐵血花財神曾在青州斬殺妖龍,賜下百花茶仙飲,護(hù)青州一方百姓安居樂業(yè),功德無量,據(jù)說,凡有緣得見此神者,自可大富大貴,榮耀一生!” 林隨安默默看向花一棠,眼角抽搐:這畫里的好像是你?—— 花一棠用扇子點(diǎn)?了點(diǎn)?花神手里的刀,笑得肩膀亂顫:還有一半是你?哦。 * 小劇場 回東都途中的凌芝顏默默啃著干糧,回想木夏烤rou的香氣,伊塔沏茶的手藝,萬分幽怨嘆了口氣。 古人誠不欺我:確實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第228章 靳若探頭過來一瞧, 頓時爆笑如雷,“哈哈哈哈哈,這個不是姓花的假扮的那個花神嗎?怎么還舉著一把刀, 難道這刀是——”瞄向林隨安,“千凈嗎……哈哈哈哈哈哈——” 這熊孩子是生怕別人認(rèn)不出來他們嗎? 林隨安反手一巴掌就拍了回去, 豈料靳若這小子功夫見長, 滴溜溜一個轉(zhuǎn)身避過,笑得更厲害了。 林隨安扶額:好社死! 小販這會兒也覺出不對了,眼珠子在花一棠和鐵血花財神的版畫上轉(zhuǎn)了兩圈,一拍大腿,“哎呦喂,還別說,這位小郎君長得很有福相啊!” 花一棠憋著笑, 啪一聲甩開扇子,“小哥所言甚是,在下覺著與?這位鐵血花財神甚是有緣!木夏,將這位小哥所有的版畫都請到家里?, 咱們自己留一份,剩下的包好了,快馬加鞭送去揚(yáng)都、東都、益都和廣都!” 林隨安:“喂!” “定?要?讓整個唐國,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都知道鐵血花財神的偉大事跡!”花一棠得意道。 靳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林隨安:“……” 小販樂得合不攏嘴,干凈利落將所有版畫細(xì)細(xì)卷了, 用麻繩系好,百余張版畫全卷起?來,挺占地方, 伊塔招呼青龍朱雀幫忙,呼呼啦啦搞了好大的陣仗, 惹得周圍小攤販都湊過來看熱鬧。 這個問:這是干嘛呢? 那個說:瞧見那位小郎君了嗎,就穿得像花蝴蝶的那個,外地的,沒見過世面,買了上百張版畫,說要?回家送人?的。 嘿,還有這等好事!我兄弟jiejie的小叔子也是做版畫的,我得趕緊說一聲去,搞不好也能賺一筆。 我大侄子也是賣版畫的,就在街那頭,我也去喊一聲。 好家伙,一傳十十傳百,不消片刻,市集上所有的版畫挑夫們都聚了過來,紛紛吆喝著兜售自家的版畫,花一棠正在興頭上,又是個人?來瘋,勁勁兒的小扇子一揚(yáng),來者不拒,盡數(shù)全包,一條街都沸騰了。做買賣的也不做了,回家的也不回了,做飯的扔了鍋,裁布的撇了刀,大姑娘小媳婦小伙子老漢子小娃子全跑了過來,圍觀這幾個外地來的冤大頭。 林隨安一臉生無可戀站在一邊,反正阻止也沒用,索性破罐子破摔,愛咋咋地,大不了以?后打死不承認(rèn)這鐵血花財神和她有關(guān)系,說破了天也是花一棠的鍋。 “……有戰(zhàn)神娘娘的版畫嗎?”人?群里?幽幽飄出一道聲音,幾乎被?百姓的喧嘩聲淹沒,林隨安耳尖一動,順著聲音望去,但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摸索著向前擠,人?群洶涌,老人?腳步踉蹌,幾次都差點(diǎn)摔倒,十分?驚險。 林隨安忙閃身上前,將老人?扶到了空曠些?的位置,“老人?家,人?太多了,您小心些?。” 老人?連連道謝,“我聽市集上的人?說,版畫挑擔(dān)都在這兒,請問,有戰(zhàn)神娘娘的畫嗎?我要?貼在家里?,保佑平安。” 弈城版畫有不少版本,林隨安也不知道哪個是戰(zhàn)神娘娘,便扶著老人?去問版畫挑夫,豈料他們一聽?wèi)?zhàn)神娘娘的名?號,皆是面色大變,連連搖頭,說從來沒聽說過。 老人?急了:“胡說!戰(zhàn)神娘娘是守護(hù)弈城的戰(zhàn)神!咱們弈城的百姓一直都是用戰(zhàn)神娘娘的畫兒辟邪的!你們居然說沒有戰(zhàn)神娘娘的畫,全是忘恩負(fù)義的狗東西!” “哎呦我的老爺子誒!您可小點(diǎn)聲!”最開始賣給花一棠版畫的小販連連擺手,“這戰(zhàn)神娘娘的名?號可不能再提了!” 老人?氣得臉通紅:“我要?請戰(zhàn)神娘娘回家!” 小販:“戰(zhàn)神娘娘的版畫已經(jīng)有三十多年沒人?做了。” “誰說的,年前我才請了一副,這才過了幾天,怎么就沒人?做了?你定?是嫌棄我老頭子沒錢,我有錢!我要?請戰(zhàn)神娘娘回家,保佑家園!” “……” 林隨安聽明白了,這老人?八成是年紀(jì)太大,糊涂了。 “要?不,小哥你現(xiàn)印一張吧。”林隨安道,“老人?家也不容易。” 小販嘆了口氣,在籮筐里?翻了半天,抽出一個黑布包袱,找了個避人?的角落,解開黑布,包袱里?是一張老舊的版畫模子。鋪好紙,刷了墨,平平穩(wěn)穩(wěn)印出一張,雙手捻起?,小心吹干,卷好,塞到老人?懷里?,“大爺您可拿好了,千萬別讓外人?瞧見了!行了行了,不收您的錢,哎哎哎——好好好,我收錢,您慢點(diǎn)走。” 老人?抱著懷里?