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61節
“鑰匙在誰手里。” 張掌柜:“只有我和李掌柜有,每日隨身攜帶,睡覺時都不曾卸下。” 花一棠看?了眼靳若,靳若翻白眼,腳踩柜臺躍上房梁,快速繞了一圈,飛身落下,拍了拍手道?,“房梁上該掃了,灰太大。瓦片完好,沒啥問?題。” 掌柜伙計目瞪口呆看?著靳若,靳若的小模樣很是得意。 這便是排除了賊人半夜偷偷入店換贗品的可能?性,林隨安想,不過也對,若她是賊人,費勁巴拉進?來?定?然搶劫一空,怎么可能?只換一套贗品,效率太低了。 花一棠:“昨日申初至關店,來?店里的客人可有異常?” 昨日申初是花一棠離開此?店的時間,看?來?他是懷疑期間有人扮做客人調換了貨品,這的確是個調查方向,但?他又是如何?確定?不是店里的人監守自盜呢?林隨安想,若是她,定?然先從內部著手調查。 眾人紛紛搖頭?:“都是熟客,沒有什么異常。” “生臉孔的客人呢?” 張掌柜:“回四郎,昨日沒有生臉孔的客人。” “負責東南角柜臺的是誰?”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唰一下射向了其中一個伙計,是個女?娃,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瓜子臉,兩?只眼睛瞪得老大,眼皮都哭腫了,“回、回四郎,是、是我。” “回稟四郎,小燕雖然年紀小,但?在店里已經做了兩?年,人很是伶俐,手腳利索,經她手的買賣從未出過錯!”張掌柜忙解釋道?,眾伙計也紛紛附和。 他們如此?眾口一詞,林隨安更懷疑了:莫不是整個店里的掌柜和伙計早就串通好了,是團伙作案。 “你叫小燕是吧,莫慌,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花一棠貼上畜無害的笑臉道?,“我相信你。” 小燕看?傻了,怔怔點了點頭?,眾人也紛紛松了口氣。 林隨安恍然大悟,花一棠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先將懷疑對象定?為外部人員,待他們放松警惕后?再套話,便可發現?破綻和線索。 果然陰險。 花一棠:“昨日可有客人看?賞那套首飾?” 小燕:“有。” “共有幾人?” “四人。” “可還記得都有誰?” “陳家大娘子,徐家老夫人,王家大媳婦,袁家五娘。都是熟客。” “她們可曾試戴首飾?” 小燕想了想,“徐家老夫人說要給女?兒選嫁妝,只是看?了看?,陳家大娘子只是問?了價格,王家大媳婦只試戴了項鏈,只有袁家五娘試戴了全套。” “她卸下首飾后?,你可曾檢查過?” “查了,首飾并沒有任何?問?題。” “袁家五娘可與平日有什么不同?” “沒什么不同——不,”小燕想了一下,又搖頭?道?,“平日里袁家五娘都是一人前來?,昨日身邊跟了名老婦人,”說著,慢慢皺起眉頭?,“我想起來?了,我將首飾放回柜臺后?,那老婦人似乎對首飾頗為喜愛,在柜臺流連許久,當時袁家五娘又要試戴其他首飾,我忙著招呼,又見那老婦人并未觸碰,便未留意。” 花一棠:“你之前可曾見過那名老婦人?” 小燕:“沒有。但?是她眉眼和五娘有五成相似,而?且衣著華貴,談吐有禮,和五娘交談甚歡,神情親昵,應該是袁家的長輩。” “李掌柜,著人備禮,與我一同去拜訪袁家。”花一棠道?,“張掌柜備上同樣的禮,送去陳家、徐家、王家,就說我花家四郎為感謝他們多年來?的照顧,特意送的,問?安的時候多留意幾位娘子的神情舉止。” 兩?名掌柜滿口答應,在木夏的帶領下招呼所有伙計著手準備。 花一棠慢條斯理搖著扇子,給林隨安舀了碗茶。 林隨安:“你確定?李掌柜他們沒問?題?” “哼,那兩?個是老油條,一時半會?露不出什么破綻,其余四名伙計都是五年以上的老人,以他二人馬首是瞻,不易突破。