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110節(jié)
“中碳毒者,死后肌膚呈淡粉,尸血鮮紅,尸斑桃紅。容色平靜,猶如沉睡。”方刻道?,“可謂是最美麗的死法。” 花一棠:“換句話說,兇手?先以碳?xì)鈿⑷耍儆媚撤N手?法處理尸體,保持尸身?外表不腐,停尸數(shù)日后,又將尸體打扮得漂漂亮亮拋入水中。啖狗屎,這兇手?是有病嗎?!” 方刻看了?三人一眼,繼續(xù)道?:“尸體背部和?臀部外側(cè)分布著桃紅色的尸斑痕,肚臍雙側(cè)三寸皮膚、腿彎、小腿處皮膚呈白色,陰|門|內(nèi)有男子|精|ye,但無血無傷。” 三人:“!!” “尸斑位置說明死后三到四個時辰,尸體一直平躺,并未特別改變過姿勢,而腰間、腿彎和?小腿處的白痕,說明尸體的這些位置曾被什?么物體壓勒過,陰|門內(nèi)無血無傷,說明死者受侵害之時并無任何掙扎。綜上所述,”方刻頓了?一下,用手?比劃了?一下,“有人在死者死后,對尸身?行?禽|獸之事。” 三人駭然變色。 突然,屋外傳來撲通一聲巨響,好像一只熊砸到了?地?上,緊接著,又是一串哀嚎。 凌芝顏奪門而出:“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竟敢來大?理寺撒野——陳公?張少卿?!” 林隨安和?花一棠探出腦袋,看著斂尸堂外的灌木叢里四仰八叉躺著兩?個人,被一副木梯壓得嗷嗷叫喚,一個是張淮,還有一個—— 花一棠咋舌,“啊呀,大?理寺卿陳宴凡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是個禿子。” 林隨安側(cè)目:“……” 按這家伙的標(biāo)準(zhǔn),現(xiàn)?代人起碼有三分之二都是禿子。 “陳公和?張少卿為何在此處?為何這般模樣?”凌芝顏一頭霧水去扶,“莫非有歹人襲擊大?理寺?” 陳宴凡和?張淮胡亂拍著身?上的灰土樹葉,一個望天,一個瞅地?,滿嘴打哈哈,就是不敢看凌芝顏的臉。凌芝顏雖然耿直,但并不笨,此時見到二人這般表情?,心里便明白了?三分,哭笑不得嘆了?口?氣。氣氛迷之尷尬。 林隨安覺得這簡直是千載良機,胳膊肘撞了?一下花一棠,示意立刻回斂尸堂。花一棠拗不過,只能無奈跟上。 方刻已經(jīng)開始驗第二具尸體,正是十?一月初二在伊水渠發(fā)現(xiàn)?的另一具女尸,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日,但表面竟然和?昨日發(fā)現(xiàn)?的尸體并無二致。 第一次檢這具尸體,方刻自然是從尸表驗起,林隨安近距離觀摩了?幾次,對驗尸流程熟記于心,挑了?個合適地?位置,專等著方刻驗眼球。袖子被人拽了?兩?下,不用回頭,林隨安也知道?是花一棠,立即比了?個大?拇指示意他不必?fù)?dān)心。 就在此時,方刻扒開了?女尸的眼皮。 林隨安一個激靈,眼前劃過熟悉的白光之后,竟然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她聽到了?風(fēng)的聲音,聞到了?糖的味道?,還有馬蹄聲、熙熙攘攘的人流聲、孩子的笑聲、咕嘟咕嘟的煮水聲、旗幡舞動的呼呼聲,遠(yuǎn)方傳來嘹亮的號子,“喂啰誒——哦——啰——” 【林隨安!】 明亮的嗓音幻化成一團(tuán)光,倏地?照亮了?黑暗,林隨安看到了?花一棠的臉,他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瞬不離地?盯著她,溫?zé)岬氖?掌包裹住她整個拳頭。原來她在不知不覺間攥緊了?手?指,指甲割得掌心有些疼。 “完了?,”林隨安吸涼氣,“啥都沒看到。” 花一棠瞪大?了?眼睛。 “只有聲音,沒有畫面。” 花一棠皺眉,猝然看向方刻。 方刻合上尸體的眼皮,嘆氣,“這名死者,是個盲人。” 林隨安:“……” 不是吧! 第93章 大理寺花廳位于后衙西南角, 三面朝陽,光線極佳,蜜色的陽光透過?窗欞映在地上?, 形成一排排整齊的小方塊,書?案有些年頭了, 四角泛著滑溜溜的油光, 但比起大理寺卿陳宴凡的腦門,還?是稍顯遜色。 “陳某之前曾聽說過花家四郎的傳聞,揚都第一紈绔,出身富貴,遍身榮華,知?交遍天下。”陳宴凡笑?瞇瞇道,“未曾想, 竟是這般明貌如花、風(fēng)姿卓越的小郎君,著實令陳某有些吃驚啊。” 花一棠笑得兩眼彎彎:“素聞陳公自執(zhí)掌大理寺以來,循規(guī)蹈矩,兢兢業(yè)業(yè), 行事?