的版畫,好像抱著一個寶貝,拄著拐杖晃晃悠悠出了人?群。 林隨安盯著地上的版畫模板,若有所思,“這位就是戰(zhàn)神娘娘?” 小販蹲在地上,仔細(xì)擦拭著模板上的墨汁,幽幽道,“咱們弈城早就沒有戰(zhàn)神了。” “我瞧這位戰(zhàn)神娘娘英武不凡,器宇軒昂,我能請一張嗎?” 小販回頭看了林隨安一眼,張了張嘴,又重重嘆了口氣,低頭重新刷上墨汁,為林隨安印了一張,吹干,卷好,雙手奉上,躬身抱拳,收拾好東西離開。 林隨安覺得,最后那一抱拳,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她手里?的戰(zhàn)神娘娘。 * 弈城花氏別院,花宅兩百五十號,編號透著一股子大聰明。 木夏早早就通知了別院的常駐侍從,提早三天清洗灑掃,整個宅子煥然一新,熠熠生輝。 伊塔指揮花氏侍從搬送行李,青龍朱雀白虎玄武負(fù)責(zé)搬運(yùn)花一棠的六大箱衣衫,朱雀是四?圣中?說話最利落的,被?委以?重任,向侍女說明這些?衣衫的養(yǎng)護(hù)方式,如何熨燙,如何懸掛,如何熏香,如何防潮,配飾如何分?門別類擺放,幾名?侍女聽得兩眼冒金星。 木夏忙著cao辦晚膳,帶著四?個廚師在后院挑選食材,送菜的、送果子的、送酒的、送rou的在后門外排著長隊,一個侍從火急火燎跑出去找送水郎,撞翻了半車果子,咕嚕嚕滾了滿地。 花一棠命人?將車上的版畫全卸了下來,讓兩個護(hù)院提著兩大桶漿糊跟著,饒有興致在宅子里?轉(zhuǎn)悠,逢門就貼,逢窗就黏,不到半個時辰,整座別院貼滿了鐵血花財神的光輝形象,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別提多鬧心了。 林隨安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待在正堂里?躲清閑。 花氏所有宅子和別院都換上了太師椅,據(jù)說已在唐國引領(lǐng)風(fēng)潮,暢銷海內(nèi)外,林隨安現(xiàn)在坐著的這張,是最新改良版,扶手加寬,靠腰加厚,還多了腳踏,靠在里?面有沙發(fā)般的享受。方刻靠在椅子里?,已經(jīng)睡著了。 林隨安正在看戰(zhàn)神娘娘的版畫。 畫中?人?穿著黑色鎧甲,身騎白馬,手持一柄□□,刀長六尺,威風(fēng)凜凜。是個女子,但是看不到容貌,臉上帶著一張黑色的面具,只?在眼睛口鼻處留出細(xì)細(xì)的縫隙。 靳若湊過來,“這張版畫沒有鐵血花財神的細(xì)致,便宜貨吧。” 林隨安:“你覺不覺得這畫上的人?有些?眼熟?” 靳若歪頭,“有嗎?” 林隨安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這張面具和云中?月的很像,只?是顏色不一樣。” 靳若面色驚恐,“師父您不會是對云中?月有點(diǎn)那啥了吧?” “哈?” “可千萬別讓姓花的知道,否則定?又是一頓撒潑打滾漫天腥風(fēng)血雨!” “……” 睡覺的方刻嗓子里?憋出一個怪聲。 花一棠搖著扇子大搖大擺走了進(jìn)?來,靳若手疾眼快搶過版畫往懷里?一塞,若無其事坐到一邊,端起?一盤白糖糕開吃。 林隨安注意到花一棠的大袖口沾了一團(tuán)漿糊,有些?好笑,示意他擦一擦,花一棠低頭一看,騰一下站起?身,“木夏,回房,更衣——” 朱雀冷著臉走進(jìn)?來,“木總管在后廚,沒空管你,衣服還沒熨,等著。” 花一棠僵住了,林隨安和靳若憋笑。 朱雀又補(bǔ)了一句,“有人?求見,是弈城縣令。” * 弈城縣令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六個弈城的鄉(xiāng)紳大戶,什?么張員外李員外、田員外、魯員外,孔員外,王員外,坐了一屋子,平均年齡五十上下。 弈城縣令長了張馬臉,姓宋,一開口就是苦大仇深的味兒,“素聞花家四?郎聰慧絕頂,學(xué)富五車,偵破奇案無數(shù),堪稱唐國第?一神探,宋某是日盼夜盼,總算將您給盼來了啊。” 一聽這開場白,大家立時都悟了。 方刻猝然睜眼,“死了個幾個人??尸體在何處?還新鮮嗎?” 宋縣令慌亂擺手,“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死人?!” 方刻“嘖”了一聲。 伊塔端著茶盤上來,為眾人?一一送上新沏的百花茶,擺在方刻桌上的當(dāng)然特制地獄熏茶。方刻喝了一口,臉色好看了些?。 花一棠托著茶盞吹了吹,“是什?么案子?” 宋縣令擦汗,“這案子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著實令人?難以?啟齒——” 幾個員外一聽可急了: “哎呀,宋縣令您就別打馬虎眼了,如今唐國第?一神探花四?郎在此,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再這樣下去,咱們何日能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