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71節(jié)
花一棠的眸光在珍珠簪上一頓,發(fā)綠的臉終于恢復(fù)了正常,不動聲色看向林隨安,林隨安微微頷首。 尤九娘七竅心肝,自然看到了林隨安和花一棠的對視,笑容愈發(fā)魅惑,摘下簪子在手?中把玩,“聽聞四郎為了博紅顏一笑,重?金求取珍珠首飾,不知我這幾支珍珠簪能否入得了林娘子的眼啊?” 林隨安點頭:“可?否給我仔細(xì)瞧瞧?” “這三支珍珠簪乃是我心愛之物,若沒有二?十倍價錢我可?是不賣的。”尤九娘朝林隨安拋了個媚眼。 “我出五十倍。”花一棠掏出滿滿一荷包金葉子拋了過去,尤九娘被從天而降的巨款砸得表情管理都失控了,兩只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幸虧還算有幾分?名妓的風(fēng)骨,瞬間恢復(fù)正常,忙將手?里的簪子塞給了林隨安,“成交!” 林隨安終于見到了金手?指回憶中的簪子實物,花一棠的畫功神乎其技,大小花紋幾乎與?實物一模一樣。 這是一根銀簪,盛在掌中頗有重?量,用料很足,根據(jù)花一棠的說法,式樣是十幾年前的老款式,但做工頗為精細(xì),尤其是簪子上的珍珠,雖然明顯有瑕疵,但與?花紋嵌合完美,宛若一體,看得出魯時花了不少時間和心思。 林隨安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為何要做這根簪子? “尤九娘,這根簪子你是從何處得來的?”花一棠指著?魯時的簪子問。 尤九娘眼珠子都要掉到金葉子荷包里,聽到問話?,不禁一愣,想了半天,表情有些不確定,“這根簪子啊,好像是——”正說著?,坐在她?對面的藍(lán)裙少女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她?跟前,拽了拽她?的袖子,低聲說了句什么。 尤九娘的笑臉有些掛不住了,“這不好吧?” 藍(lán)裙少女又拽了拽。 尤九娘尷尬,“我這妹子也有東西想賣給四郎,不知——” “無妨。”花一棠招呼小燕過來,“帶這位小娘子過去,無論什么首飾,皆付十五倍價。” 小燕吸了口涼氣,領(lǐng)著?藍(lán)裙女子去插隊,兩位掌柜聽到價格,臉又黑了一層。 尤九娘盈盈施禮,“多?謝林娘子,多?謝四郎,我這……著?實有些過意不去了。” 林隨安:“尤九娘不必在意,還請仔細(xì)想想此?簪的來歷。” 尤九娘挽起耳邊碎發(fā),“我的首飾著?實多?了些,這支珍珠簪子太素了,平日里我根本想不起來戴,若非是今日珍寶軒的告示,我也不會?翻出來——”突然,她?猛地抬眼,“我想起來了,這根簪子是我買的,是紀(jì)大夫賣給我的,說是他妻子的嫁妝。” 林隨安和花一棠面色微變,異口同聲: “七河坊紀(jì)氏醫(yī)館的紀(jì)大夫?!” “紀(jì)高陽?!” “就?是他,”尤九娘點頭道,“我常去紀(jì)氏醫(yī)館買葡萄淚,一來二?去就?熟了嘛,其實這簪子樣式老舊,珍珠也不夠圓不夠大,但紀(jì)大夫家里不寬裕,我就?想著?能幫一把是幫一把——” “豬人?!”攤位前的伊塔突然大叫,嘴里嘰里呱啦喊出一長串不知所云的外語,他雙手?緊緊握著?那個藍(lán)裙少女的手?腕,急得兩只眼睛都變成了深藍(lán)色,藍(lán)裙少女嚇得夠嗆,拼命往后縮,嗚嗚嗚哭了起來,靳若噼里啪啦拍著?伊塔的手?背,“哎呦你小子發(fā)什么瘋,喜歡人?家姑娘好好說啊,急什么?!” 木夏急得滿頭大汗,“伊塔你說的是哪國話?啊?!別把好幾國語言混在一起說啊!” 伊塔:“豬人?!豬人?!%%¥¥#¥%%!” 林隨安給花一棠打了眼色,讓他盯緊尤九娘,快步走了過去。 