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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第259節

    林隨安:“……”

    花一棠把凌大帥哥帶壞了,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越來越純熟了。

    花一棠伸了個懶腰,“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去會會真正的?桃花殺人?魔了。”

    *

    小劇場

    靳若蹲在凳子上,噼里啪啦扒拉著小算盤,算著算著,人?就emo了。

    越算,凈門越富,越算,自?己越窮。

    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成為?唐國史上最富有門派的?最窮的?門主。

    “唉,實在不行,再從姓花的?身上薅點羊毛吧……”

    第225章

    十月初一, 是高存出獄的日子。

    五年?前,高存因為入室盜竊罪,被判了五年?苦刑, 原本盜竊罪是不需要判這么久的,但那一年?特別倒霉, 益都城出了桃花殺人魔的案子, 又來了許多江湖盜匪渾水摸魚,官府為了維持民生穩定,所有罪行嚴審嚴判,當時的捕頭吳正清日夜不停擒賊,幾乎將大獄都塞滿了。

    五年彈指一揮間,走出牢獄大門時,高存恍若隔世。

    獄卒給了高存一個包袱, 里面?裝的是刑滿釋放的標準三件套,一套換洗衣物,五十枚銅錢,一份路引(身份證明), 拍了拍高存的肩膀,“老高你這幾年在獄里表現不錯,說明你本性不壞。出獄之后, 好好做人,莫要再回來了。”

    高存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獄卒露出滿意的表情?,關上?了大門。

    高存深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尋了個僻靜的角落, 換上?新衣,整理儀容, 出衙城,過玉虹橋,走進了錦里夜市。

    戌時已過,天?色昏暗,市署的不良人登高點燈,一盞又一盞,高存在?大獄里待的太久了,驟然陷入這般刺眼的光亮之中,甚是不自在?,只能盡量挑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走。

    錦里夜市中人頭攢動,摩肩擦踵,路邊的小攤小販鉚足了勁兒地吆喝。

    果子糖、白糕、rou糜粥、梅煎,氣?味膩得人惡心。波斯的紅酉香,大食國的銀酒壺、高麗的十年?參片、扶桑的水木器,價格貴的離譜,高存身上?的五十文錢甚至不夠買一把篦子。水磨鏡、粗瓷盞、脂粉膏,絲羅扇,全是女人用?的破玩意兒。

    亂哄哄的海棠花開?得滿街都是,白花花的書生像一群沒頭沒腦的蠢羊,吵吵嚷嚷的涌過去,高存嫌棄避開?,濃妝艷抹的娘們?戴著風sao的頭花招搖過市。高存低著頭,耷拉著眼皮,目光盯著一團又一團的羅裙擦身而過,舌頭舔了舔嘴角。

    “前面?的大兄弟,小心!讓讓,讓讓!啊呀!”貨郎挑著熱氣?騰騰擔子沖過來,高存被撞了個趔趄,貨郎連連道歉,從籠屜里掏出一塊白糖糕塞給了高存,急匆匆走了。高存咬了一口,甜的想吐,隨手扔在?了路邊。

    錦里夜市比以前更吵更煩,高存加快腳步,趕在?長玄門關閉的最后一刻出了城門。過了清遠橋,又往北走七里,終于看到了廢棄的農莊。熟悉的破門板,熟悉的老槐樹,連烏鴉的叫聲都沒變——高存砸吧了兩下?嘴巴——還是那個味兒。

    徑直走到后院的祠堂,高存踢開?門板,扒拉掉破爛的賬幔,半截佛像無?聲無?息躺在?供桌上?,像一具干癟的尸體。

    高存捧起佛像擦了擦,手指在?佛像底部摳出一塊木楔,露出一個黑|洞,食指和中指并攏探|進去,夾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根漆黑的鐵簪子,頂端嵌著一朵黑乎乎的鐵桃花,因為時間太久了,五個花瓣上?早已銹跡斑斑。

    高存望著桃花簪,癡癡地笑了,口中喃喃,“那些人說我命中沒有桃花,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放屁,我偏偏要讓這朵桃花開?在?所有女人的身上?,一朵、兩朵、十朵、二十朵……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你將桃花簪藏在?了這里,還真是出人意料。”

    突然,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在?高存身后響起,高存一個激靈回頭,瞳孔縮成了針尖。

    茫茫夜色中,出現了一名少年?,雪衣如花,俊麗似妖,悠哉悠哉搖著扇子,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是個什么玩意兒?鬼還是狐貍精?!

    高存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鐵簪刺痛了手掌,猝然回過神來,這少年?有影子,有腳,是個人。

    高存:“你是什么人?!”

