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82節
卷軸中是一張新?的地下密道圖,是玄清從未探過的地界,中央的位置標出一處地xue,畫了一枝龍神?果,想必正是玄明散人最秘密的龍蛇果種植基地。 玄清飛快收起地圖,表情萬分憂心?,“那師兄你?呢?” 玄明散人一甩拂塵,冷笑道,“放心?,師兄還有后招!” 玄清眸光閃閃,似是有淚光涌動,鄭重?抱拳施禮道:“玄清定不負師兄重?托。” * 玄明散人將半數龍神?觀弟子派給了玄清,自己帶著五十多名弟子浩浩蕩蕩橫穿整座誠縣,趕到了龍神?湖岸邊,定眼一瞧,頓時?七竅生煙。 龍神?祭臺是他兩年前新?建的,花了一百二十貫錢,如今竟被鳩占鵲巢。 祭壇兩側豎著兩丈多高的旗幡,幡上繡著巨大的金色牡丹,看繡工,顯然是四面莊的手?筆,幾日不見,那些上不了臺面繡娘的手?藝居然精進了不少?,牡丹繡得華麗富貴,映著陽光怒放,竟比龍神?旗幡還要氣派幾分。 誠縣所有百姓齊聚祭壇之前,雙手?合十,仰著頭,虔誠望著祭壇上一方小小的祠堂,那祠堂只有一人多高,四根紅木柱,一片碧綠的琉璃瓦蓋,雖然面積不大,但十分精巧,堂中掛著一張花神?的畫像,衣袂翩飛,栩栩如生。 朱達常身著淺青官袍,頭戴黑色幞頭,率一眾衙官、衙吏和不良人在祠堂前燃香跪拜,高聲誦讀祭文: “玄奉六年六月初一,誠縣主簿朱某,率誠縣百姓眾昭祭花神?之靈。嗚呼:青州誠縣,遭邪祟所擾數年,致地貧人疫,牲畜百死,魑魅橫行,百姓苦不堪言。” “幸蒼天有憐,花神?顯圣,則神?道之光明,清輝萬里,浮穢難匿,使疫癘不作,祟魅不逢,百姓各安其所,心?誕靜怡——” 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什么狗屁祭文,分明就是明目張膽罵龍神?是邪祟! 玄明散人怒發沖冠,一聲令下,眾道士踢開百姓,將祭臺團團圍住,玄明甩著拂塵沖上了祭臺,指著朱主簿的鼻子破口大罵,“朱達常,你?們朱氏一族吃我的用我的,如今竟是想造反嗎?!” 眾百姓轟一聲亂了,衙吏和不良人飛快將朱達常護在中央,龍神?觀道士人數是他們的三倍,此時?壓境而來,逼迫感十分驚人,若真打起來定然毫無勝算,所有衙吏的腿肚子都有些發抖,頻頻看向朱達常。 奇的是,平日里畏手?畏腳的朱主簿今日一反常態,挺直脊背手?捧祭文轉過身來,定定盯著玄明散人的眼睛,拔高嗓音道: “今,以祀告神?誠縣之愿,惟花神?之靈,助誠縣祛邪祟之根,還一方凈土,如邪祟寧亂不滅,誠縣上下當以不畏不懼之意,斬邪除惡,歸我者?昌,逆我者?亡——”眸光驟然一厲,“請——花——神?!” 天上倏然亮起了光,鋪天蓋地的金箔飄飄落了下來,此等豪橫的大手?筆,莫說的一眾百姓和龍神?觀的道士,連玄明散人都傻了,腦中回蕩著一個詞: 【一擲千金!】 百姓歡呼聲震天撼地,高舉雙手?迎接金箔的洗禮,城門?樓上騰起一雙人影,腳踏萬丈霞光掠過碧藍如洗的天穹,衣袂翩飛從天而降,飄飄落在祭壇之上。 歡呼聲戛然而止,湖風吹著霞光漫天飛舞,玄明散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霞光”,而是一種薄如蟬翼的絲絹,在陽光下反射出七彩虹光,方才生出“彩霞”的錯覺。 可眼前的兩道人影并不是錯覺,更絕非什么狗屁花神?,而是兩個“人”。 一個是身著寬袍廣袖的小郎君,眉眼俊麗,頭戴玉簪,握著一柄大紅色的牡丹扇,衣衫仿若潔白的牡丹花瓣,在風中層層疊疊綻放開去?。 另一個是黑衣勁裝的小娘子,長眉鳳目,腰身挺拔,左臂攬著小郎君的腰,右手?握著一柄二尺長的橫刀,刀鞘漆黑粗糲。 二人并肩而立,一白一黑,一瑰美一凌厲,身后是蒼茫湖水,頭頂是萬里晴空,當真是睥睨天下,風華無雙。 眾百姓萬分激動,齊刷刷跪地,高呼“恭迎花神?!” 玄明散人瞳孔劇烈一縮,他認出來了,這小郎君就是方氏醫館的木棠,小娘子雖然他未見過真容,但這柄噩夢般的橫刀就算化成灰也不會認錯。 “果然是你?們!”玄明散人咬牙切齒,“云中月!” “呦,”林隨安擺手?,“玄明觀主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花一棠笑意盈盈,端著莊嚴大氣的造型,“玄明,見到花神?本尊,還不跪迎?!” “此人是天下第一賊云中月,龍神?觀弟子聽令,立即將此人斬于刀下!” 