穩(wěn)重,今日一見,才覺世人對陳公的理解著實有些偏頗, 依花某所見,陳公老當(dāng)益壯, 童心未泯,而且——當(dāng)真聰明絕頂啊!” 陳宴凡咬牙:“四郎過獎了!” 花一棠切齒:“陳公謬贊了!” 二人互瞪,一片死寂。 林隨安嘬了一下牙花子, 心道好家伙。 陳宴凡上?來就陰陽怪氣罵花一棠是個只知?吃喝玩樂、只有酒rou朋友,只有臉能?看的繡花枕頭。花一棠更不客氣, 一串馬屁翻譯過?來就是:你丫的就是個狗屁不是的老頑固,居然還?爬墻偷聽,臭不要臉!最?后還?神補刀罵他是老禿子。 陳宴凡氣得指甲摳著桌邊咔咔作響,林隨安有理由相信,若非花一棠身負(fù)圣命,他定會掀桌子拍扁花一棠的臉。 凌芝顏很掐眉頭,又成了一顆苦哈哈的小白菜。 花廳內(nèi)只能?聽到大理寺少?卿張淮滋溜滋溜的喝茶聲。 方刻翻白眼,將兩張檢尸格目塞給?林隨安,閉眼假寐。 氣氛僵硬尷尬到了這個地步,林隨安自問?沒本事?打破僵局,反手?又將兩張燙手?山芋塞給?了花一棠。 花一棠端著女團(tuán)級別的笑?容管理,瞥了眼陳宴凡,捻起檢尸格目一角,用扇子輕輕一扇,兩張驗尸報告仿佛羽毛輕飄飄飛到了凌芝顏的腳下,“啊呀,凌司直,你的東西掉了,快撿起來瞧瞧。” 張淮噴茶:“噗——” 林隨安:“……” 這也行? 凌芝顏抓住時機順坡下驢,將檢尸格目雙手?呈給?陳宴凡,“陳公,請過?目。” 陳宴凡黑著臉接過?,略略掃了一眼,“這檢尸格目不合規(guī)程——”待看清上?面的字,頓時沒了聲音,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越掃越快,看完一遍,又看了一遍,陰沉著臉將兩張檢尸格目遞給?了張淮,張淮飛快看完,沉默半晌,看著方刻問?道: “敢問?這位仵作姓甚名誰,師承何處,如今在何處高就?” 方刻眼睛都沒睜,“你若不信我,可以將全東都的仵作都尋來一起驗,不必在此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浪費時間。” 張淮:“……” 不愧是方兄!懟人功力一如既往的穩(wěn)定!林隨安暗暗豎起大拇指。 “別說花某沒提醒你們?,”花一棠斜過?身子,扇頭抵著鬢角,眼皮拉得又細(xì)又長,“若不盡快抓住這個兇手?,很快就會出現(xiàn)下一個死者。” 張淮:“花四郎此言何意?” “屬下還?未來得及稟報,”凌芝顏將之前的卷宗呈給?陳宴凡,“經(jīng)過?屬下整理,發(fā)現(xiàn)京兆府未能?偵破的十宗案子和大理寺負(fù)責(zé)的三宗懸案,皆與這兩宗沉尸案頗為相似,死者皆為年輕女性,且死后尸體皆被特殊處理過?。屬下以為應(yīng)該并?案調(diào)查。” 張淮飛快瀏覽了一遍卷宗,提出疑問?:“可是死因并?不相同,五人為勒死,八人為窒息而死,而這兩人乃為碳?xì)庵卸尽M粋€兇手?,一般都會采用相同的殺人手?法,或者說,每個兇手?都有自己?特定的殺人習(xí)慣——” “兇手?是人,不是路邊的石頭草木,是人,就會變的。”花一棠搖著扇子道,“比如我,昨天想吃馎饦,今天想吃切膾,明?天或許就想吃胡餅,后天想嘗嘗手?抓羊rou——” 凌芝顏:“嗯咳!” “這個兇手?一直在成長。”林隨安踹了花一棠一腳,花一棠哼了一聲,“雖然殺人手?法不同,但兇手?最?底層的核心邏輯并?沒有變。” 這一解釋,莫說陳宴凡和張淮,就連凌芝顏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林隨安意識到她不知?不覺用了現(xiàn)代的語言表述方式,忙翻譯道,“我的意思是,兇手?的目的沒變過?。” 花一棠:“一般兇手?殺人之后,為掩蓋罪行,多?半都會毀尸滅跡,但在這幾宗案子中,兇手?不但費盡心思留下了尸身,還?想盡辦法保持尸體的外表容貌,行為如此反常,定是有不得不這么做的原因。” 陳宴凡:“那你們?說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花一棠:“留下一具完整又美麗的尸體。” 林隨安:“勒死不會破壞尸體的完整性,窒息甚至沒有傷痕,而碳毒令尸表顏色呈粉紅色,愈發(fā)艷麗好看。” 花一棠:“換句話說,兇手?一直在改進(jìn)?殺人方法,想讓尸體能?夠更加漂亮。” 張淮:“若真如你們?所說,兇手?為何要做這些?!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林隨安和花一棠對視一眼,有些難以啟齒。 “jian|尸。”