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嬌枝 第12節(jié)
但好在有了這件溫?zé)岬拇箅?,身子總算恢?fù)了些知覺,不再凍得發(fā)麻了。 方舒窈心里略帶思索地繞過他在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趁著等待侍從上菜之時,又柔柔出聲關(guān)心他: “王腿上的傷勢如何了,想來宮中應(yīng)是不缺治療外傷的藥草,但那么深的傷口只怕是會留疤,我從大梁有帶一些祛疤止癢的膏藥,在傷口愈合發(fā)癢時應(yīng)該是用得上的,保管到時候不痛不癢,也不會留下疤痕?!?/br> 衛(wèi)司淵心里還在想著方才觸及到的那雙明眸,擺了擺手隨口回應(yīng)她:“大老爺們留點疤算什么,沒那么嬌貴?!?/br> 方舒窈伸手在兜里拿藥膏的動作一頓,險些被這一句話給堵得驟變了臉色。 她微蹙眉頭,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狗東西,還真就一點面子也不給?!?/br> “嗯?”衛(wèi)司淵眉眼一抬,這會回了神,微挑眉梢看向了她。 方舒窈呼吸一窒,頓時僵直了背脊,心虛地看著他。 她說得極為小聲,不可能被聽見吧。 方舒窈訕笑兩聲,裝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怎么了?” 她大抵是不知他耳力向來過人,又是這般靠近的距離,想不聽到都難。 衛(wèi)司淵也沒戳破她,勾起一抹笑朝她伸出手來:“拿來?!?/br> “什么?” “藥膏,不是說給我?guī)Я怂幐??!?/br> 方舒窈頓了一下,忙又把手伸進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放到了他的大掌中:“王不是說犯不著用嗎?” 那本是她巴掌大小的盒子落入衛(wèi)司淵掌中,就顯得有些過分小巧了。 全然是為討女兒家喜歡的盒身設(shè)計,被他拿在手中頓時顯得格格不入。 衛(wèi)司淵擰著眉頭把小盒子來回看了看,輕嗤一聲。 天知道,他每次受了傷的地方,壓根就等不到那處好完全,他就已是沒了耐心把痂給全部撓了。 他身上深深淺淺的疤痕不少,還真就沒講究過這樣的事情。 要是叫人知道他拿著這么一個娘們兮兮的小盒子在腿上涂涂抹抹,還不知道要被笑話成什么樣子。 但看了一會,還是把盒子收入了兜里。 唇角又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被笑話就笑話吧,戎止那小子家中現(xiàn)在還睡著荷粉色的被子呢,他涂個藥膏又怎么了。 有的光棍兄弟,還不見得有人關(guān)心呢。 “結(jié)痂的時候怕癢,也不是用不著?!?/br> 第10章 方舒窈盯著他看了一會,便見不遠處有一眾侍從端著食物朝他們走了過來。 “這是什么?” 被端上桌的是裝在一口造型獨特的銅鍋里的兩色湯。 鍋里熱氣騰騰,中間用板子隔開,一邊浮著紅艷艷的辣椒和紅油,一邊咕嚕嚕冒出泛白的濃郁湯稠。 “古董羹啊,不過是換了種鍋罷了?!毙l(wèi)司淵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就接過了侍從隨后端上的一盤盤生rou和生菜。 古董羹作為遼疆冬日極為常見的美食,在陸續(xù)有各國造訪之后,便將其特色也一并帶回了自己的國家。 如今在別國雖不是各家各戶都吃過古董羹,但作為皇室自然是早就嘗了鮮,甚已根據(jù)自己國家的口味進行了改良,做出了不少花樣來。 菜品上齊時,衛(wèi)司淵抬眸瞧見了方舒窈驚愣的神情,忍不住輕笑道:“沒吃過?