玄明一聲令下,身后二十名道士一擁而上,刀棍斧鉞一股腦兒朝著林隨安招呼了上去?,眾衙吏和不良人大驚失色,正欲上前應戰,就見一道綠光劃破長空,千凈出鞘,小娘子黑色的衣袂卷著凜凜刀光殺入敵陣,無數血花競相綻放,蔚藍的天、白色的云、綠色的刀、黑色的衣袂、紅色的血、組成了一副殘酷又美麗的畫。 不出十息,二十名道士手?筋腳筋齊齊斷裂,癱倒在地,全身抽搐。 玄明散人面色如紙,林隨安所有攻擊都特意避過了他,偏偏將血濺了他滿頭滿臉,順著眉毛往下滴,血還是熱的,卻有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隨安甩去?刀上的血,反手?將千凈扛在肩上,烈烈日光下,千凈碧光如洗,映得林隨安一雙眼晶亮如惡鬼之瞳。 玄明五官猙獰,“你?、你?到底——” 林隨安懶得聽人啰嗦,飛起一腳踹中玄明散人的心?窩,玄明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直摔下了祭臺。 還未來得及登臺的三十多名道士駭然變色,慌亂涌上前將玄明護在中央,林隨安扛著刀率十幾名莊稼漢子將他們攔在了祭壇之下,那些莊稼漢一改平日的老實本分,高舉著鋤頭、斧子、鐵鍬,一副要拼命的架勢,雖然人數不占優勢,但有林隨安坐鎮,氣勢完全降維碾壓。 花一棠攏袖笑道,“本花神?有好生之德,饒爾等一命,磕頭謝恩吧。” 玄明掙扎爬起身,咳出一口老血,“他根本不是什么花神?,他是方氏醫館的木棠!咳咳——” “木棠只是本神?在人間的替身,”花一棠捋了捋袖子,笑容倏然一收,厲聲道,“青州城縣有邪祟以龍神?之名妖言惑眾,草菅人命,為?害四方,天道不忍,特派本花神?前來降妖除魔,爾等小小邪祟,還不束手?就擒?!” “大家?莫要被他們騙了!”裘鴻雙目爆出血絲,指著林隨安喝道,“她就是殺死裘老莊主的方安!” “殺死裘老莊主的不是方安,”花一棠反指裘鴻,“而是你?!” 裘鴻:“方安殺死裘老莊主人證物證俱全——” 花一棠:“人證是誰?物證又在哪兒?” “我賢德莊上下皆是人證!” “是嗎?”花一棠定定望著臺下裘氏族人,“你?們中可有人親眼見到方安殺人?” 包括裘伯在內的裘氏族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言,裘老八跳了出來,大叫道,“我沒?看到!” 花一棠:“其他人呢?” 裘氏族人紛紛低下了頭。 花一棠冷笑一聲,“你?們沒?人證,我有人證。” 裘鴻:“什么?!” 花一棠合起扇子端端向城門?方向一指,“請——人——證!” 眾人順著他扇子方向回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一名老者?在木夏和伊塔攙扶下慢慢行來,老者?身著淡青色官袍,晦暗的白發裹在幞頭中,鬢角掉出幾縷殘絲,面容憔悴,身形虛弱,走幾步就要喘兩喘。 眾人震驚非常,此人正是誠縣縣令裘良,上任裘氏家?主裘文的兄長,不過數月未見,為?何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一片寂靜中,裘良暢通無阻穿過重?重?人群,登上了祭臺。 朱達常率一眾衙吏躬身施禮,“見過裘縣令。” 裘鴻汗如雨下,“你?、你?你?怎、怎怎么——” 裘良示意木夏和伊塔松開他,僅憑著自己的力氣站直身體?,轉身面朝臺下百姓,提高聲線道:“在下是誠縣縣令裘良,半年前,我被裘鴻囚禁,被迫為?裘鴻所用,生不如死,幸而前幾日被人救出,方能重?見天日,將裘鴻的罪行公之于眾!” 裘鴻身形劇烈一晃。 裘良轉目狠狠盯著裘鴻,皮包骨頭的臉猶如嶙峋的樹皮,“裘鴻以我兄長裘文的性命相要挾,將我關押在賢德莊茶室下的囚室之內,裘鴻在茶室內點燃毒香,逼我兄長吸入毒香,那毒香侵入兄長身體?,導致他人越來越糊涂,漸漸失去?意識,最后,最后竟是變作行尸走rou一般——” 裘良深吸一口氣,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流了下來,“所有這一切,我都在囚室的透氣窗中看得清清楚楚,那日,亦是我親眼所見,這位小娘子進入茶室之時?,裘文已經毒性發作,回天乏術,最終……最終吐血而亡,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裘鴻!” 