方刻異常平靜道出兩個字,“兩份檢尸格目里皆有標(biāo)注。” 陳宴凡忙又看了一遍檢尸格目,倒吸涼氣。 張淮愕然:“可是,只有這兩具尸體驗出了——其余尸體并?無這些——” “我看過?其余卷宗中的檢尸格目,十三具女尸中,有十具仵作并?未仔細(xì)驗過?女尸的陰|門內(nèi)部,自然沒有發(fā)現(xiàn)。而余下的三具曾令坐婆草草驗過?,稱未發(fā)現(xiàn)血跡,便斷言死者并?未被|強|jian|。”方刻道,“這其中有一處巨大的漏洞,若是生前被強,或許會有血跡,或許沒有,若死后被強,十有八九不會留下血跡。但是根據(jù)那些尸體的尸斑位置判斷,她們?在死后二到四個時辰之內(nèi),也遭遇到過?相同的暴行。還?有一點,她們?的尸體表面都涂了東西,能?夠保持尸身不腐,應(yīng)該是一種特制的香膏,我之前并?未見過?,很有可能?是海外之物。可惜我暫未驗出香膏的成分。” 凌芝顏面色鐵青:“這名兇手?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行此等禽獸之事??” 還?能?是什么人?自然是個變|態(tài)。林隨安心道,嘴上?卻說,“兇手?性格狂妄自大,頗為自負(fù)。” 花一棠:“兇手?將尸體容貌完整留存,一則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獸|行,二則,他酌定即使官府發(fā)現(xiàn)死者的身份,也不能?從死者身份查到他。就仿佛——”頓了頓,“在挑釁一般。” 林隨安:“兇手?家中富裕,頗有家底。” 花一棠:“所有尸體皆在東都水系中發(fā)現(xiàn),兇手?定是有船,在各河各渠中可自由航行且不顯眼,方便拋尸。兇手?以碳?xì)鈿⑷耍€?要保存尸體不被人發(fā)現(xiàn),定有自己?的宅院,不、或許不止一處宅院。” 陳宴凡和張淮直勾勾瞪著花、林二人,仿佛在震驚這倆人說話竟能?如此配合無間,且句句有理有據(jù),就仿若他們?同時見過?兇手?一般。 “兇手?為男性,性格自負(fù)自大,家境殷實,有船有宅,還?有門路能?得到海外進(jìn)?口的貴物——”花一棠用扇子敲著下巴,“目前只能?推斷出這些——陳公你瞪著花某作甚?!” 陳宴凡:“聽起來很像花家四郎你啊!” 花一棠:“花某還?覺得與陳公很是相似呢!” 張淮:“嗯咳咳咳咳咳!” “太籠統(tǒng)了,這樣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兇手?的身份。”凌芝顏搖頭道。 張淮:“你們?說的這般男子,東都起碼有好幾萬。” 陳宴凡雙臂叉胸,瞪著桌上?的檢尸格目開始犯愁。 其實,還?有線索。林隨安皺眉,只是—— 花一棠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 林隨安明?白他的意思,如今他們?都不猜不透兩具尸體留下的記憶的有何意義,說出來除了引人懷疑之外,并?無大用。 花廳外響起了敲門聲,一名衙吏進(jìn)?門報告,說有兩戶人家根據(jù)張貼的尋人告示前來認(rèn)尸。凌芝顏立即起身迎出門,就在此時,陳宴凡突然叫住了花一棠。 “花家四郎,請留步。”陳宴凡沉著臉,連腦門上?的油光都透出了凝重二字,林隨安詫異回望,花一棠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張淮上?前,請林隨安與方刻一同出了門。 一轉(zhuǎn)眼的功夫,門外的凌芝顏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張淮的步子邁得奇大,趕路似的追,方刻走得氣喘吁吁,林隨安的速度倒是毫無壓力,只是有些好奇。 “張少?卿,可是有什么不妥?” “陳公一直不想讓六郎插手?此案,是有原因的。”張淮看了林隨安一眼,“之后,若是林娘子方便的話,可否照拂六郎一二?” “誒?”林隨安詫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照拂凌司直?” 張淮點頭:“想必此時的陳公也正與花家四郎說著類似的話。” 林隨安心里有些犯嘀咕:聽這意思,莫非凌大帥哥有什么不可說的秘密? 斂尸堂近在眼前,門半掩著,里面?zhèn)鞒鏊盒牧逊蔚目藓奥暋埢窗櫨o眉頭,推門走進(jìn)?去,林隨安猶豫了一下,也進(jì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