    少年?眉眼彎彎,“高存,年?四十六,家住西四坊曲廉街三?百零四號,平日里主要靠在?碼頭當力夫為生,父親是個酒鬼,早死,母親不詳,因家境貧苦,為人木訥,不善言辭,不思進取,年?過四十仍未娶親,五年?前因偷盜罪被抓入獄,判苦刑五年?,街坊鄰居聞之,無?不惋惜,稱:是個老實?人。”

    高存冷汗下?來了。

    少年?:“可惜,他們?卻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老實?人,就?是名震益都的桃花殺人魔!”

    高存怒喝一聲,舉起鐵簪朝著少年?沖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破空而至,高存只聽咔噠一聲,被死死扼住了咽喉,雙腳離開?了地面?。

    掐住他脖頸的,竟是一個黑衣黑發的小娘子,眸光凌厲如刀,手指輕輕一錯,高存兩眼一黑,窒息幾乎瀕死,突然,脖頸處的禁錮又松開?了,高存重重摔在?了地上?,干嘔咳嗽半晌,視覺漸漸恢復。

    四周站滿了衙吏和不良人,舉著火把,把整座祠堂照得燈火通明,領頭的正是益都府衙的捕頭伍達,朝著少年?恭敬施禮,口稱“見過花參軍。”

    高存傻了,“為、為什么?!”

    “你想問?為什么會查到你頭上?嗎?”凌芝顏上?前一步,“很簡單,因為皮西。”

    高存雙眼暴突,漸漸布滿了蛛網樣的血絲。

    凌芝顏:“屠延梟首之后,桃花魔便銷聲匿跡,眾人皆認為屠延是真正的桃花魔,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桃花魔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停手,比如——因為別的罪名被下?了獄,無?法脫身。”

    花一棠:“在?獄中,你得知屠延被正法的消息定是又驚又喜吧,或許,就?是那個時候,你發現有個叫皮西的小賊對桃花魔甚是崇拜,啊呀呀,若是我的話,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給這個皮西洗腦,將桃花魔塑造成一個了不起的英雄,然后,再?將桃花魔的殺人地點一點一點透露給他,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待皮西出去后,可以成為第?二個屠延。”

    花一棠又嘆了口氣?,“可惜,皮西雖然知道桃花魔殺人現場的位置,卻不知道桃花魔殺人的細節,只需稍稍一詐,便露了破綻。”

    凌芝顏:“一個不是桃花魔的人為何知道桃花魔殺人的地點呢?只有一個解釋,皮西曾和真正的桃花魔接觸過。皮西的人際關系并不難查,簡單篩選后便能發現,最可疑的人便他在?衙獄中見到的罪犯。”

    高存攥緊手里的簪子,指縫里滲出血來。

    “啊呀,說到這你肯定又要奇怪了,衙獄里有那么多犯人,要如何鎖定真正的桃花魔呢?”花一棠搖著扇子,“也很簡單,只需篩選出屠延被抓前后入獄的犯人,然后分批釋放,再?逐一跟蹤,若是真正的桃花魔,定會露出破綻。”花一棠燦然一笑,“換句話說,從你出獄的那一刻起,就?入了天?羅地網,再?也逃不掉了。”

    高存全身一軟,癱倒在?地。

    “高存,你還有何話說?!”凌芝顏怒喝。

    高存身形一震,掙扎爬起身,雙目赤紅怒吼,“你們?可知我為何要殺那些女人?!你們?不明白!你們?不懂!我被女人傷的有多深!你們?不知道我有多慘,有多恨——”

    “咚!”一聲,林隨安狠狠踹在?了高存的臉上?,高存鼻骨斷了,臉貼著地面?,好似瀕死的魚邊喘邊吐血,因為驚懼全身劇烈發抖。

    “我對你啖狗屎的腌臜過去沒有任何興趣,”林隨安道,“我只想看你怎么死!”

    花一棠冷笑,凌芝顏揮手,“押回大牢!”

    *

    靳若坐在?馬車上?,美滋滋數著荷包里的金葉子,數一片,擦一擦,數兩片,擦兩擦,數三?片……咳,數了整整三?十片,抬頭看了看,萬分不舍分出來一片遞給林隨安,“真正的桃花魔終于抓住了,師父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余怒微消的林隨安被徒弟一哄,心里總算舒坦了些,反手把金葉子扔給靳若,靳若歡呼,“多謝師父,師父大度,師父威武!”

    林隨安哭笑不得,“凈門不是和花氏達成協議,花氏所需消息皆免費,為何這次還要收錢?”

