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80節(jié)
眾人跪在草地野花間,思索著花神最后的話,身體禁不住發(fā)起抖來。 龍神觀一手遮天,連官府都不放在眼里,除了朝廷的賦稅,還要月月向龍神觀上繳供奉,百姓苦不堪言,供奉一月比一月高,日子一天比一天窮。而且就算獻上供奉,若想求符水,仍需另付高價。 再?說那符水,早期確有治病健體之效,可隨著時間推移,符水的效力不斷減弱,誠縣百姓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各種病癥頻頻發(fā)作,城中死?去的野狗、野貓、老鼠也越來越多…… 此時此刻,所有的心中都冒出?了一個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疑問: 龍神,真的是神嗎? * “這樣?——他們就能信了?”貓腰躲在樹后的朱達(dá)常問。 林隨安抱著千凈,倚著樹干笑道,“自古以來,人衡量神、妖、魔、怪的標(biāo)準(zhǔn)只有一個,就是實用?。有用?的是神,沒用?的是妖怪,沒用?還害人的,自然就是邪祟了。” 朱達(dá)常:“……” “更何況,”林隨安又道,“天底下還有什么東西能比真金白銀更能令人信服呢?” 朱達(dá)常是真服了,佩服地五體投地。 不愧是唐國?首富花氏一族的花四郎,當(dāng)?真是一擲千金為…… 為了這窮山僻壤的百姓們…… 映著光的樹葉嘩嘩作響,曼舞輕紗如?牡丹花瓣飄然落下,流光溢彩中,是花一棠瑰麗清澈的笑臉,縱使看了許多次,朱達(dá)常還是被震撼了。 花家四郎的確是像花一般芬芳四溢的人,恐怕真正的百花之神也不過如?此了。 林隨安看著花一棠笑出?了聲。 花一棠的腰間和大腿根纏著一縷一縷的絲帶,材質(zhì)是花氏特產(chǎn)“凈水紗”,一百五十貫一匹,堅韌如?鋼絲,輕薄如?蟬翼,在陽光下能反射出?七彩虹光,實乃裝逼耍帥之佳品,如?今被木夏裁剪縫制成了威亞,可謂是大材小用?。 花一棠這身衣服更有講究,名為“悠霜滿地”,三?百貫一件,白似秋霜,淡如?云霞,主打飄逸清靈之特色,風(fēng)靡安都數(shù)年?,乃為宮廷舞者夢寐以求之物?,用?來假扮花神倒是頗具神韻。 此時的花一棠擺著婀娜造作的造型,臉上掛著如?夢似幻的笑容,扇子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眨動著,端是個風(fēng)情萬種。 “帥嗎?”花一棠問。 林隨安憋笑:“帥。” “美嗎?” “美。” 負(fù)責(zé)拉威亞的裘老八、丙四和丙十四拖著長長的凈水紗走?過來,毫無半分?憐香惜玉粗暴地將花一棠身上的凈水紗牌威亞卸了干凈,切了一聲,走?了。 朱達(dá)常搖了搖頭,也走?了。 花一棠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林隨安上前,戳了一下花一棠的胳膊,花一棠的笑臉垮了。 林隨安:“腿又麻了?” “腰麻手麻腳麻屁股麻肋骨麻。” “我抱你回去?” “別別別,還是背著吧!” 林隨安彎腰背起僵硬的花一棠,慢慢走?下山,群林碧綠,天高云淡,一只蒼鷹迎著風(fēng)睥睨翱翔。 林隨安目送著蒼鷹寬闊的雙翅遠(yuǎn)去,問:“玄明散人今日來過了,定不會坐以待斃,你接下來打算怎么作妖?” 花一棠笑了一聲,“你覺得讓龍神和花神打一架如?何?” 林隨安也笑了,“打架我擅長。” 第156章 花一棠舒服地斜倚在胡床上, 兩條腿交疊著,一雙腳丫子悠哉悠哉晃悠著,身后靠著厚厚的軟墊, 軟墊外面裹了?一層竹涼席,既能透氣散汗, 也不至于太過堅硬, 他?一個嬌嫩柔弱的紈绔被綁在樹上飄了?好幾?日,腰部、大腿根布滿了?淤青,這可是他扮演花神的榮耀勛章,若非位置不方便展示,早就露出來嘚瑟了?。 胡床前方擺著幾?案,林隨安、方刻、朱主簿各坐一側(cè),盯著案上的誠縣坊圖發(fā)愁, 雖說如今假扮花神已小有成就,但龍神?