我暫且帶他們出去溜溜,再探探口風。”花一棠道?,“小燕來?此?店的年頭?最短,應該是最快的突破口,可惜我身份特殊,她對我戒心太重,再問?也是無用功。你長得面善,又是女?子,換你去問?小燕,定?有所收獲。” 林隨安:“……” 花一棠眨眼:“怎么了?” 靳若扶額:“花一棠你不是眼睛有問?題,林隨安哪里長得面善了?” 花一棠:“誒?” 伊塔重重嘆了口氣。 “誒??” * 林隨安覺得花一棠的提議純屬扯淡。 暫且不論她的樣貌是不是真的“面善”,就沖她是花一棠保鏢的身份,小燕就斷不會?消除對她的戒心,所以林隨安直接拋棄了花一棠的辦法,選了更簡單直接的方案——跟蹤。 既然是跟蹤,自然越不起眼越好,伊塔被狠狠地嫌棄了,扔給了花一棠,靳若首當其沖成為了技術指導,與林隨安同行。 “你我二人最好分成兩?路交替跟蹤,人多時,縮短距離,人少時,拉長距離,要時刻保證能?看?清小燕的位置,若有意外,靈活機動應對。”靳若戴上花一棠昨天買來?的氈帽,“最好有一定?的偽裝。” 林隨安在墻皮上抹了把灰,隨手涂在臉上,“走。” 靳若慘不忍睹:“太草率了。” 其實?跟蹤小燕完全不需要什么技巧,花一棠帶二位掌柜出門后?,放了小燕收工回家。小燕很高興,一路走得飛快,根本沒留意身后?是否有人盯梢。 城中有一條清越河,從東北角斜貫而?下,由西南角流出,將城中十三坊分成了南北兩?個三角形,西北半城七坊以“河”為名,被稱為河半城,東南半城七坊以“岳”為名,俗稱岳半城,想必便是“河岳城”名字的由來?。清越河上有三座石拱橋,都有些年頭?了,長滿了青苔和爬山虎,橋下除了幾家小食攤,皆是小手藝人,磨鏡的、鋦瓷的、洗刀的、還有不少候工的泥瓦匠和木匠,小燕似乎和這些人都很熟,和他們熱情打過招呼,穿橋而?過,到了岳半城。 此?處的情景明顯河半城差了許多,河半城的貴戶商人居多,穿著多鮮艷明麗,岳半城則多為本地百姓,并不富裕,衣著樸素,建筑風格也更為素雅,就好似多了層灰蒙蒙的濾鏡。幸虧林隨安和靳若都不講究穿戴,走在街上也不顯眼,若是花一棠和伊塔來?了,定?會?變成禿子頭?頂的虱子——萬眾矚目。 小燕來?了此?處,神色更為放松,步伐也更為輕快,好像一只靈巧的燕子在街巷間翩飛,她穿過西岳坊、中岳坊,到了北岳坊。此?坊乃是河岳城最北邊的里坊,建筑也是最低矮破爛,林隨安注意到,路上行走要么是白發蒼蒼的老人,要么是面黃肌瘦的病人,顯然,此?坊便是整個河岳城的貧民窟。 林隨安和靳若開始交替跟蹤,此?坊是典型的熟人社?區,他們兩?張生臉太引人注目了,剛進?坊門就收到了不少懷疑視線。林隨安覺得自己的確有些草率了,應該搞兩?張破麻袋裹在身上再行動。 幸好小燕并無所覺,三轉兩?轉到了一條名為“北八巷”的街道?,在一所小院前敲了敲門,“時爺爺,我來?啦。”又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聞了聞,露出了笑臉。 油紙的里胡餅是她在橋下的小食攤買的,路上聞了好幾遍都沒舍得吃,原來?是拿來?送人的。 良久,小院里都沒有回應,小燕又敲了兩?遍門,有些急了,趴在門縫里朝門里看?,突然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金紙。 林隨安和靳若對視一眼,果斷放棄了跟蹤,閃身到了小燕的身后?。靳若去門口查探,林隨安將小燕扶了起來?。 “出了何?事?”林隨安問?。 小燕似是嚇傻了,看?著林隨安竟是沒認出來?,只是張著嘴,嗓子里啊啊啊的叫著,眼淚不受控制滾滾落下。 “真是晦氣!”靳若回頭?喊道?,“林隨安,里面好像有個死人!” 林隨安:“……” 第49章 “死者魯時, 男,年?七十三,家?住北岳坊北八巷二百二十一號——這老頭家?里還有其他親人嗎?”黑衣黑靴的不良人從院里探出腦袋, 用布巾捂著口鼻問?道?。 