伊塔的手?背被靳若打得通紅,依然不肯放開藍(lán)裙少女的手?腕,少女的手?被寬大的袖子遮住,能看出拳頭緊緊握著?,拼命掙扎,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伊塔見到林隨安頓時大喜,用力將藍(lán)裙少女的手?腕扯過來,“豬人?!手?!手?!” “我不賣了!不賣了!放手?!我害怕!”藍(lán)裙少女大叫。 四周百姓指指點點,看著?伊塔的眼神頗為不屑。 “光天化日之下,真是是有傷風(fēng)化。” “那小娘子哭得多?可?憐啊。” “果然是蠻夷之人?,不懂禮數(shù)。” “這和剛剛那幾個潑皮有何區(qū)別?” 林隨安皺眉瞇眼,目光在少女的袖口轉(zhuǎn)了一圈,倏然出手?,一把擒住了藍(lán)裙少女的手?腕,眾人?頓時傻眼,就?見林隨安輕輕一扭,少女的拳頭不受控制張開,吧嗒掉出了一枚珍珠。。 “珍寶軒的蜘蛛!”伊塔大喊,“牙品,真品,是這個!” 木夏的翻譯系統(tǒng)終于正常啟動,“是珍寶軒的珍珠,不是贗品,是丟失的真品上的珍珠!” 兩名掌柜臉色大變,靳若立即上前,細(xì)細(xì)打量著?藍(lán)裙少女的身形。 林隨安:“這位小娘子,你這珍珠是從哪兒得來的?” 藍(lán)裙少女哭哭啼啼,“是別人?送的,嚶嚶嚶……” “何人?送的?是男是女?年紀(jì)多?大?何時送的?姓甚名誰?” “好疼,嚶嚶嚶……放手?……嚶嚶嚶……” 少女哭得傷心,可?惜林隨安充耳不聞,反倒手?指微微用力,緩緩拉高藍(lán)裙少女的手?腕,她?寬大的袖子滑下了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和修長的手?指,臂骨粗狀,手?背青筋清晰可?見,分?明是男人?的手?臂。 林隨安笑了:“看來小娘子喜歡健身啊。” 藍(lán)裙少女猝然抬眼,掛滿淚水的臉上異常地突兀跳出一抹狡笑,手?腕一扭,竟好似鱔魚般嗖一下從林隨安的掌心滑了出去,林隨安大驚,探手?再抓,可?這一脫手?,哪里還擒的住,就?見那藍(lán)裙子整個人?倏地往后一縮,足尖噠噠噠輕盈點地,踏步方位也不知用的什么章法,身形竟是快出了殘影,眨眼間就?到了二?十步外,腰肢一扭,拔足狂奔,逃之夭夭。 這般身法和速度,林隨安只在武俠電影里見過,頓時精神大震——好家伙,穿越了這么久,總算見到傳說中的輕功了——林隨安腳掌蹬地,身如羽箭飛出,箭靶就?是“藍(lán)裙少女”,勢在必得——得……得個屁啦! 藍(lán)裙子此?時的背影已?經(jīng)完全稱不上“少女”了,也不知是不是林隨安眼花,隨著?他越跑越快,身體骨骼好似變大了,上半身的半袖被撐得緊繃,但見他躍步疾奔,雙臂快擺,姿勢和百米跨欄的奧運選手?頗有幾分?神似,速度更是毫不含糊,尤其是此?時街上排隊聚集的百姓甚多?,以人?流為天然屏障,轉(zhuǎn)、繞、跨、跳、鉆,時不時來個漂亮的騰空躍翻,逃跑路線那叫一個絲滑,甚至人?都跑過去了,四周的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 相比之下林隨安雖然戰(zhàn)斗力驚人?,但都是直來直去的砍殺功夫,顯然沒有在鬧市區(qū)追人?的經(jīng)驗,速度剛提上去,險些撞到大肚子的孕婦,緊急減速、轉(zhuǎn)彎、再提速,艾瑪,有個流鼻涕的熊孩子,足底剎車,踉蹌繞過小娃的鼻涕泡,哦嚯嚯,左邊來了個板車,右邊冒出個老頭,倉皇后退,小腿肚子險些轉(zhuǎn)了筋——一路跌宕起伏橫沖直撞,此?起彼伏的驚呼和叫罵不絕于耳。 前面那小子是故意的,專門挑老弱婦幼做擋箭牌,林隨安恨得牙根直癢癢,眼瞅著?那鉆入人?