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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第6節

    穆忠幾番打量林隨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難不成你要說,羅家主自己殺了自己?”

    林隨安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很快就否決了。

    不為別的,因為羅蔻。

    羅石川心有牽掛,不會自殺。

    “不是自殺。”林隨安道,“定是真兇殺人后,用某種機關做了這間密室。”

    穆忠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密室?”

    朱達常:“那、那那那那是啥?”

    “命案發生在完全封閉的房間里,兇手卻能利用某種詭計逃脫或者憑空消失,用以洗脫嫌疑。”林隨安目光掃過整件屋子,“只要能破解密室之謎,自然就能抓住真兇。”又看了穆忠一眼,“難道你們不想抓住殺害羅家主的真兇?”

    穆忠不說話了。

    第一個出去的不良人終于滿頭大汗回來了,還揪了個胖畫師,胖子嚇得抖若篩糠,兩條腿一個勁兒地往地下出溜。

    林隨安:“將這房間的布局、所有家具、擺設、物件都畫下來,一寸都不許錯!”

    畫師:“誒?”

    不良人:“快畫!”

    畫師哆里哆嗦趴在門口,鋪開紙,看一眼屋里,畫幾筆,速度還挺快。

    又是十幾分鐘,第二個不良人回來了,身后跟著個干巴瘦老頭,背了個大木箱,顯然是南浦縣的仵作。

    林隨安:“進來驗尸,驗仔細了,大聲說給我聽!”

    仵作渾濁的眼珠子從一開始就定在羅石川身上,似乎除了這具尸體旁里就沒別人,先在門內鋪了草席,踩著草席跪在羅石川身前,打開箱子,鋪展白布,一樣一樣擺上驗尸工具,最后取出三張黃紙符,折了幾折,放在羅石川頭頂,用鎮紙壓好。

    羅蔻發出壓抑的哭聲,縮到了孟滿懷里,孟滿扭頭不忍再看。林隨安拖著朱達常走到仵作身后,死死盯著仵作的動作。

    仵作枯瘦如樹枝的手散開羅石川的發髻,因為尸身已經僵硬,無法平躺,仵作就保持著尸體側倒的方向開始檢驗,從頭頂一寸一寸往下摸,“正頭面,無簪,發長三尺一寸,頂心、鹵門、發際、額部、兩眉無傷,兩眼閉,”仵作的拇指和中指撐開羅石川的眼瞼,“眼球全。”

    就在這一瞬間,林隨安毫無預兆看到了羅石川放大的瞳孔,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仿佛切換頻道般出現了一副畫面。

    綴滿花苞的桂花樹,擺滿茶器的幾案,茶碗旁放著兩個白色信封,微風拂過,嫩黃的花苞落在信封上,瑩瑩閃著光,仿佛秋天的碎片。

    第05章

    只有一剎那,景象消失了。

    林隨安大驚失色,剛剛那是什么?和之前林妹子的記憶畫面感覺十分相似,但是她并沒有把銅鏡帶在身上,所以肯定不是銅鏡觸發的畫面,而且……似乎也不是原主的記憶。

    林隨安記得茶碗上的花紋,是羅石川的茶具。

    難道這個畫面是羅石川的記憶?

    林隨安慌得一比,為什么她會有羅石川的記憶?穿越的后遺癥?

    不不不,冷靜一下,兩者之間肯定有相同點,只要找到關聯就能找到觸發畫面的關鍵。

    一晃神的功夫,朱達常明顯有些不安分,林隨安毫不客氣收緊了手指,朱達常嚇得兩眼暴突,堪比牛眼,“我、我就是有點喘不上氣——”

    林隨安一瞬間想到了,是眼睛!

    兩次畫面出現之前,她都看到了眼睛,第一次是銅鏡中自己的眼睛,第二次是羅石川尸體的眼睛,不,確切的說,第一次是原主尸身的眼睛。

    難道說,她只要看到尸體的眼睛就會看到一部分尸體的記憶?!

    這是什么詭異的金手指?也太不吉利了吧!

    更苦逼的是,看到的畫面還如此莫名其妙,屁用沒有!

    林隨安心中驚濤駭浪之際,仵作的驗尸工作有條不紊繼續,枯瘦手指摸過口、舌、下巴、咽喉,聲音仿佛生銹的鐵鋸鋸開了棺材板,“口閉,舌未抵齒,頦、喉無傷,”手指移到胸部,剪開衣衫,“左胸二肋下半寸要害處被刺,衣破,血重,”手指抵住傷口觀察片刻,又道,“傷口長一寸,闊三尖,深四寸一,傷口傾斜,透內脂膜,痕rou闊,花紋交出,有血汁,瘡口皮rou血多花顏色,有黑渣殘留。”(注)

    好家伙!林隨安現在想跳河的心都有了。仵作說的專業術語她基本都沒聽懂。

    別說她沒聽明白,朱達常這個正兒八經的縣尉似乎也聽得一頭霧水,朝那邊的不良人呲呲呲,“這仵作是誰?李仵作呢?”

    不良人冷汗淋漓,“新來的,姓丁。老李回鄉省親后來頂班的。”

    朱達常:“你要害死我啊!”