觀的勢力根深蒂固,實力不容小覷,仍需步步為營。最關(guān)鍵的是, 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符水原料——龍神果的源頭。 方刻:“根據(jù)符水的濃度推算,煉制一瓶符水需要半斤龍神?果, 也就是十三棵龍神?果。” 花一棠:“秘庫中的符水起碼有四百多瓶,再加上染缸里的, 龍神?觀能夠調(diào)用的龍神果應(yīng)該超過了幾百斤。” 林隨安:“這么?大量的需求靠野生?的龍神?果肯定無法滿足,定有大型的人工培育種植基地。” 朱達(dá)常手指沿著誠縣地圖的外圍劃過去又劃回來,“他?們到底將龍神?果種在了?何處?” “誠山?jīng)]有, 龍神?湖南岸只有少量的野生?龍神?果,密道出口周圍也未發(fā)現(xiàn), 莫非——”花一棠點了?點地圖,“在龍神?觀內(nèi)部?” “龍神?觀內(nèi)外已經(jīng)被我掘地三尺翻了?個遍,別說果子了?,連片葉子都沒看見。”云中月頂著玄清道長的臉翻窗而入,大大咧咧?jǐn)D坐在朱達(dá)常旁邊,朱達(dá)常看見這身道袍就倒胃口,無奈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暗搓搓挪開了?屁股。 花一棠:“云兄你不用在龍神?觀盯著玄明嗎?日日跑到花某這里蹭吃蹭喝不地道吧?” 云中月挑了?塊點心扔進?嘴里,笑道:“玄明散人如?今是自顧不暇,日日咳血,夜夜心悸,方大夫,你那?催命的毒|引真是太損了?,我瞧著根本?不用咱們動手,玄明也活不了?幾?日了?。” 方刻瞥了?云中月一眼,“我所制的毒|引當(dāng)不至于有如?此功效,你不必這般恭維我,方某受不起。” 云中月一怔,“我絕無半分恭維夸張,是事實!”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了?。 木夏端著果盤過來,盤中的果子切得輕薄透明,呈花瓣狀綻放,盤邊還擺著精致的木叉,木夏叉了?一片遞給花一棠,花一棠順手遞給林隨安,木夏無奈,只得叉了?第二塊給花一棠。 “之前我奉四郎之命與街坊四鄰聊天?打探龍神?消息的時候,聽?到過不少奇奇怪怪的傳言,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皆是諸如?母雞不下蛋,拉磨的驢脫毛,家犬莫名死亡等等,”木夏道,“不知與龍神?可有干系?” 花一棠和林隨安對視一眼,皺緊了?眉頭。 花一棠:“朱主簿,誠縣的飲用水都是來自何處?” “自從龍神?觀封了?南城門,禁止靠近龍神?湖后,百姓們用的基本?都是井水。”朱達(dá)常瞬間明白過來,不禁倒吸涼氣,“難道是——” 林隨安:“誠縣的水源被污染了?。” 朱達(dá)常的臉白了?。 方刻:“廣都的老大夫說過,龍神?果喜溫?zé)幔碴幇担嚅L在潮濕的水澤邊,按此習(xí)性,亦可在地下大范圍種植。” 花一棠冷笑一聲:“方大夫的藥充其量只是個引子,玄明如?今毒重不治,八成是因為他?將龍神?果種在了?龍神?觀附近的地下密道或洞xue里,所以龍神?觀地下水的毒素的污染比城內(nèi)更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隨安:“朱主簿,你可了?解誠縣的地下水系?” 朱達(dá)常抹了?把汗,“知道知道,我明白!” 說著,迅速提筆在地圖坊圖上勾畫出地下水脈流向,喚李尼里過來,飛快囑咐了?幾?句,遞出地圖,李尼里面色震驚,抱拳匆匆退下。 “誠縣臨湖靠山,地下水系復(fù)雜,排查起來需要時間。”朱達(dá)常道,“來得及嗎?” “來得及。”花一棠道。 “來不及。”方刻道。 朱達(dá)常有些發(fā)蒙,瞅瞅花一棠,又瞅瞅方刻,不知道該聽?誰的。 方刻瞪了?眼花一棠,“靳若托凈門運進?誠縣的第一批水浴銀蟾已經(jīng)被你嚯嚯光了?,后續(xù)的水浴銀蟾只能從揚都港口調(diào)運,不知道要多久,解藥續(xù)不上,來不及。” 