群的藍(lán)色裙擺仿佛金魚尾,示威似的飄來飄去,看得見,摸不著?,我氣死你。 有幾分?本事啊! 林隨安瞇眼,旁移兩步,足踏墻面,千凈刀鞘咔一聲插入墻面,借力向上一攀,躍上屋頂,這下好了,上面沒人?,視線開闊,雖然建筑物高低參差不齊,瓦片有些滑,但對于林隨安來說不過小問題,每次落地時只需用鞋底碾碎瓦片,自然就?不滑了,遇高就?攀,遇低就?躍,還能抄近路,暢通無阻追了三條街,探頭一看,藍(lán)裙子就?在下面,正好還是一條人?煙稀小的小巷,林隨安大喜,一躍而下輪起千凈就?砸了下去。 這一砸?guī)е?千鈞之力,撕空裂日,藍(lán)裙子抬眼一瞧,駭然變色,足尖噠噠噠噠噠連點五下,裙擺瞬間晃出了五道殘影,頗為鬼祟惑人?,可?惜林隨安根本沒鳥他,管你是百鬼夜行還是魑魅魍魎,皆是一招定乾坤——千凈重?鞘攜風(fēng)帶煞轟了過去,五道殘影全被轟了正著?,在半空合成一道拋物線“咚——嗖——吧唧”摔到了地上,裙子破成了爛抹布,人?攤成了一張餅。 林隨安大喜,扛著?千凈上前,揪住藍(lán)裙子的脖領(lǐng)子將他從地上揭了起來,豈料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呲溜往下一滑,整個人?猶如蛇蛻皮般從衣服里脫了出去,林隨安手?里只剩下條破裙子和一頭假發(fā)。 喔嚯嚯嚯嚯?! 林隨安大為震撼,一晃神的功夫,就?見一條人?影沿著?墻根溜出了街口,她?連衣裙和假發(fā)都顧不得扔,疾步追出,然后,傻眼了。 這條巷子正連著?青越河的市集,街上人?來人?往,摩肩擦踵,人?影鉆進(jìn)去猶如鯽魚入大河、蝌蚪進(jìn)泥塘,消失了。 “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啊?”林隨安哭笑不得,“怎么還能蛻皮?莫非是畫皮的妖怪?” “咳咳咳,這世間哪……有鬼,咳咳咳……只有……人?裝鬼,咳咳咳——”靳若氣喘吁吁奔至林隨安身邊,弓腰雙手?扶膝,滿頭大汗。 林隨安嫌棄:“怎么才來?” 靳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一個字喘半天,“你們?……簡直……不是人?……” “……” “跟……咳……跟我走……” 林隨安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好跟著?靳若進(jìn)了市集。 此?時已?過酉正,青越河的市集即將休市,小攤販趁著?最后的時間打折售賣今日的存貨,吆喝得一個比一個起勁兒,行人?步履匆匆不為所動,偶爾有幾個停留的撿個漏,靳若一路走過去,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反而一直盯著?地面,神情專注,仿佛地上隨時隨地能開出花來。 林隨安明白?了。靳若正在追蹤藍(lán)裙子留下的蹤跡。 但是,街上的足跡這么亂,能尋到嗎? 正想著?,就?見靳若腳步一頓,蹲下身,盯著?地面上亂七八糟的腳印片刻,站起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目光旁移,林隨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個面皮黝黑的菜農(nóng)蹲在河邊,前面擺著?幾個空竹筐,最邊上的筐里躺著?半筐爛白?菜,菜農(nóng)有一搭沒一搭抽著?水煙,一個身形佝僂的老婦蹲在筐邊挑挑揀揀。 菜農(nóng):“行了行了,別挑了,都挑爛了。” 老婦低著?頭,根本不聽,繼續(xù)執(zhí)拗挑菜。 靳若長吁一口氣,徑直走到老婦身邊蹲下,也挑起了菜葉。 老婦人??