    “仵作這活太臟,沒人愿意干,有人來就不錯了。”

    “……”

    丁仵作好像根本沒聽到一般,有條不紊將尸身翻面,依次檢驗后背、后腦、肩胛、左側身、右側身、腋窩、雙腿,雙腳、腳心、腳趾,待全部檢驗完畢,從箱子里取出白布覆在羅石川身上,收起工具,點了火盆將鎮紙壓著的黃符燒了,又在火盆里澆了醋,橫跨兩趟,用皂角細細洗了手,垂手立在一邊。

    林隨安:“死因為何?”

    丁仵作:“利器刺入胸口,應為……致命傷。”

    “兇器為何物?”

    “兇器長四寸三,厚三尖,寬半寸,鐵制,”仵作想了想,回頭看了眼幾案上的茶器,“推斷兇器為火筴。”

    火筴?林隨安飛速掃了一眼,想起來了,之前羅石川用來夾火炭的鉗子沒了,那個叫火筴,是兇器?!

    林隨安:“地上的血腳印是誰的?”

    丁仵作:“死者所留。”

    所以羅石川在幾案旁被刺,后又流著血走到了門邊,為了呼救?

    林隨安:“何時死的?”

    丁仵作:“亥初至子正。”

    也就是死亡時間是從晚上九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果然她來到時候羅石川還活著,如果當時自己能小心一點,或許能救羅大叔一命……

    林隨安胸口發悶,深吸一口氣。

    逝者已矣,擒兇重要!

    丁仵作沉默片刻,抬起渾濁的雙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林隨安還是看朱達常,“初驗有疑,請剖尸復驗。”

    朱達常:“誒?!”

    羅蔻和孟滿驚叫,“你說什么?!”

    果然無論什么時代,解剖尸體對家人來說都太殘忍了。

    林隨安不動聲色掐了一下朱達常的脖頸,朱達常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準!”

    羅蔻暈倒在了孟滿懷里,孟滿看向林隨安的目光劃過一道怨色,打橫抱起羅蔻匆匆離開。

    四個不良人踩著草席抬走了羅石川的尸身,丁仵作也跟著走了,畫師終于畫好家具擺設方位圖,還挺細致,門窗方向、賬幄、床鋪方位都清清楚楚,甚至連幾案上茶器的位置都標得很詳細,林隨安看了圖才知道,原來那個碾子叫茶碾,帶抽屜的方匣子叫茶羅子,煮茶的小泥爐果然就叫風爐。

    朱達常吞了吞口水:“英雄,您還有何吩咐?”

    林隨安單手折起方位圖揣進懷里,反手抽出千凈抵住朱達常的頸動脈,朱達常嗷一聲,差點沒過去。

    兩個不良人臉色大變,“住手!”

    穆忠:“丫頭,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

    林隨安用刀刃壓著朱達常慢慢后退至屏風前,距離門口窗口大約丈遠,粗摸估計著算是安全距離,提聲道,“不良人進來,檢查窗戶、房梁、地面、屋頂。”

    兩名不良人面露驚疑,看了穆忠一眼,穆忠點了點頭。不良人這才進屋,飛快將所有窗戶、房梁,屋頂檢查了一遍,看向林隨安的目光更兇狠了。

    林隨安心中微凜:朱縣尉和不良人居然對他畢恭畢敬,只怕這個穆忠的背景不簡單,若想洗脫自己的殺人嫌疑,他或許是個突破口。

    “有何發現?”穆忠問。

    不良人回道:

    “地面沒有其他人腳印。”

    “所有窗戶皆從內部鎖住,窗欞窗紙無破損。”

    “房梁厚積灰,沒有人踩踏的痕跡。”

    “屋頂完好,無破損,瓦片無移動痕跡。”

    穆忠瞥了眼林隨安。

    林隨安:“建宅的匠人可到了?!”

    “到了到了,”一個小老頭探出半個腦袋,“這屋子是二十年前建的,這兒有建造圖。”

    “此屋可有密室、暗道?”

    “沒有沒有,羅家主為人磊落,不喜這些。”

    林隨安的心又沉下去一截。

    難道真是個無懈可擊的密室?

    穆忠笑了,“人就是你殺的吧!”

    這山字胡真難纏。

    林隨安心中不爽,刀鋒一動,險些劃破朱達常的脖子。

    朱達常汗珠順著脖頸嘩嘩淌,“我、我我我我相信英雄絕絕絕絕非嗜殺之人。”

    “如果密室沒有出口,”林隨安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門閂上,“那么唯一的入口就是出口。”

    穆忠順著林隨安的目光看過去,神色一動,撿起掉在血泊中的兩截門閂拼起看了看,搖頭,“的確是被撞斷的。”

    “嗯。我看到了,是撞斷的。”林隨安道。

    穆忠臉皮抽了一下。

    林隨安:“上面可有特別的凹槽或劃痕?”

    “門閂當然到處都是劃痕了,”穆忠嘀咕,但還是用手指將門閂摸了一圈,“還真有!”他舉起半截門閂給身后兩個不良人看,“四棱有小凹槽,像特意磨出來的。”

    不良人:“哦哦哦。”

    穆忠眼睛一亮,“有麻繩嗎?”

    不良人忙解下半截綁腿麻繩遞過來,穆忠將麻繩卡進凹槽里繞了兩圈,剛剛好。

    林隨安:“看看門板四周。”

    兩個不良人趴在門板上好一頓找,穆忠更暴力,直接把兩扇門板整個卸了下來,三人細細摸了兩圈,一個不良人突然大叫,“這里有血跡”他指著右扇門板的頂端,“還有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