花一棠摸了?摸鼻子,沒敢反駁。 送出那?么?多百花露,也是為了?花神?的光輝形象著想嘛,若是沒有那?些百花露,他?最多只能混個財神?,如?何能與掌控生?死的龍神?打擂臺。 如?此想著,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林隨安一直皺著眉頭不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正要開口,不料云中月先問了?。 “林娘子這幅表情,是不是想到了?其他?線索?” 花一棠鼓著腮幫子瞪了?云中月一眼,心道這賊偷真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了?,居然?敢搶他?的風(fēng)頭。 林隨安:“我一直在想裘老莊主死前的話?,覺得有蹊蹺。” 花一棠可算抓住了?話?頭,忙問,“裘老莊主死前不是已經(jīng)意識不清了?嗎?” 林隨安:“但在最后一刻,他?似乎恢復(fù)了?一瞬間的意識,說了?一個‘殺’字。” 眾人:“殺?” 朱達(dá)常:“殺誰?” 林隨安搖頭,“如?今想來,他?說的或許不是殺,而是茶。” 花一棠:“怎么?說?” 林隨安坐直身體,正色道,“我去過裘老莊主的茶室兩次,第一次沒中毒,第二次中了?毒,奇的是,我第二次進?入茶室后,沒有吃過喝過任何東西?,為何會中毒呢?” 花一棠:“你曾說茶室里有很?濃的熏香,莫非是香中有毒?” 林隨安點頭,“大約就是如?此。但我第一次去茶室也聞到了?同樣的熏香,唯一不同的是,當(dāng)天?我喝了?一杯裘老莊主煮的茶。裘老莊主烹茶之時,一直絮絮叨叨說那?茶是他?的老友,也就是朱氏藥鋪朱掌柜送來的藥茶秘方,里面配了?許多名貴藥材,因茶芳四溢,色似玲瓏,故而取名‘香瓏’。我推測,那?藥茶就是龍神?果的解藥。” 方刻頓時來了?精神?,“林娘子可還記得具體的藥材配比?” 林隨安頗為哀怨瞅了?方刻一眼,心道方大夫也看得起她了?,那?些藥材都磨成了?藥粉,聞起來都是苦不拉幾?的怪味兒,根本?無從分辨,何況就算不磨成藥粉,她也不認(rèn)識啊。 方刻:“藥茶的味道如?何?” 林隨安的臉更苦了?:“和伊塔的手藝不相?上下。” “……” 花一棠沉吟:“香瓏?香瓏——莫非是——” 云中月:“降龍的諧音?” 又被云中月?lián)屃?話?,花一棠甚是不爽,瞪著云中月加快了?語速,“藥茶的配方未必是關(guān)鍵,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考慮。賢德莊和四面莊的密道開啟機關(guān)皆是浮雕,四面莊的浮雕是龍神?果,而賢德莊的浮雕是——” 林隨安:“是茶花。” 方刻雙眼一亮,“毒物百步之內(nèi)必有解藥,龍神?果產(chǎn)于誠縣,本?地醫(yī)者最是熟悉,或許他?們早就尋到了?相?克之物,且將這發(fā)現(xiàn)記錄在了?茶方和浮雕上,所謂的降龍,定是暗指降服龍神?果之意。林娘子可還記得裘老莊主煮的是什?么?茶嗎?” 林隨安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是誠縣特產(chǎn)的百花茶。”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眼瞪小眼半晌,默默將目光移向了?外院。 伊塔正在指揮裘老八和丙四等人熬制解藥原湯,丙四四人的語言功能恢復(fù)得很?慢,直到現(xiàn)在還只能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恰好和伊塔的大舌頭唐語相?得益彰,交流毫無障礙,磨合了?幾?日,伊塔已然?替代林隨安了?位置,成了?丙四四人的老大。 伊塔:“熬藥,小火!” 丙四四人:“小火。” “慢慢來,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