祭臺上下一片死寂,湖風吹得花神?旗幡烈烈作響,金色的牡丹映著陽光,烈目刺眼。 裘氏一族愕然變色,皆是滿面不可置信。 朱達常厲喝:“速速將裘鴻擒住!” 不良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裘鴻壓倒在地。 “裘良你?血口噴人!”裘鴻的臉貼在地上,拼命掙扎,尖叫聲刺破了天空,“我給裘老莊主送的熏香是特制的藥香,能醫治百病,有延年益壽之效,怎么可能是毒?!” 花一棠冷笑一聲:“上物證!” 方刻一襲紅衣似血,擎著卷軸穿過人群,登上祭臺,先亮出仵作銘牌,“我乃大理?寺任命的仵作方刻,”又甩開軸書?,“這是裘文的檢尸格目。死者?身無外傷,rou色萎黃,皮起薄鱗,臟腑腐綠,胸腔、腹腔積滿鮮血,剖心?驗之,發現心?大脈爆裂。推斷死因如下:死者?多年慢性中毒,毒素堆積毒發后,血流提速,導致爆心?而亡。” 臺下一片嘩然。 聽到方刻自爆身份,玄明腳下一個趔趄,眸光在“花神?”和“方安”的臉上頓了頓,心?里冒出了一個猜測。 放眼唐國,誰能有這般財力,一擲千金只為?假扮一個不著調的花神?? 放眼天下,誰能有鬼神?般的恐怖戰力,能以一敵百? 胸口的血氣一股股往上涌,玄明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葫蘆落入了掌心?。 甚好、甚好!能遇到這般對手?是他玄明的榮幸! 花一棠居高臨下望著裘鴻,“裘鴻,你?毒殺裘氏家?主裘文,囚禁誠縣縣令裘良,假借縣令之名在誠縣之內作威作福,魚rou百姓,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按唐律,此乃十惡之罪,當判梟首之刑,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裘鴻全身劇烈發抖,眼珠子瘋狂轉動,突然,目光定在了玄明身上,一咬牙,“我根本不知道那熏香有毒!熏香是玄明散人給我的,是玄明要害死裘老莊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玄明斜眼瞅著裘鴻,“那熏香是你?特意找我求的,與我何干?” 裘鴻:“你?當時?說熏香是以龍神?觀符水煉制而成,如今想來,你?早就知道符水有毒吧!” “符水乃是龍神?所賜的神?物,怎會有毒?!” “若是沒?毒,裘老莊主怎會爆心?而亡?!全縣百姓的乏力、虛弱和心?悸之癥又從何而來?!” 玄明臉皮一抖,顫抖的嘴角溢出了血絲,不吭聲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和花一棠對視一眼。 呵呵,狗咬狗,兩嘴毛。 百姓聞言皆是大驚失色。 “龍神?觀的符水有毒!” “我們也中毒了?!” “我們是不是也快死了?!” 人群中的朱母振臂高呼,“大家?莫慌,花神?大人說過,符水只是小小的邪祟之毒!花神?百花露可解此毒!” 小魚:“我喝過百花露,真的能解毒!” 裘三十二:“我也喝過!” 一眾莊稼漢子紛紛點頭附和。 “沒?錯!”花一棠廣袖拂動,清光萬里,“大家?不必憂心?,本神?早已備好了百花露,這就賜予諸位。” 朱達常命不良人從祭祀長案下拖出四個大木箱,木箱里滿滿當當的全是袖珍琉璃瓶,裝著晶瑩剔透的液體?,拿在手?中輕輕一晃,便能聞到撲鼻的茶花香。 這是方刻以百花茶為?藥引煉制的解藥終極版,藥效好,口感佳,經過朱母、裘老八和數名莊稼漢的親身試藥,臨床結果十分顯著。 百姓們興高采烈收下琉璃瓶,正要飲下,就在此時?,玄明散人翻出手?里的葫蘆,一口灌下符水,振臂喝道,“莫非你?們忘了龍神?祭之時?,龍神?顯圣的神?姿?!爾等凡人如此污蔑龍神?,難道不怕龍神?天譴嗎?” 眾人面色微變,龍神?顯圣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深入骨髓的震撼和恐懼迫使他們停下了喝藥的動作。 “區區一個邪祟,居然敢自稱神?,真是荒天下之大謬!”花一棠搖著扇子笑道,“你?所謂的龍神?顯圣,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本就沒?什么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