有意思了。 林隨安想起了珍寶軒的贗品,還想起了袁家五娘那個已?經(jīng)去世的姨婆——她?蹲到了老婦另一側(cè)。 靳若:“想不到今日能見到江湖失傳已?久的縮骨功和蓮花步,真是大開眼界。” 林隨安:喔嚯! 老婦垂著?腦袋,不理靳若。 靳若:“縮骨千人?面,蓮開萬人?影,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天下第一盜云中月的看家本事。” 老婦:“……” “云中月三十年前金盆洗手?,算算年紀(jì),他老人?家應(yīng)該快九十了吧。” 老婦終于抬頭了:“啊?” 靳若挑眉:“想當(dāng)初,云中月孤身一人?,盜盡天下至寶,踏月入宮城,踩云戲禁軍,是何等的傳奇瀟灑,未曾想他的傳人?竟淪落至此?,連偷兩支簪子都要縮頭畏尾,還被人?滿街追著?打,嘖嘖,真是黃鼠狼生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老婦:“你說什么?老婆子耳背——聽不見——” 菜農(nóng)受不了了,“你們?到底買不買?不買趕緊走!” “大哥,”林隨安掏出一吊錢,“我全要了。” 菜農(nóng)大喜:“哎呦,這位小娘子真是豪爽,來,連筐一起賣你了!”說著?,探手?取錢,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和靳若出手?如電,一邊一個攥住了菜農(nóng)的兩只手?腕,同時將老婦擋在了身后。 林隨安樂呵:“水煙可?遮不住你身上的血腥味兒,腿斷了吧?” 靳若呲牙:“縮骨功可?改換身形卻不能改變體重?,蓮花步走路沒有后腳跟,更別說你還跛著?一只腳。” 菜農(nóng)怔了一下,漸漸的,黑黝黝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眼瞳黑白?分?明,靈動狡黠,白?花花的牙齒閃亮如貝殼,“千凈之主,凈門門主,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說是不是啊,阿婆?” 不好! 林隨安暗呼不妙,只覺身后勁風(fēng)四起,殺氣四溢,不禁大驚失色,一把推開靳若,自己就?地一滾,十幾枚鐵棘攜風(fēng)刺入地面寸余,距離二?人?被扎成刺猬只差毫厘。 林隨安和靳若滾得灰頭土臉,待爬起身一看,菜農(nóng)和老婦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地的爛菜葉,造型怎么看怎么像一張吐舌頭的鬼臉。 林隨安:“……” 大爺?shù)模?/br> 靳若目光在四周急急一掃,面色微沉,拔出地面的鐵棘看了看,雙眼瞇成了細(xì)細(xì)的一條縫,他深深吸氣,嘬起嘴唇吹了聲嘹亮悠遠(yuǎn)的口哨,林隨安只覺無數(shù)銳利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但她?轉(zhuǎn)目四顧,卻尋不到任何異常。街道如常,行人?如常,甚至連河邊槐樹上鳥叫的聲音都沒變化。 靳若咬牙切齒道:“云中月重?出江湖,凈門弟子凡得此?人?消息者?,必盡速報之。” 隱藏在暗處的視線毫無變化,風(fēng)拂河面,水光粼粼。 靳若胳膊肘撞了林隨安一下,林隨安心領(lǐng)神會?,高擎千凈:“千凈在此?,凈門弟子聽命!” 風(fēng)拂槐葉,沙沙作響,依然沒有回應(yīng)。 林隨安有些尷尬:“……貌似沒人?理我們?……” 靳若的臉黑成了鐵鍋底,唰掏出一片金葉子,“云中月的消息,一條一片金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