小燕抽泣著舉手,卻被旁邊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拽住壓下, 低聲道?, “不良人問的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小燕你可別亂認,恁是惹麻煩嘞。” 小燕表情有些發怔,好?像還未反應過來。老奶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嘆了口氣,“人老了,遲早有這么一天, 孩子,節哀順變。” 林隨安站在小燕身后幾步之外,默默觀察著四周。靳若在發現尸體的第一時間就?去就?報了官,縣衙位于河半城的一河坊, 一來一去用了快半個時辰,不良人來破了門,確認了尸體身份, 一通折騰招來了不少居民圍觀——都是步履蹣跚,形如枯槁的老人, 得知鄰居死了,沒有任何驚慌和?看熱鬧的表情,只是平靜地看著, 表情淡漠。 靳若低聲道?,“我粗粗轉了一圈, 北岳坊里八成以上都是獨居的老人,要么是一輩子貧困沒錢娶老婆,無兒無女?,要么是親人都死了,要么是身患重病被親人嫌棄的,老人多,又都是窮人,幾乎每天都有死人,這里的人早就?習以為常了。” 林隨安暗暗嘆了口氣:世道?艱難,人如草芥…… “到?底有沒有人知道??這老頭還有親人嗎?”不良人又喊了一句。 “時老三有個遠房侄子,住在南岳坊。”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不良人:“叫什么?具體住址?” “好?像叫魯九,具體住哪不曉得。” 不良人回頭喊了一句什么,一個年?輕不良人一路奔出。小燕的臉色白得嚇人,那個不良人身上帶著一股腐臭味兒,令人作?嘔,顯然尸體的情況不太妙。 不良人指向小燕、林隨安和?靳若,語氣很是不善,“你、你、你,你們三個報官的過來,說說是怎么發現尸體的?” 林隨安:“閑逛路過。” 靳若:“看到?人哭。” 林隨安:“隨便看看。” 靳若:“湊巧看到?。” 不良人:“……” 不良人臉色不咋好?看,他的目光在林隨安和?靳若身上轉了一圈,這二?人衣著雖然看起來樸素,但細細觀察就?不難看出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剪裁更是精細,且此二?人眸光凜然,氣質非凡,只怕不是普通百姓。不良人在官場混了這么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略一思索,便跳過二?人,開始問?小燕,“你呢?和?死者有什么關系?” 小燕抹去眼淚,吸了口氣:“我和?時爺爺是朋友。” “朋友?” 小燕點頭:“時爺爺是手藝人,我想找他學?手藝,后來就?成了朋友。” 不良人皺眉,“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差不多七八天前,”小燕想了想道?,“是十月初五,我買了胡餅過來。時爺爺最喜歡吃胡餅了……”說到?這,眼圈一紅,又落下淚來。 人群中的老人們紛紛道?: “是啊,小燕常常來看老時,來的時候都帶著胡餅。“ “那天的胡餅我也吃了,恁是香呢。” “我記得那天是老時送小燕出的門。” 不良人還想問?什么,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背個大木箱晃晃悠悠走了進?來,雙眼迷離,酒氣熏天,邊走邊道?,“尸體在哪?” 不良人臉黑了,忙把胖子推搡進?去,“里面里面里面!天還沒黑,老李你怎么就?喝成了這樣?” “嘿嘿,喝了酒,才驗得準嘞。”這位“老李”顯然是個仵作?,一搖三擺晃進?了院子,院中一片叫罵聲,想必是酒氣和?尸臭混在一起味道?愈發惡心。 靳若滿頭黑線:“這仵作?能行嗎?” 林隨安:“……” 感覺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