這邊是辣鍋,這邊是高湯鍋,喜歡什么,就往里煮,然后就著你碗中的作料吃?!?/br> 方舒窈這才回過神來,赫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隨父親入宮參加一次宮宴時,有幸品嘗過聽聞是外域傳入的美食,也就是古董羹。 只是那時她歲數(shù)較小,而大梁的古董羹又與眼前的相差甚遠,她一時間根本沒能想起。 但她現(xiàn)在是大梁公主,公主怎會連古董羹都未曾吃過,那應(yīng)當(dāng)是家常便飯才對。 方舒窈頓了一下,很快鎮(zhèn)定開口道:“自是吃過的,只是沒見過這種鍋,大梁也未曾食過辣鍋?!?/br> 這話自然錯不了。 遼疆擅制銅器,可銅器在大梁卻是稀罕之物,就連那時在宮中見過的古董羹也是用的石鍋,大梁不喜辣,皆是用高湯熬制的濃郁湯鍋。 衛(wèi)司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口應(yīng)道:“我讓人換了一種椒,今天這辣鍋應(yīng)該不會太辣,葷食就得用辣鍋煮過才夠味,你可以嘗嘗試一試,如果還是覺得辣,就喝點酒潤一潤?!?/br> 說著,衛(wèi)司淵將一盤牛rou倒入辣鍋中,轉(zhuǎn)而又打開了一壺酒。 一見衛(wèi)司淵給她碗里倒過酒后又要往自己碗里倒酒,方舒窈頓時臉色一變,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傷還沒好怎可以飲酒,就是身子骨再強壯也不能這樣瞎折騰啊?!?/br> 這話幾乎是方舒窈下意識說出口的,作為醫(yī)者,分明知曉他的傷情,怎能看著他明知故犯。 話音落下,衛(wèi)司淵被她手上的力道拽停,意外地挑了挑眉。 “還沒嫁給我就管上了,哪家大夫說的帶傷不讓飲酒的,戰(zhàn)場上冰天雪地疼痛難忍時,不喝上一口烈酒怎過活得去。” 衛(wèi)司淵一戲謔,方舒窈臉上有些發(fā)熱。 他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戰(zhàn)場上的特殊情況怎能和現(xiàn)在相比。 但她現(xiàn)在并非行醫(yī)治病的醫(yī)者,只是一個溫順乖巧的嬌公主,管不得他那么寬。 看著方舒窈一副憋屈又隱忍的模樣,衛(wèi)司淵不由笑了一下,估摸著她心里這會是又在嘀咕些什么了。 只是可惜沒出半點聲,他一句也聽不著。 衛(wèi)司淵轉(zhuǎn)而放下酒壺,抬手朝遠處的侍從示意道:“給我上壺涼茶?!?/br> 方舒窈一愣,沒想到衛(wèi)司淵還真就聽話了。 抬眸去看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頭就忙兇巴巴出聲道:“別說涼茶也不行啊,燙的玩意老子可喝不下去?!?/br> 方舒窈到嘴邊的話又噎了回去,不再與他爭執(zhí),只低聲道:“沒說不行,你自個兒不怕凍就行?!?/br> 看他那副模樣也不像是怕凍的,大冷天的喝涼茶,這男人只怕連脾胃也是鐵打的。 看著她又在頗為不滿地小聲犯嘀咕,衛(wèi)司淵心情一陣大好。 抬手用筷子指了指沸騰冒泡的辣鍋,道:“熟了,吃吧,煮老了可就沒口感了。” 方舒窈有些為難地看著那一鍋紅艷艷的辣椒,油膩不說,更是聞著味都覺得喉嚨開始泛辣了。 衛(wèi)司淵大快朵頤吃了兩塊牛rou后,抬頭卻見方舒窈還拿著筷子在那猶豫,微皺了眉頭就把筷子伸進鍋里給她夾了一塊放碗里:“吃啊,真不辣,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其中美味?!?