    靳若一拍大腿,“師父你可不知道,吳正清那廝當時為了立功,前前后后抓了上?百個賊偷入獄,姓花的又要求每個出獄的犯人都要跟蹤,一個也不能漏,這等大規模的人海追蹤術,當然是另外的價錢!”

    林隨安愕然,花一棠搖著扇子,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錢自然要花在?刀刃上?。”

    靳若系緊荷包往懷里一塞,抱拳,“多謝惠顧,以后有這種好事,一定要先?留給凈門啊!”

    花一棠“切”了一聲,扇子挑起車簾,望著窗外的夜色,溢彩流光在?黑瞳中流淌,似銀河無?邊無?際。

    林隨安感覺花一棠有心事,想了想,“只讓凌司直一個人回府衙行嗎?”

    “桃花魔的案子結了,凌六郎肯定興奮得睡不著,熬夜也要將卷宗整出來,我一個身嬌rou貴的紈绔,斷斷受不得這般苦。”花一棠道,“睡不好,人會丑。”

    靳若白眼翻上?了天?,林隨安扶額。

    突然,花一棠一敲扇子,“停車。”

    馬車停在?了一座酒寮前。

    是個很普通的酒寮,三?五張破桌子,柜臺上?只有七八個酒壇,空了三?個,剩下?三?個連酒名都寫,想必是劣質的濁酒。

    小二趴在?柜臺上?睡得昏天?暗地,口水打濕了賬本,賬本空蕩蕩的,生意很凄涼。

    整座酒寮里只有一個人,胡子拉碴的,一口一口喝著悶酒,佐酒的小菜見了底。

    是吳正禮。

    花一棠靜靜站在?酒寮門口,只是看著,不進去。

    林隨安和靳若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道這紈绔想搞什么鬼,非常默契的都沒說話。

    良久,花一棠展開?扇子,溜溜達達搖到了吳正禮對面?,坐下?,掛上?皮笑rou不笑的臉,“吳家主,久違了。”

    吳正禮抬眼,“呦,這不是花家四郎嗎?怎么有空來與我這個落魄人喝酒啊?”

    花一棠:“還有錢喝酒,說明吳家主還不夠落魄。”

    吳正禮哼哼兩聲,“見到我這個模樣,你一定很開?心吧?”

    “花某一點也不開?心。”花一棠吧嗒吧嗒搖扇子,“連小霜死了,瞿慧死了,連吳正清都死了,你居然還沒死,真是蒼天?無?眼。”

    吳正禮大笑出聲,仰頭灌下?一杯酒,“我是還沒死,可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哈哈哈哈哈哈,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花一棠安靜地看著,看著吳正禮笑完了,喝完了,趴在?桌上?睡著了,站起身,捋了捋袖子,甩出一包金葉子扔到了吳正禮的手邊,轉身走出酒寮。

    林隨安和靳若震驚地看著他。

    靳若:“姓花的你瘋了嗎?吳正禮就?是個雜碎,你給他錢作甚?!”

    林隨安:“你……同情?這種人?”

    這貨不會是心軟了吧?

    花一棠轉身走向馬車,“是活路還是死路,就?看他怎么選了。”

    月光順著花瓣般的衣袂在?風中飄舞,冰涼如水。

    *

    月光灑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吳正禮滿頭大汗狂奔。

    他懷里揣著整整一大袋子金葉子,這是天?可憐見,天?降橫財,靠他的本事,只需要一個晚上?,就?能翻本,重獲新生!

    很快,吳正禮就?看到了方圓賭坊的牌子,益都最大的賭坊,他飛黃騰達的起點!

    賭坊里人山人海,喊聲震天?,吳正禮嗅著熟悉的氣?味,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瘋狂、掙扎、貪婪……這才是他的地盤,他的未來,他的命!

    荷官迎了上?來,笑得露出十八顆牙,“哎呦,吳家主,真是稀客,快快快,里面?有請!”

    吳正禮捂著懷里的金葉子,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最近可有什么新開?的盤口,我今日走運,要壓一把大的!”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啊,咱們?賭場來了一位新人,那叫一個鴻運當頭,凡是在?他那下?注的,個個贏得盆滿缽滿。”

    “速速帶我過去!”

    “您這邊請——”

    吳正禮隨著荷官左拐右拐,到了二樓廂房,推門進去,是一張油光光的紅木賭桌,一圈賭徒圍著,每個賭徒面?前都堆著滿滿當當的金條,又喊又叫,又哭又笑,一看就?是贏紅了眼。

    吳正禮迫不及待擠進去,發現這一桌賭的正是他最擅長的骰子,頓時大喜,將懷里的金葉子掏出來,拍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