/br> 方舒窈一見碗里突然多出來的一塊rou眼睛都瞪大了:“你、你怎么……這是你用過的筷子……” 話到后面聲音已是在震驚中微不可聞了。 大梁極為重視餐桌禮儀,好比此前的螃蟹,也是得有專門的工具斯文地挑出蟹rou,再到桌上定會備有公筷夾菜,還有等等許多繁瑣的禮儀,皆是根深蒂固在每一個大梁人骨子里的。 “什么意思,你這是嫌棄我的口水?” 方舒窈眸底充滿震驚:“在大梁,是不會這樣同別人夾菜的?!?/br> “老子一沒病二沒毒的,夾個菜怎么了,難不成你們那兩口子平時親嘴吃口水就行,吃個飯倒還要窮講究了?” 衛(wèi)司淵的確是有聽說過大梁的這等禮儀,但根本就無法理解。 吃個飯自己的筷子和桌上的筷子來回換的功夫,都夠他好幾碗飯下肚了。 方舒窈一噎,更為驚愣地看著衛(wèi)司淵,被他那直白的話語給弄得完全不知怎么回答。 見人不說話,衛(wèi)司淵又開口道:“不吃就扔了,讓人給你換個碗。” 他雖是語氣冷硬,但聽上去并沒多少不滿,僅僅只是尊重但不理解的態(tài)度,畢竟各國皆有各國的習(xí)俗。 方舒窈連忙搖了搖頭,拿起手中的筷子就夾住了碗里的牛rou:“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要吃的?!?/br> 像是怕衛(wèi)司淵覺得自己嫌棄他一般,方舒窈張大了嘴,一口包下了整塊牛rou。 入喉的一瞬是牛rou被恰到好處的火候烹煮出的的滑嫩與勁道。 可下一瞬,方舒窈猛然瞪大了眼,整張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起來。 她手足無措地尋找著可以解辣的方法,可包著一塊又燙又辣的牛rou,又做不到將口中的食物再吐出來的粗魯之舉。 目光緊鎖眼前的酒碗,她皺著眉頭一口將牛rou咽下,而后忙拿起酒碗,仰頭一飲而盡。 “呼——”方舒窈紅著臉大口喘著氣,試圖用周圍的冷氣來緩解口中的火辣,一雙泛著水光的眸子憤憤朝衛(wèi)司淵瞪去,“你騙人,這也太辣了!” 衛(wèi)司淵怔神了一瞬,似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很快又忍不住朗笑出聲,被她此刻可愛的小模樣給逗得合不攏嘴:“傻瓜,誰讓你一口吃的,這玩意剛出鍋肯定燙嘴,自然就加大了辣度。” 說著,衛(wèi)司淵拿起一旁濕冷的毛巾遞給方舒窈。 “我、我怎知會是這樣嘛。”方舒窈有些委屈地接過毛巾擦了擦嘴。 涼意貼過火辣辣的嘴唇,這才得以緩解了些許。 可剛剛囫圇吞棗一般咽了一口牛rou,她幾乎都沒怎么嚼。 這會除了滿嘴的辣味和仍余留在舌尖的酒香,根本就沒嘗到那牛rou的鮮美。 衛(wèi)司淵轉(zhuǎn)而拿起筷子,目光卻一直注視著還在小口呼著氣的女人。 她這副模樣,可比她故意端著的模樣可愛多了,嫣唇微嘟,略顯狼狽,可還是該死的漂亮。 勾人得讓人忍不住想在那雙嬌艷欲滴的雙唇上咬上一口。 在高湯鍋中涮過的羊rou被放入方舒窈碗中,衛(wèi)司淵抬了頭下顎示意道:“這個不辣,吹涼了再吃。” “謝謝?!毖郾牨牽粗l(wèi)司淵又用他的筷子給她夾了菜,方舒窈也只得低低應(yīng)上一聲,緩緩夾起羊rou放到嘴邊嘟嘴吹氣。 她的雙唇仍舊泛著水光,微腫的弧度沒有完全消散下去,令那雙唇顯得更加誘人了幾分。 衛(wèi)司淵直勾勾地盯著她,目光像是綻著比鍋爐下的火星還要熱燙的溫度似的,手上夾菜的動作逐漸緩慢了下來,連帶著呼吸也重了幾分。 空氣中突然彌漫開來一陣意味不明的氣氛,令人難以忽視。 方舒窈手上動作一頓,似是意識到什么,有些緊張做作地拿起剛倒?jié)M的酒碗又喝了一口。 清酒潤喉,可喉間卻仍在收緊發(fā)癢。 她不傻,自然能感覺到衛(wèi)司淵那明晃晃的目光中透著怎樣的情緒。